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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不对,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来的消息。”
      发出疑问后,肖老三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坊市之分由来已久,宵禁自前朝便十分严格,便是今朝做生意放松了些,坊墙管理仍抓得紧。
      前日他晚回坊片刻,还差点进不去门咧!

      肖老三的纠结疑问,也是周围多数摊贩的困惑。
      方才还在暗暗嘲笑祝余突然自绝生意,租了个犄角旮旯的铺子。

      不曾想!
      那深巷中的铺子摇身一变,成了坊口大门的香饽饽!

      不仅如此,坊墙破了之后,岂不是宵禁也变了,夜晚的东京城,岂不是每晚都能如灯会节气那般灯火通明?
      那得多多少生意啊!

      面对众人或明或暗的打量,祝余面上的表情更是惊讶。
      “竟遇上了这天上掉馅饼的天大好事!”,她挂着夸张灿烂的笑容,弯下腰搭手胡饼收拾,加速收摊。

      胡饼自然也听到了方才那石破天惊的消息。
      她悄悄瞧了眼祝余,见其略带夸张的兴奋,默默加快手脚。

      这位店家跟对了!
      不过现在,她俩得赶紧走!

      “蒋大娘,你平日里同她近,她可有说过租那铺子的缘由?”
      有人凑近蒋大娘悄声问。

      蒋大娘望着祝余和胡饼推车离开的背影,一时思绪纷杂。
      与祝小娘子的摊子挨着这小半年,自己也算是看到了她全程的变化。

      从她几月前父母双亡,家中饮子铺难以维系故而来到这小集出摊。
      刚来时祝余那叫一个死气沉沉,若不是父母留的方子味道不错,生意勉强糊口,能不能活到今日都成问题。

      许是身边没个说话的人,小娘子越发孤寂,整个人瞧着都死气沉沉,且随着客人们说的饮子味道越发趋同,生意便越来越差。

      那时蒋大娘就觉得,这小娘子大概率就这般去了。不若就是撞大运自个儿想通,当作重活一遭。

      “没想到,还真能挣扎出这般景象来。”
      一路见证祝余日益浓重的死气,再亲眼旁观她大病一场后恍若新生。
      饶是亲眼所见,蒋大娘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没想到?”凑过来搭话那大娘顺着蒋大娘的视线,一同瞧着祝余拐了弯后再瞧不见的背影,语气感慨。
      “许是命不该绝,能重新活过来也是她的本事。”

      大伙儿都是一条道上做生意的,哪家有个鸡毛算皮的小事都会知晓,祝余的遭遇也曾是茶余饭后大娘们的谈资,说到起劲的地方,也曾为这沉默寡言的可怜孤女撒过两滴眼泪。

      “唉——愿她能维持住这般光景吧。”
      凑过来的几位大娘们望着祝余消失的方向,沉默下来。
      最终,她们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失了八卦追问的欲望,回到各自的小摊上继续吆喝自家小摊的生意。

      女娘们因无言的默契停止谈论,男子们却是不依不饶。
      以肖老三、痦子张为首的男摊主们最是应激。

      “定是从哪听来的消息,要不她能有这眼光?”
      “运气好,不知哪得来的方子整了些新鲜饮子。”
      “女子,往上爬就是比我们男子容易些。”
      “……”

      那几个嫉妒得眼红的男子凑在一块儿,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卖饮子咧!酸甜可口的饮子!”
      蒋大娘实在听不下去,又无力阻止,索性大声叫卖。

      “瞧一瞧看一看咧!生津解渴的酸梅汤!”
      其他大娘见状也喊了起来,一时间把那污言秽语压了下去。

      “绿豆沙!新鲜饮子绿豆沙!”

      “天气这么热,客人来碗饮子吧!”

      “不必了,我们家就是卖饮子的!”
      胡饼对路边叫卖的摊贩应声,小身板挺得笔直。

      在与祝余一同推车回家的路上,胡饼有股莫名的自豪感。
      ‘我也是有正经活计的人看。’
      ‘我们家也是卖饮子的。’
      ‘我家的饮子比你家好喝,生意好着咧!’

      “这儿便是我住的坊了。”祝余的话打断胡饼心中的碎碎念。
      进了坊门,她指着东边宽阔的道路说道:“我新租的铺子就在这条路尽头,过后你收拾好了东西,直接去那儿找我便成。我同屋主说好了,午后便开始搬过去。”

      比起要收拾铺子的祝余,宋大娘倒是很着急搬家,签了契书便定下搬家的时间,她总觉得要按时按约进行,不然心中不踏实。
      同宋大娘这般守约且心善的人交易,祝余觉得十分省心。

      “那一会儿签了契书,我帮掌柜搬了家再回去收拾吧。”
      胡饼接话,“我也没什么东西要收。”

      祝余笑着摇头:“不必了,你也要同好友们道别。我东西也不多,全放车上推过去要不了几趟。”

      胡饼觉得自己现在浑身是劲,本想一口气帮祝余搬完家,闻言想到育婴堂的小妹们,便没再坚持。

      祝余回到家放好摊车,迎着胡饼眼巴巴的目光,便先将聘用契书写了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念给她听。
      “因着你要同我一起住在店里,包吃住月钱便要少些……”

      “店家不必念了,我虽不认字,但知道你一定不会骗我。”
      胡饼满脸信任,“店家给我口饭吃,是个良善的人!”

      “成!”祝余将签字画押的契书收了起来。
      反正到衙门登记的时候,官吏也会同她们二人再确认一次。

      “店家那我便回去拿东西了,你慢慢收,我马上就回来帮你!”
      阳光洒在胡饼开心的笑脸上,她浑身散发着向上的朝气,同祝余挥挥手转身迎着阳光跑出巷子。

      “还是小孩有劲啊!”
      祝余目送她离开,不由得失笑道。

      祝余也是个闲不住的,喝口水坐着休息了会儿,便起身收拾了起来。

      开始搬家!

      这个小院瞧着东西不少,真正收起来却是很快。

      祝余先来到小院一角,这个被当作厨房的角落。

      一个泥块搭起来的土灶是带不走的,“不知道宋大娘用不用得上,一会儿她来了问问,若是不用三两下也能拆了。”

      小土灶上是祝余平时煮粥的瓦罐,一拎便能拿走。
      她的“厨房”里,重要的几乎都是出摊卖饮子需要的东西,放在家中用的倒是少。

      便是旁边新添的大陶炉,也是为了煮饮子方便买的。顶上的大锅算是最贵重的东西了,也是祝余前段时间为了能一锅熬饮子买的。

      一个陶炉、一口大锅、一个瓦罐,再拿根草绳将几包调料一同捆好,厨房便这么收拾好了。

      接着就是房间,里头的东西也没有多少,几乎都在一个箱笼中装着。
      棉被、草席、枕头、几套灰扑扑的换洗衣裳,以及梳子、木簪,这便是祝余屋里所有的东西了。

      “忙忙叨叨一个月,只为了活命、赚钱,回头一看我这日子过得还挺苦的哈。”
      祝余瞧着收拾出来的全部行李,忍不住感慨。

      除了小摊车上卖饮子的物件及做饮子的材料,自己用的竟然没多少东西。

      “以后慢慢添置!”
      祝余心中的唏嘘方涌上几秒,便被她抛之脑后。

      先将“厨房”中收拾出来的东西塞进小摊车,祝余慢慢推着小摊车朝新家走去。

      “搬新家咯!”

      -

      “搬新家咯!”

      胡饼怀着好心情,一蹦一跳回到了育婴堂。

      “花阿娘,我找到活计了!”
      “包吃包住,我马上就能搬新家咯!”
      蹦进育婴堂的门槛,胡饼立马厨房冲去。

      “包吃住,这般好?”
      一中年女子闻言从厨房探出头来,“胡饼可是想通,入了哪家府上为奴?”

      “没有入府,只是签了个一年的契书!”
      胡饼深知自己这份活计捡了大便宜,感慨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感慨。

      花娘面上的笑意与胡饼如出一辙,“可是你之前提起过买饮子的小娘子?”
      她看着胡饼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的模样,心中安定不少。

      胡饼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因不想走女孤儿们为奴为婢的老路子,硬憋着一口气去码头搬搬抗抗,四处为自己谋生路。

      此前听她提起姓祝的小娘子,花娘放心不下,抽空去观察打听了一番。
      那也是个可怜的孤女,好在有爹娘留下的底子,能买饮子为生,不过就是生活贫苦了些。
      不过近几日那祝娘子貌似解了心结,小生意也有了起色。

      花娘:“有出路了就好。瞧你这样子,今夜便要搬过去?”

      “正是,早过去给店家搭把手,早留个好印象。”胡饼边说边跑回睡觉的屋子,开始收拾包袱。

      胡饼回到屋子,把事情与同住的小妹妹们分享。

      “饼阿姐,那祝娘子真有你说的那般好?”
      头顶俩圆髻的小萝卜丁们围着胡饼,七嘴八舌很是好奇。

      “是否能少许多打骂,前些日子卖入赵府的春阿姐回来,我瞧她手臂上全是被打骂的鞭痕。”
      “饼阿姐相当于店伙计,不是家奴,应…应是不能随意打骂的吧?”
      会想起春阿姐的惨状,小女孩们心有余悸。

      “我同店家签的是一年的契,不会能随意打骂发卖的。”胡饼走到房间深处从大柜子一角抱出自己的东西。

      “竟不用身契,那岂不是不能管一辈子的饭?”
      最外围的一个小女孩觉得胡饼被骗了,“一年后可就没处去了啊!”

      胡饼为数不多属于自己的东西,走到通铺上那张属于自己的小草席前,放下东西开始叠包袱。

      “卖身一辈子都有饭吃,可也任主人家打骂发卖,饼阿姐更愿自己找活计。”

      胡饼深知对育婴堂的妹妹们来说,能有个地方管一辈子的饭才是最令人安心的生活。

      育婴堂的管事们也总说,纵然身契在手,可没有门户庇护的孤身女子如何在外生存?

      虽不愿卖身一辈子,可胡饼也知道被挑选入府已是她们这些孤女最好的出路了。
      “阿姐有空会常回来看你们,我干活的铺子是卖饮子的,届时给你们带酸甜可口的饮子!”

      “真的吗!”
      “我听闻紫苏饮可好喝了!”
      “酸酸甜甜……”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分散,说到饮子便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东西不多,将几件衣裳叠好,包袱打结,胡饼的行李便整理好了。
      草席和薄被是育婴堂的东西,要卷起来放着留给下一个女孩,不能拿走。

      看到胡饼包袱上身、草席卷起,女孩们后知后觉,饼阿姐是真的要离开了。

      这张女孩们抱团取暖的大通铺,又离开一人。

      一般育婴堂的孤女到了5、6岁的年岁,会有人牙子来按品相选走调教,或内院或粗使。

      胡饼因自小见到要好的阿姐买了身被活活打死,便落了阴影,立志不卖身为奴,故而年近10岁的她这几年都是房里最大的。
      虽不常在堂中,女孩们对她也有些下意识的依赖。

      屋内传出阵阵哭声。

      “阿姐走了,照看好自己。”
      “花阿娘,我走了,你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胡饼红着眼快步走出屋子,离开了育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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