49、病猫捉鼠（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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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黄正在树下扫花，一锄一锄的，扫得极为认真。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今天早上，她唯一的兄弟，梅子青终究没有挺过鬼门关，死了。
而她的父亲，梅平楚，也死了。
是昨天夜里被一把铜剑戳进了心窝，当场气绝身亡。梅老爷的眼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有不甘也有悲哀，更有仇恨。他这一辈子，好不容易发达到这一步了，还没有把个瞧不起他的陕北刘家搞得天翻地覆，自己却先撒手人寰了，徒留下这么个女儿在这世上，还不知道以后怎么受人家欺负呢……
按照梅家的规矩，家财先传儿，没有儿子了才传女儿。如今梅子青死了，家中万贯家财自然全都归梅子黄了。
可是亲人接连死去，她又不是疯子，如何能坦然而笑，开怀而笑。
县衙下了文书，要她即刻前往一趟衙门，其实也就是走走形式，将那万贯家财收归她的名下。
梅子黄看了一眼梅家偌大的院落，面无表情，踩着方才扫起来的花瓣，朝着门外走去。
“呃，既然梅家出了事，家里只剩下你这么个女娃娃，”县太爷长得很……尖嘴猴腮，这多少让“红鼻子”有点心理安慰……果然，我不是最丑的，他今天跟随明绣眼、公孙云般还有同氏姊妹一干人站在县衙外面围观，“那家里的事也一并交由你处理，不过，”县太爷色迷迷的打量着梅子黄，“你一个小姑娘在那满是死人的宅院里多少也不安全，县太爷我身为父母官，理当为民做主……。”
“多谢老爷美意，”梅子黄淡淡说道，磕了个头，“可小女子家人相继去世，实在不知如何招待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县太爷悻悻的说道，“既然如此，那——。”
“县太爷，在下有话要说。”
明绣眼一身蟹壳色的衣衫，长身玉立，让“红鼻子”在旁边看得眼红，只见他上前一步说道，“大人，小可斗胆请大人收回成命，梅家家财并非归为梅家小姐所有。”
“你说什么！”“红鼻子”和县太爷一齐叫了起来，“红鼻子”被县太爷狠狠瞪了一眼，“大胆刁民，竟敢在公堂之上喧哗！”“红鼻子”撇撇嘴，小声嘟囔，“也不知道方才哪只小狗跟我一块儿叫的。”
同青慕一直在看他，似乎也很欣赏他这种伪公子派头，脸上含笑。
梅子黄跪在那里，背挺得笔直，丝毫没有回头看一眼的意思。
“大人，按照梅家规矩，家财先传儿，此话不错吧？”
县太爷点头，“此话不假，可梅家老的小的不都死了吗，只剩下这个梅家大小姐，自然家财归她所有。”
“不，”明绣眼说道，“梅老爷是昨晚被人杀的，而梅少爷则是今早才死的。”他冷冷说道，“梅少爷今早上弥留之际恢复了些许神智，他感激在下的救治，说是若是自己死了，而父亲又能给自己留一下棺材钱，便送与我做犒劳。”他衣袖一挥，“不光我这些朋友，就是梅府的婢女和家丁也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按照梅家的规矩和梅少爷的死前所言，这笔家业应该归于在下才对。”
县太爷托着腮，“你说得固然不错，可你怎么忍心让这么柔心弱骨的女子无家可归、露宿街头，”他冷哼一声，“本官身为父母官，自当为——。”
可惜，他今天倒霉，总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梅家小姐倒也不必露宿街头，不是还有青天大老爷照料吗？”明绣眼冷笑，县太爷没回过神来，“你想让我收她做小，我心里自是一百个乐意啊，可我家那位河东狮……不行不行……。”
他头摇得像拨浪鼓，只听明绣眼淡声说道，“老爷，你误会在下了，我的意思是说应当将这女子羁押归案，牢狱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
外面一片哗然，公孙云般微微一笑，“红鼻子”面无表情。
“梅家少爷梅子青，梅家老爷梅平楚，还有梅家新娶的儿媳高氏，皆是被此人所杀。”
梅子黄依然跪着一动不动，她身形单薄，楚楚可怜。
“梅少爷大婚那天夜里，只有新人并长辈梅平楚、送粥的梅家小姐还有喜娘和几个丫鬟进过这个新房，那些吃食我已说过没有毒，可并不排除放别的东西，”明绣眼看着跪着那里的梅子黄，“你似乎经常给你弟弟在粥饭里放山茱萸的核仁，这种核仁和普通的核仁并没有什么分别，所以可能你让人端着一大锅粥进来舀的时候并没有分别的一人一碗，然后以梅子青有病为由，往他碗里放了一大把煮熟的巴豆核仁。”
“巴，巴豆！”县太爷扶了扶官帽檐，哼了一声，“要那个做什么？”
“官老爷有所不知，这巴豆虽是让人腹泻的药，可那巴豆核仁却能止泻，把巴豆砸成粉末放入那大锅粥里，只给梅子青一个人解药，自然是为了让高家小姐总是出恭，然后自己好行事。既然梅小姐略读过几本医术，想必这些她也是知道的。”
“行事，行什么事？”县老爷两眼一瞪，这家伙，总是让自己猜谜。
“那梅子青虽有病，却也是个风流胚子，梅家的下人们也都觉得家中少爷和小姐的关系过于亲密，其实这都是她的计谋，目的便是让梅子青乖乖听话于她，好趁机拿出那有毒的东西让他吃下去。”
“早不吃晚不吃，为何偏偏要新婚之夜的时候吃啊？”
“大人问得好，”明绣眼点头，似有赞许之意，“那是因为，她想嫁祸于一个人。”
“谁？”
“我，来给梅少爷治病的大夫。”众人一怔，只听他缓缓说道，“方子既然是我开的，如果梅少爷死了，那自然我便有极大的干系，甚至可以说是我药误致人死亡。”
“可惜，梅少爷一时半会儿竟没死成，而高家小姐也似乎隐约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明绣眼一双猫眼清亮皎洁，“她多次试探我想知道她弟弟到底有多大活头，可高家小姐也三番四次的请我过去想知道她夫君的病情。我当时便想，他父亲二人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彼此毫不了解，甚至洞房未入，人已昏迷，这样殷切问候难免让人心生疑虑，想必梅小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又起了杀心。”
“等等，”县太爷伸出手来示意他停顿一下，“到底是什么药啊，让人半死不活的，连你一开始也无法探知，继而耽误了梅少爷的病情。”
“这种东西一旦服下是无药可解的，我只是想抓出凶手，才勉强让梅少爷能够多活几日罢了。”那跪在地上的人背部一僵，却仍没有回头。
“至于那东西，梅小姐乃是大家闺秀，自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这样东西是在梅府里做成的。”顿了顿，明绣眼继续说道，“另外梅家是商贾，虽与刘家有亲，却并非武林世家，家中长幼尊卑皆不会武功，哪里来的如此锋利的铜剑！”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冷笑道，“我来的时候注意到明家花园的溪流格外清澈，但岸边却是草木茂盛，没有一点儿人为践踏的痕迹，我很是诧异，既而觉察出这水里有古怪，这里的溪流是从山涧流下来的，而上面的泉水由于各种气候地质的影响却是苦的，所以这里的水虽然苦味淡了些，却依旧不能食用或是洗衣烧水。所以岸边的草才长得那么茂盛。”
“可，这和那药还有那铜剑有什么干系？”县太爷皱眉，皱眉再皱眉。
“古书有云，‘挹苦泉水熬之，则成胆矾，烹胆矾则成铜’，既然梅小姐对她兄弟爱护有加，自然便可利用熬药之机将这里的水制成铜，甚至铜剑。”他声音依旧淡淡的，“想必梅小姐早有此心，说不定在哪里便可翻找出不少铜剑来，而刺死梅老爷的那把自是最为锋利。”
“至于那药，……则是用炼丹的大鼎炼就出来的，”明绣眼说道，“梅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喜好求仙炼丹，他的屋里自然是有个大鼎的，炼丹的朱砂是种好东西，初生婴儿服用也无大碍，但朱砂若是因用火炼过，便能毒杀人性命。梅小姐搓成药丸，给她兄弟服用，自是不会招人怀疑。”
“你，你胡说，老太爷的屋子早就封了，怎么可能进去呢？你，你不要冤枉小姐！”外面站着的丫鬟翅儿涨红了脸，厉声斥责。
“表面看上去是这样，连外面东倒西歪的石狮子上都落满了灰，确实像是很久没有人进去了，”明绣眼“嘿”了一声，“可惜，那天给我领路的小伙计却让我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张小伙儿看看对自己含怒而视的翅儿和旁边的众人，一脸茫然，“我？我告诉你什么了？”
“你明明重重的用手掌拍那扇铁门，可是你的手巾却干净如新，没有一丝灰尘。”明绣眼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还记得你递给我的那个鹅黄色的毛巾吗，你既然用手摸过，若那门真是多年无人碰触，又怎么可能没有沾上一点儿灰尘呢？”他正色道，“所以，这里面肯定有人出入，而且是经常出入。”
县太爷点点头，既而又摇摇头，“不对啊，高家小姐溺死水中，她虽然不胖但身材高挑，无论如何一个寻常女子怎么能搬得动，而且走这么远的路，到井边然后把她扔下去呢。”
明绣眼沉默半晌，始终不愿开口，只听后面一个人嚷道，“谁说梅家小姐一定要是女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病猫捉鼠（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