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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十七章 江南波澜 下 ...

  •   白明一过江消息就传到了安菀,邢昭朝晴朗拱拱手:“林美人远见。”至于应对,邢昭既然知道江映白与林晴朗的兄妹关系,也了解晴朗想要避免兄妹冲突的想法,自是朝着促成前进。但是两人都有共识,给廖云清台阶下但必须有所回报。北程州不是做就的冤大头,而且也要对安菀其他人有所交待。大多数的意见都是:“借粮还粮,多要点粮草军需就是了。”景牧还考虑“能不能要一批船只,这样能扩大一点水军的数量。”晴朗和邢昭私下里议论,都觉得白明此来带来的条件绝对不止一点钱粮,只不过邢昭想的是汉南政务,晴朗却认为廖云清拿来的将是汉南全境。邢昭略一沉吟,也点了点头:“是啊,他的志向已经是‘豫阳朝天子’。”
      “婉儿对我说,云清他心心念念要成为超越他父亲的人物。”
      廖云清当时的原话是:“总有一日,要让别人提起我廖云清的时候不再总是加上一句‘毕竟是廖江城的儿子’。”
      “廖云清若说成就其实已在云骑之上,只可惜……云骑将军已成传说,在为将一道他想要彻底摆脱乃父光环怕是不可能。”
      “所以,长霆军在沅江上高歌‘四海靖宁日,豫阳朝天子’,其实初一听到我还当他有篡位野心,原来是想要建立统一扶朗的旷世功业。”
      “统一扶朗的名将,和统一扶朗的英主,也就是一步之遥。”
      邢昭愣了一下,忽然笑起来:“原来林美人也已经厌倦了楚国皇家。”
      “多年前英皇帝评点扶朗群雄,说楚国是‘可惜了占有大好河山’又说‘若留有这番家底,我早就统一扶朗’;当时我还不太能理解,现在才知道一点不差。”
      “英皇帝又是如何评价晋国?”
      “仁德之君,可惜不容于乱世。”
      邢昭长叹:“先皇若能听到,必引为知己。”
      “北程州并不占有沅江天险,而北方群雄竞逐三五年间必有结果,一旦新的霸主出现,南侵之战免不了,而楚国朝廷是不为沅江以北的土地拼命的。你我想要在这乱世里生存下去,楚只是凉亭,不是久居之所。”
      邢昭大笑,又道:“那么,我们接下汉南?”
      “当然!景牧不是想要训练水军么?有了汉南,白鹤塘就尽归我们了。”
      “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和朝廷就算是明里闹翻了。”
      “现在难道还没闹翻?”
      邢昭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只能怪州牧任性。”
      邢昭指的是当时谢白梅的家眷在青芜“逃出国境”后朝廷下令将“有助钦犯逃亡嫌疑的谢谨押解京城,却被林晴朗断然拒绝这件事。听她旧事重提,晴朗嫣然一笑:“青芜书院我寄予厚望,而且……谢白梅的家眷能逃出去,你真以为是谢瑾做的下的?把他送去,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我绑燕之上京了?”
      邢昭又笑:“是,是,我们北程州的姑爷自然不能被牵连。”

      筵席上,白明一句“汉南防卫尽归程州军”惊动了众人,肖归雁、景牧几个相互看看,目光里都流露出“太好了”的意味。白明看在眼里,暗道“成了”,又补充一句:“若是州牧不放心,白明全权受命,可立字据给各位。”晴朗扑哧一笑:“一州归属难道是你家大都督说了算的?”邢昭旋即跟了一句:“朝廷不是已经任命江映白为汉南刺史,难道到时候要我们去向江刺史要汉南防务?”白明苦笑,举杯道:“好吧,若是到时不能履约,白明以性命相谢。”
      众人一愣,却听景牧道:“好好的宴会,怎么立起军令状了?”晴朗嫣然道:“景将军所言极是。今夜但论风月,不再论公事。”
      安菀州牧府的夜宴因着主人是女子,自是没有江南官场夜宴常见的冶艳奢靡,也没有逍遥散薰人欲醉的香气。席间众人兴致起时做歌起舞;歌是边关谣,舞是军中剑舞。这里没有轻歌曼舞宫调淫靡,而是刀剑寒光,壮士长歌。景牧一把好嗓子,在众人的怂恿下高歌一首《白马行》,白马谁家子、中州游侠儿的词句就像是为这位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将领而写,一曲歌罢掌声雷动。邢昭是古琴大家,阳春白雪,众人却起哄说:“邢别驾,您的琴的确好,可我们听不懂。”白明看着有趣,心想安菀州牧府这些人闹腾起来的样子还真像自家军中饮宴时的情景,随性轻快。又喝了几盏,白明起身如厕,回来的时候见一个女子提着一个小包裹朝里走,他站在阴影里盯着看了许久,低声道:“她怎么在这里?”
      此时筵席已接近尾声,晴朗、邢昭几个高官已经退席,剩下的更没了拘束,只听欢声笑语不断。一个小丫头走到白明身边,低声道:“白将军,州牧有请。”
      林晴朗在内宅书房接见白明,作陪的是长史肖归雁。晴朗的住处花木扶苏,夜来香正在盛开,香气浓郁;而风过处竹叶沙沙,窗下美人蕉婷婷而立。一时间,白明有时空倒错之感,宛若还在豫阳忠平王府,一踏入,便能看到苏长安端坐其间……
      林晴朗起身迎接,笑吟吟地说:“白大哥,今天怠慢你了。”白明笑道:“林州牧,这句称呼我可是十五年不曾从您这儿听到了!”顿了顿又道:“不过,听到州牧这一句称呼,看来后面的话我也不用再说了。”
      “汉南是南北程州的健儿们用性命夺下的,自不能那么荒唐的又落入敌手,收复汉南说到底对南北程州都有好处,既能帮上忙,安菀义不容辞。”
      白明深深一礼。
      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白明忽然想到适才见到的女子,问道:“刚才在府中见到一个身穿八品官服的女子,有点像一个故人,敢问……”话音未落,肖归雁道:“莫不是姚书吏?她今晚正好回来了。”
      “姚……她的闺名可是‘青叶’二字?”
      “正是!”
      白明皱了皱眉:“州牧如何用了这个女子?”
      晴朗一惊,脱口道:“她有何不妥?”

      白明神情里很有些犹豫,晴朗笑了笑:“白大哥但说无妨,在这里的都是可靠的人。”
      “姚青叶应该是檀州地界人吧?”
      “是啊,自归雁为官后,一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女书吏,檀州之战中傅将军为我寻了一个,倒还聪明能干。不过……她不过是檀州的一个小吏,你怎得见过?”
      “我见她并非在檀州,而是在睦州。”
      “睦州?越王旧封地?”
      “当时,她是睦州录事。”
      “七品!”肖归雁惊道:“在檀州时她只是个典狱。”
      “我见过的那个姚青叶的确是檀州上淮县人,回到故乡也不奇怪,只是……”
      晴朗忽然笑了下:“傅将军一片好意,我们就别胡乱猜测了。她一个昔日的教坊女子,不管是为官为吏,都必有一番曲折经历。睦州……檀州……倒也没多大关系。”
      白明笑道:“晚香的气量越来越让人佩服了。”
      晴朗白了他一眼:“白大哥还是一样记仇!”
      这日夜谈,白明终于如愿以偿,两人商定了北程州“援助”的军需粮草数量,同时程州军派兵三千以助。一切定妥已是深夜,晴朗让白明就在府中歇下,末了忽然叹了口气,低声道:“白大哥,忠平王府一起长大的就只剩下我们三人了。”
      白明愣了愣,摇头道:“还有一人。”
      “谁?”
      “苏秋尚在——而且,他现在是蔡之‘栋梁’,名将高官。”
      “呵!他居然还活着?我还当苏春之难后苏家兄弟无人幸免。苏秋他,论本事相貌都比苏春强得多,只可惜英皇帝不喜欢他。”白明笑笑,他知道他们这些王府故人里苏秋容貌出色,又是个见风使舵、千灵百巧的人物,府中侍女都挺喜欢他,连晴朗也不例外。
      他将得到的苏秋的情况说了一遍,晴朗笑着对肖归雁道:“啊呀呀,真不知道王府故人里还有那么出息的,看来哪一日过不下去还有能投奔的去处。”几句说笑后,白明告退,晴朗送客回来往那里一坐好半天不说话。许久才缓缓道:“姚书吏,那时候听说是没离开过檀州地界的。”
      “我马上派人去查。”
      “虽说教坊女子萍踪无迹是常事,可也犯不着隐瞒啊,你说是不是?”
      “州牧放心,我定将她的底细查得明明白白。”
      晴朗点点头,旋即道:“归雁啊,什么时候才能腾出让燕之回来的缺?”
      肖归雁一听这话就头痛,两三个月前晴朗就把这麻烦事退给她了“给燕之找个合适的缺,让他回安菀来”。归雁那时就烦恼上了,心说早先法曹、户曹都有缺,偏偏一个暂时不肯回来一个装大方还说什么“燕之难得有上心的事,由着他多做一阵。”结果呢,三个月不到又改口了,可北程州像样的官职都有了人,尤其是她觉得最适合齐燕之的法曹参军给了欧阳。这几个月她和自家夫婿将北程州大小官职盘点了一遍愣是没有合适的,关键是夫妻俩那么放在一处,当事人就算不觉得尴尬,他们这些旁观的都受不了。她那夫婿陪着她点数,有一次叹口气说:“其实,齐燕之当初还是留在都督府好,南北程州终究是一体,他以都督府属官的身份留在安菀便没那么尴尬。”当下又被问起,眼睛转了转,靠近了些笑道:“哎呀呀,我们林大美人也有想郎的那一日?”
      晴朗狠狠白了她一眼:“他是我的男人,总不能老放在外面让别人惦记。”归雁扑哧一笑,原来这些日子齐燕之将青芜治理的百废俱兴、生机勃勃,先起了北江书院又兴了窑厂,名声已经传遍扶朗,连京城的越王都对他重新产生了兴趣。
      “你林美人的这个姑爷在‘情’字上向来死心眼,怎么,还怕他忽然起了荣华富贵梦还是迷了其他小美人?”
      “这是两码子事,再说了,他在北江书院一事上已有了名望,放在安菀能有用场。”
      肖归雁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州牧,齐燕之这件事,安菀真没合适的职位,可若是拿下汉南,到可推荐他为汉南长史。”
      晴朗目光低垂,沉默了许久忽然抬起头望定她,缓缓道:“就照此办理。”

      翌日,安菀的官员们就忙碌起来,点算物资,准备转运,而景牧也开始挑选准备出征的官兵。程州军这一次摆明了是练兵,挑了些半新不熟的上战场见见世面,领军则选了秦涵霖,他就是程州军首次出战,汉南之役时率先登上临水城城楼的勇将。他在汉南之战后就被提拔成军官,其后檀州之战又以勇猛善战惊动全军,连傅少衡都赞他一声“好健儿!”景牧惜他才干,着力培养,檀州之战中,晴朗也将他叫来,赞赏他的勇武,然后说:“单有勇武终身为兵,读书方能为将,你还年少,读点书吧。”林晴朗在程州军尤其是他们这些昔日屯兵的心目中至高无上,他受了鼓励果然努力去读书,每日里抓着军中文书教他认字,如此快一年已能读写。景牧一日与他交谈后惊诧得说:“三日不见,刮目相看。”这次是他第一次带兵,兴奋异常,临行前却又另得一桩意外的好事。林晴朗常在府中宴请属下官员和程州军的将领,他出入林府结识了晴朗身边的大丫头,对那个美丽爽朗的女孩子一见钟情。这么辗转反侧了许久,终有一天忍耐不住和景牧说了,后者一口答应帮他去求亲。晴朗问了那丫头,女孩儿也对秦涵霖颇有好感,于是玉成佳事。晴朗烧了女孩儿的卖身契,又送了一笔银子给新夫妇作安家费,两厢约定汉南战胜归来就正式成亲。秦涵霖春风得意,摩拳擦掌,就等着得胜之日高堂红烛,美人入怀。
      姚青叶一直忙到未时末才得了个空舒展下身子,嘀咕说运气真不好,刚回来就赶上安菀用兵。安菀州牧府本质里是营建得很精巧的,这两年太平下来,尽管没有大动土木,好歹把花木养出来了,夏末之时芙蓉正在盛开,勾勒这一年最后的浓艳。姚青叶在花下深吸一口气,忽然看到叠翠带着两个小丫头一路说话走过来,招呼道:“翠娘子,许久不见了。”叠翠停步望过来,露出惊喜之色,笑道:“姚书吏,我正给你送点心来呢。”姚青叶见她身上衣衫、发上步摇都是全新的,心想自从是叠翠在内宅担了半个书吏后晴朗对她还真是宠爱。这么想着走上来挽住她道:“好妹子,你手头还有要紧的事情么?”叠翠笑道:“一时没什么大事了,这不是刚做了些点心,我家夫人挺喜欢,让我给各位都送点,到您这里就跑完了。”
      “那就别忙了,你辛辛苦苦做了半天点心自己也没吃两口吧,正好早上州牧赐了点好茶,咱姐妹俩聊两句吧。”
      叠翠自然没有意见,姚青叶身为女子出入内宅无需避忌,她一个小吏又是远道而来,未置宅邸,就住在州牧府中特地划出来的院落里,与内府侍从婢女熟悉,其中与她交往最多自然是杨叠翠。叠翠是姚青叶主动亲近的,她几乎一到安菀就向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示好。叠翠也缺少交心的朋友,她的身份纵是陪伴晴朗出席宴会,能交往的也都是贵家妾婢,可她自从前一年替晴朗执掌内宅书房后心情有了很大变化。在这之前,她随了燕之,小女儿情窦初开,一点心思都在良人身上。等搬到安菀,燕之其实已弃了她,那时节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可她也是个看得透的人,知道一个女人要在这个“家”里容身,燕之怎样看待并不重要,得晴朗的欢心才是关键。而这些日子在内宅担了半个书吏所经历所见识皆是平生未曾有,眼界也开了许多,便觉得就这么下去也挺好,虽说少了闺中缠绵的情意,但她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子,乱世求生存,安稳度日比情爱重要的多。这份心思就与富家姬妾们尽皆不同,和她们在一起也无话可说,也不耐烦听那些争宠斗媚的花样。除此之外,秋氏、花月娘倒不摆架子,到底身份不同,难以交心。也就是这个书吏,地位不高,人又亲切,闲来聊聊天,叠翠爱听她说职司生涯中的际遇,姚青叶也愿意听她说风花雪月的女儿心绪。
      两人在那里喝茶吃点心,姚青叶前些日子是请假回檀州处理一些私事,叠翠问她路上经过,她自是挑有趣的说给她听。叠翠听得羡慕不已,喃喃道:“不知何时我才能有机会像你们这样四下看看。”青叶笑道:“这有何难?选一个能干的夫婿不就成了。”叠翠脸上一红:“书吏莫要随便拿我取笑,我……我是有夫君的人了。”

      姚青叶看了她一眼,叹息道:“你啊……你这个‘有夫家’和没有有什么两样呢。”
      叠翠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最不爱听这个说法,若换了别人她定是借故离开,但姚青叶与她素来交好,平日里也都是为她着想的,她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低声道:“好姐姐,莫说这样的话。”
      青叶上下打量她半天,柔声道:“你啊……这里又没有闲人,我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叠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书吏……你们莫不是以为我受着多大委屈?”
      青叶看着她不说话。
      “那时我在江南走投无路,卖身葬父。若是老爷没有买下我,我必定是落到勾栏院里去了。所以是我欠老爷的援手之恩,而不是老爷他欠我什么。当年……当年能得年余……年余恩宠,那是福分,现下老爷他不喜欢我了,也没什么可怨恨。遇到爷之后的际遇,真比过去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至于夫人……”叠翠抬起头,轻快的笑了起来:“夫人就更不欠我什么了,她就是赶我走,那也是天经地义。现下夫人却待我极好,我一个零落飘萍的孤女,在这样的乱世里却得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全靠与老爷的相遇和夫人的疼爱,每每想起都觉得幸运极了,哪有什么委屈。”
      青叶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想到她能有这样通透的见识,点了点头道:“这话说得也确实在里。”
      叠翠见她虽那么说,可神情语调里还是透着怀疑,笑了笑又道:“你若是问我可有寂寞,那自是有的。但我在夫人身边跟了这些日子,别的没学到,到底还是懂了一件事——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得一些终究要失一些。就连夫人那样了不起的人物也有求不得之伤,何况我杨叠翠。”
      青叶这才笑了起来,顿了顿道:“州牧的求不到……哎,难道是傅将军赠礼那件事?”
      “你都听说了?听说些什么?”
      “只听说傅将军千里送礼,却惹得美人一场泪落……”
      叠翠抿唇轻笑,心说这种事还真是传得快,她本来不想跟着传是非,但听青叶说话的口气显然是起了大误会,想了想还是将从旁人那里听来的晴朗与苏长安的往事说了遍。姚青叶过去也听到过一些传言,可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末了笑道:“哎呀呀,之前我还当能将美人落泪这事说到傅将军那里不定能得个赏金呢,原来傅将军是替人做了嫁衣,他若知道可不知要怎么伤心了。”叠翠一脸正经道:“能让珍惜之物物归原主,傅将军知道了应该会高兴。”青叶朝她看了几眼,轻笑道:“叠翠妹子温柔可人,得你的男人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叠翠受不了她三句两句又引到情爱上,心想这位书吏回去一次怎的起春心了,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却听她话锋一转道:“不过我这次回来也赶得不巧啊,看这些天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快没了。”
      “白将军亲自登门,州牧也不好拒绝啊。”
      青叶挑了挑眉:“我回去那段时间州里可忙?”
      “怎得不忙,州里闹了好一阵瘟疫,州府里的官员都下去查问了,那阵子不但忙,还让人说不出的心烦。夫人有几次还说‘青叶真会挑时候请假’,瘟疫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各地告急雪片一样飞来,我们内宅的人都不敢大声喘气就怕一个不小心惹一顿骂。”
      “这事我在檀州也听到了,今年夏天诡异的很,不光北程州,檀州的江北部分也有瘟疫,听说晋地也不能幸免。现下平定了吧?”
      “哎,你不是书吏么,有没有稳住你还不知道。”
      青叶笑道:“是不曾见新的告急公文。”
      叠翠喝了口茶,微微歪着头道:“但愿这阵子忙完别再来新的事了,马上就是清秋节了啊——”
      青叶心中一动,暗道:“一别月余,这丫头在林晴朗身边的地位竟越发高起来了,听这话我不在的时候怕是让她事实上顶了书吏的位置。”

      转眼大军开拔,州牧府的侍女仆妇们也去给大军送行,程州军的将士们铠甲鲜明,步履坚定,秦涵霖骑在马上威风凛凛,道边百姓们高呼“旗开得胜,旗开得胜”。再过几日,北程州迎来了清秋节。
      清秋节是程州、江州特有的节日,在每年七月二十,意味着夏尽秋来,丰收在望。清秋节时自二十到二十二,连续三日不设宵禁,商家昼夜营业,人们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在微凉的风中载歌载舞。这也是属于郊游的节日,在一个夏日的炎热之后,终于又有了清爽舒适的天气,虽没有游春时的繁花满眼,但秋水澄澈,田间稻谷将熟,别有一番浓烈情趣。清秋节最让人期待的节目却是“斗食”,顾名思义,便是各家酒楼拿招牌菜品点心出来比赛哪家的手艺更好。年年斗食的地方都是人流涌动,甚至许多富贵人家也来凑热闹,让自家厨子作了菜点出来让人尝,以显本事。
      程州和江州都有一个习俗“节庆无贵贱”,也就是官家遇到节庆日也要给百姓腾空间,那几天百姓看到官府的车马无需躲避。事实上,这样的气氛下两地官员也愿与民同乐,便装行走在街巷里,到“斗食”之处尝尝各家的新品,这样的热闹随意一年也只有四次——上元、春舞节、清秋节和冬煦盛时。
      杨叠翠是北程州人,从来最喜欢的就是清秋节,只因为斗食上常有店家或富户向围观者分发食品,这是她这样的贫家人一年里唯一能不花钱吃上好东西的日子。前一年她正忐忑不安,加上林晴朗远征檀州,刺史府里子不会有过节的兴致,苦苦等了一年,越到清秋节越不安,但到十七日那天晚上晴朗忽然对她说:“叠翠是北程州人,应该熟悉清秋节吧?”
      她又惊又喜,连连点头,不免说了些清秋节的乐趣。晴朗笑道:“那过两天就辛苦你带我领略一下清秋节的意趣吧。”叠翠惊道:“夫人在安菀多年,不曾过过清秋节?”
      “叠翠是在司徒清攻打北程州之时就逃难到江南的吧?”
      她点点头。
      晴朗叹了口气:“司徒清担任北程州刺史期间,当地特有的节日都不曾过过了,直到两年前重启冬煦,才渐渐恢复正常。”
      清秋节首日,全城狂欢,连州府官员都无心公务,一个个换了便服去凑热闹。林晴朗由叠翠作向导,和邢昭、方文常结伴而行。邢昭和沅江大战后流落各国的很多赵之京官一样,家眷全部没在故国,生死不知,三子二女中只有十九岁的长子在楚,那也是因为“震慑江南之战”时想要让这个嫡子“早些见见世面”带在了身边。惠侯的这个嫡长子继承了双亲容貌中的优点,是安菀数一数二的美少年,与其父不同的是他自幼好弓马,心心念念要从军为将,为此和邢昭闹了不少别扭。最后还是晴朗出面调停,对邢昭说“太平重文臣,乱世却是富贵马上求。你这公子一身好武艺,对兵法也有见解,我看你们邢家封侯早晚再从他身上来。”这么一来邢昭也不再阻拦,邢公子入了军旅,却没留在程州军,邢昭一封书信把他送到长霆军中,理由是“既要从军就要吃得起苦,留在安菀照样是个贵公子,纵然立了功也不知是自己的本事还是我这个爹爹的面子。”邢公子在长霆军中隶属于钟长缨麾下,当下已是一名下级军官,正在汉南前线准备进攻。从白明那里传来的消息“军中并不知邢公子家世,但他英武善战已得赞誉。”
      清秋节前下了一日的雨将一点残余暑气消尽,天色微阴正好档掉尚且灼人的烈日,仿佛老天都在为安菀人的节庆筹备。林晴朗向来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喜庆场面,和邢昭、方文常说说笑笑,也不怕人多,越热闹的地方越要去瞟一眼。方文常和叠翠还是第一次见自家杀伐决断的州牧孩子气的一面,忍不住问邢昭:“她在豫阳的时候也这样?”邢昭笑道:“比这会儿还疯。”且行且看,几人渐渐走开了,只有叠翠和几个侍卫跟紧了晴朗,叠翠抽空儿给自己买些东西,几个侍卫暗地里叫苦不迭,恨不能把人群驱散了保护自家主人安全。叠翠正在一个摊点上选点心,只觉得每一色都做得精巧美丽,店家夸赞是新聘厨子的手艺,又说“这位可是在越州望族家里做了三十年厨子的,而今程州太平,叶落归根才回来的,不然咱们还没这口福。”叠翠连连点头,东看看西瞧瞧,恨不得每一色都买回去,正犹豫间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叫了一声:“沈夫人!”
      花月娘呼了口气:“总算找到你们了,你家夫人呢?”
      叠翠朝一边努努嘴:“在那儿捧场呢。”
      月娘抬眼望去,见不远处有一个杂耍班子正在卖艺,竖了高高的杆子,几个小孩子在顶端腾挪跳跃,更有一华服女子提了一个篮子在半空婀娜舞动,围观的喝彩连连,女子一手拉着杆子身子外倾,另一手扬开一条长长的彩缎,但见期间裹带着什么飞扬开来……
      月娘一声叫:“晴朗,闪开——”身子一纵,飞奔过去。

      半空中,盛装女子一展彩带,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花瓣纷纷扬落,撒在观看者的发上、衣上。观者一声喝采“好一个‘天女散花’”,旋即赏钱雨点一样抛了过去。花月娘一声高呼全力扑过去,人还未到见花瓣飘落并无异状又停住了脚步,却见林晴朗回过头正带着愕然的表情望着她。月娘忽然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奇怪,讪讪笑了笑走了进去。晴朗朝她示意了下,待两人走到人稍少的地方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有刺客不成?”
      月娘苦笑:“正是有刺客。”
      “哎?”
      “外子传来的消息……”月娘一边说一边四下看,神色里还是透着紧张。
      晴朗意识到这件事恐怕不简单,叹了口气道:“罢了,好端端一个清秋节被你搅了,把邢昭、文常也一起叫回去吧,到了府中我再听你慢慢说。”说完顿了顿,瞟一眼叠翠道:“他们就不用叫了,莫辜负这番佳节。”
      安菀州牧府中,花月娘娓娓道来。
      刺客的信息是沈唐送来的,他的任地东邻壁山、西接檀州、南屏沅江,县内山脉众多,因此不像壁山那样是交通要道,但也南来北往不断。沈唐曾在江湖上游历多年,他一身好武艺,又是八面玲珑的性格,在江湖上很有些门路,打探消息的本事自也格外厉害。十余天前,他在江湖上的一个朋友过辖地,两人把酒言欢、彻夜畅谈。此人带来一个消息:“有人出了大花红在江湖上召集一流的好手,目标就是程州牧林晴朗。”沈唐最初不太在意,树大招风,林晴朗一方诸侯难免有人动不上台面的脑子。可等他仔细调查了一下却是越来越紧张,等将各路信息一汇总立刻写了封信让人送到安菀。他没有走正式的公文,而是以家书的方式托妻子月娘转告。可忙中出错,他忘了嘱咐家人事情的重要性,恰恰月娘带着儿子沈知明在王琅家串门,一住好几天,一直到清秋节当日才回家看到信。一看之下,月娘也大惊失色,再一看上面说刺杀之日可能就是清秋节,月娘知道晴朗几个都微服去凑热闹,当下找了过来。
      晴朗撇撇嘴:“能让你们夫妻如此紧张……看来这次来的都是好手,怎么说?”
      月娘连连点头:“沈唐传来的消息,个个都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比如——一夜千里方鹤、血屠夫罗良、绝户刀…………”
      “打住,打住……”晴朗看着她,一脸无辜:“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也没听说过!”
      倒是一边的方文常皱眉道:“血屠夫我倒听到过……是不是曾在郑国孝义侯麾下任职,后来又背叛主君,专替郑之权臣暗杀政敌的那个?”
      “就是他!至于其它的几个……对了,去年青芜不是出了桩大案么,一门被灭的惨案?”
      “嗯,前朝旧仇祸及子孙那件事?这桩案子都传到千里之外的檀州去了,哪里能不知道?”
      “那个案子的主犯虽然抓了,可他买的杀手不是还落网么?江湖上都说这件事必是‘绝户刀’所为。”
      “绝户刀啊……这个外号起的……”
      “他所到之处多为灭门惨案,所以才有了这个称号。”
      “哦……”
      “至于那个一夜千里方鹤,其实晴朗你也是打过交道的。”
      “唉?我什么时候和这样响当当的江湖人打过交道?”
      “你在平州的时候不是灭过一处勾结官府的山贼么?方鹤就是那伙山贼的大当家。”
      晴朗皱眉道:“怎么都是从我们夫妻手里逃出去的漏网鱼?还有那个一夜千里什么的……当初我清剿匪徒不过是为了保商路太平,并没有对他们斩尽杀绝,他不安分做人,又来惹事生非什么?”
      月娘撇撇嘴:“方鹤从那次清剿里逃走后从来没安分过,这些年他做的案子桩桩件件都不比绝户刀在青芜那桩小。”
      晴朗又皱了皱眉,瞟了瞟花月娘:“你倒是很熟的样子,认识此人?”
      “得了吧,虽然我和沈唐都是混迹过江湖的,可江湖人也有分类。若是那个‘十山匪首沈沅娘’那样的人物,我倒愿意结交,至于方鹤……嘿嘿……”说到这里停了下,正色道:“其实州牧你树大招风,从赵到楚,这些刺杀的传言一直有,可过去我和沈唐都没放在心上,但这次……”
      晴朗截道:“这次,传言的杀手都是高手,而且不乏与我和燕之有仇的,所以,你们觉得不可忽视?”
      “正是!”
      她撇了撇嘴:“真麻烦。”邢昭看了她一眼,又望向月娘:“花娘子此来应该不只为示警吧?该如何防备可也有良策?”
      “良策倒没有,不过我和沈唐也认识一些武艺高强又敬慕州牧的人,可暂时充作卫士,那几个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且江湖经验充足,什么样的暗杀手段都瞒不过他们。”
      话音未落,方文常挺身道:“我们程州州牧的安全何需江湖人保护,我等程州军将士哪个不肯舍命?”
      月娘摇摇头:“这是两码子事。沙场征战、攻城掠池程州军各个英勇,但是江湖杀手做得的设陷阱、打埋伏的事,暗箭、下毒、袢马、凿船这般手段层出不穷,这就不是你们这些堂堂正正的将士擅长的了吧?”
      方文常也是世家子,哪里知道江湖上的套路,当下愣住了,眨了眨眼说不出一个字。
      “不如就像花娘子所说,请江湖上的好汉来帮个忙吧。”
      晴朗朝他看了过去,神情有些疑惑,但见邢昭唇角带一点笑意,正是“另有他意”的意味,略一思考展颜一笑:“好,就听花娘子的!”

      青芜大青山下,秋日山林渐染,村庄隐没在金绿交错之中。整个程州都是沅江南北岸的丘陵地带,有烟云横翠的平野,而山脉冷不丁的就冒出来,横亘数十里,山不高,但不乏陡峭之势,终年绿意苁蓉。山脚半山分布着村落,平缓的山坡被开垦成梯田,农舍的屋前屋后总有一丛茂密的树林。自北方乍看到沅江丘陵地带的人总是不屑与这里的山,他们总说与北方高耸入云、绵延百余里的山相比,这里的山陵只能算小土丘,轻轻松松就能登上去。但是当他们真正在这里往返才会发现这一切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密布的河网、散布的丘陵将平野割裂的细碎,在这里是无法千人纵马奔腾的,而山陵虽然不高也不广,但是树木终年茂密,山形多变,照样能埋伏下上万精兵。不过伏兵跑马都是兵家的考量,在百姓心中,这里就是一片温柔滋养的土地。这几年来陆续从中州、北方逃亡至此的难民们在落户受田后也喜欢上了这片比故乡更丰饶的土地。
      大青山下的这个镇子位于往返程州汉南的官道——程汉道边,商旅往返,镇子也跟着繁荣起来,光是客栈就有两家。但遇到春秋天气良好商旅众多偏偏大青山封关的时候,还有些居民也在家里腾出一个空房间接待那些被堵在镇上等着通关的行旅。当下就是镇子最热闹的时候,汉南激战,程州关闭了大青山关口,旅人们聚集在这个山下镇子等着战争结束重启旅途。镇子北边,也是最靠近山边的一处小院落里住了四个人,大中午的四人就在房中对坐饮酒,一人喝了一杯抹了抹嘴骂了句粗话道:“老罗什么时候才回来,这个破镇子连个大点的赌场都没有,老子快被闷死了。”旁边一人道:“你就忍耐几日吧,待到这笔花红拿到手,到江靖最大的赌场玩个把月都成。”
      话音未落另一人撇了撇嘴也骂了句粗口,又道:“这笔花红还真够烫手,一个小娘们挺扎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那么几个能打得主。姓郝的那小子一向眼高于顶,江湖上说当年晋国的齐王用百两黄金请他都请不动,怎么就巴巴跑来给个娘们当保镖。”
      先头一人接口道:“看上那娘们的脸蛋了吧!”
      一阵哄笑。
      最先说话的那大汉超一边看了看大声道:“方大哥,怎么不说话?”
      屋子的最深处一人盘腿坐在那里喝酒,剩下三人哄笑的时候他都面无表情的自斟自饮,听了问话微微抬了下头,冷冷道:“早就告诉你们点子扎手,现在吃了苦头才知道后悔有什么用?姓郝的怎么请来的,他和谢彰八拜之交,这件事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少,你们也都长了耳朵听过吧!谢彰和姓林的的男人也是八拜之交,黄金是请不到那小子,可谢彰一句话就能把他叫去。动手前我就提醒过你们,这笔花红虽厚,拿起来却会遇到意向之外的阻拦,可有人听进去?”
      这几人都是江湖上的悍匪,前些日子有人出了一笔花红要取“程州牧林晴朗的首级”,这笔花红的数量实在诱人,以至于成功地将几个素来独来独往的悍匪聚在一起接了下来。这几人的确武艺高强、心狠手辣,往日里都是一个人就能干下满门血案的强手。可也正因为各个眼高于顶,行动的时候没有统一指挥,虽然人多也不过是多了几个单打独斗的悍匪,在安菀刚摸进州牧府,还没找到林晴朗的住处就被巡夜官兵发现。州府侍卫各个久经训练,一声呼喝全府聚集,侍卫们五人一组,高处挽弓、地面执枪,将个州牧府防守的铜墙铁壁一般。几人总算是武艺高强,一番厮杀冲出重围,八人中三人挂了彩。几人自然不会罢手,他们四下打探、夜中试探,折腾了几次都没能在州府严密的防卫下讨到好。最后一次摸得深了,被侍卫们团团包围,箭如雨下,当场折了一个。这一下几人才知道这个州牧府的守卫严密无比,没有任何空子可以钻,彻底决了摸进去杀人的计划。几人事后连声诅咒,说这个州牧府守卫得比王府皇宫还夸张。
      一般来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可也有例外的。林晴朗和她最主要的侍卫官都出自于留国王府。留国皇室之间始终矛盾重重,暗流涌动从苏源登基十三年就开始了,皇族子弟、宗室成员死于暗杀的倒了两位数。苏长安、苏渺都是在这重重危机中挣扎出来的。尤其是苏渺,身为苏源幼弟,就算是出了名的荒唐亲王还是侄儿们的眼中钉,平江王府真正是靠着“千日防贼”才生存下来的。苏仁几人在平江王府长大,学得就是这种千日防贼的严密守卫法则,自然也拿来训练晴朗身边的护卫、家丁。林晴朗在朝凤春风得意的那段日子招惹了多少人的仇恨,明里扳不倒,暗里自有找人暗杀的,然而几年下来,林美人不但没受过一点伤,连惊动赵元戎的事都没发生过。
      闯府暗杀的路断了,几人自不会死心,血屠夫罗良打探到几天后安菀神宫大法会,林晴朗与大神官私交甚好将会微服出席。几人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几番讨论最终将伏击地点定在通往神宫的一处树林。这几人一改以往独断独行的习惯,凑在一起演练了好几遍,各个信心满满,只有“一夜千里”方鹤对此嗤之以鼻,断言说:“绝无成功的可能。”并且拒绝参加伏击。
      果然,一场信心满满的伏击最后变成了一次抱头鼠窜的经历。林晴朗的确是微服前往,随侍不到十人,可其中要么是勇冠三军的武士,要么就是江湖上出类拔萃的高手。一番厮杀,几人连林晴朗的衣服边都沾到,就见她一身素雅青衣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观看,花月娘一手持刀守在身边。这场伏击暗杀者付出的代价比在林府还大,一人被杀,一人被抓,仓皇逃出去的人人带伤。倒也亏得几人有见识,知道这一闹安菀是绝对呆不住了,忍着伤痛出逃。果然,当天全城戒严,州府捕快从城里搜到城外。
      几人在城外四十里的一个小村子见了面,方鹤是最后逃出来的,见了他们破口大骂:“一群兔崽子惹了祸脚底抹油溜得快,要不是老子见机得早就没在城里了。”稍喘了一口气,这几人里只有罗良最决断,说这里也留不得,还得走。此时已有人打了退堂鼓,连声说:“得走,到江南去,江靖、明安哪里都能找个人堆钻进去谁也找不着。”方鹤冷冷看一眼:“逃走?我们几个老爷们纵横江湖十多年连个娘们都拿不下,今后还在江湖上混什么混?”
      罗良点点头:“这个花红接下来就要拿下,不然我们几个都回去种地,少出来丢人现眼了。不能去江南,朝北走。”
      “朝北走?北面打仗呢,能走到什么地方去?”
      “就是封关打仗,差役们才觉得我们不会去那里,那才安全。去江南有什么用?南程州就不是程州地界了?伏击之时你们有几个露了脸被人认了出来的?现在你我的画像早挂在涌江城了。不经过涌江城,我们游过沅江去?”
      几人隐藏身份,躲躲闪闪的从小路北上,有惊无险到了青芜,还是罗良的主意,在大青山下租了个靠山的院子,一旦出事翻墙就可进山。罗良出去打探消息,剩下的几个人深居简出,如此已经过了数日。
      说话间,有人叩门,三长两短,正是约定的暗号,一人眼睛一亮:“老罗回来了!”
      转眼间,罗良走了进来。
      虽然被称为“血屠夫”且在黑.道上赫赫有名,可乍一看外表一点让人联想不到杀人如麻的匪徒样。此人身材修长,天生一张娃娃脸,不笑也带三分笑意,尤其一双圆圆的眼睛,专注看人的时候一派真诚。几人窝在山村里熬得厉害,天天盼他出现,当下就连最冷淡的方鹤都抬起头看着他。
      罗良坐下来不慌不忙喝了半杯水,这才道:“林晴朗身边最扎手的那几个人已经走了,而且,她这几天就要到青芜。”
      消息太好,几人将信将疑,都是一副:“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的疑问神情。
      罗良一笑,他笑容一现更是温良可亲,缓缓道:“买主在那里藏得有人,消息就是从他那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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