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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陈情 ...
三日后。
大理寺的门庭又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头躜动,众百姓不由自主踮起脚,不免互相推搡着,生怕自己漏看了热闹。
“前阵子那名采花大盗落网了,听说今天审的就是他。”
“我怎么听说今日审的是个出名的盗贼呀?”
“听闻今日审的这狂徒,不仅偷物,还偷人呢……”
“不是吧,好像是一个多月前落网的盗贼,找到了翻案的证据,他的讼师是那位伶牙俐齿的时二小姐。”
“坐着的那位姑娘便是时讼师吧?”
……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嘈杂声充盈着整个大理寺。
洛鸣脸色沉郁,背着双手,走进了大理寺公堂上,拂了拂深紫官袍,泰然坐下。
“肃静!”洛鸣重拍一声惊堂木。
而后,整个大理寺登时鸦雀无声。
“将石平带上来。”洛鸣朗声说道,他一脸严肃地翻了翻手中的陈情书。
而后,大理寺官兵押着一个戴着长枷满脸虬髯的囚犯来到公堂上。
此人正是石平,只见他一脸平静,看着堂上坐着的大理寺卿洛鸣,他利索地跪下,一脸听候发问的模样,不知是自信,还是无所谓。
“堂下可是‘秦朝铁权’盗窃案的犯人——石平?”洛鸣皱眉问道。
“正是。”石平木讷地说道。
“你呈奏的陈情书写明你是无辜的?可有此事?”洛鸣扬了扬手中的陈情书,音调不由自主调高道。
“正是。”石平眼神空洞地回答道,仿佛不会说旁的话,也没有像其他被冤枉的犯人那般激动。
看他的样子,问了也是白问,洛鸣放下陈情书,脸色不悦问道:“犯人石平,可有讼师替你辩护?”
“回禀大人,民女便是石平的讼师。”时璎雪优雅地站起身子,只见她着一袭浅绿色云纹襦衫,衬得她肤白如雪,明眸皓齿,脑后简单的高马尾,又为她多增了几分英气。
大理寺公堂东侧有一个小室,门口被素雅轻透的屏风侧挡着,大理寺门口站着的一众百姓看不清内里的情形,但里面坐着的人却可以透过缝隙,将公堂上的光景一览无余。
一双含情星目的焦点正越过屏风,落在了那潇洒恣意的女子身上。只是想到佳人临上阵前的细细叮嘱,千龄昭的脸色微沉。
似乎感受到那份灼热的视线,时璎雪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云顺暂无具体的回避制度,恐怕当初制定《云顺法典》之人,也是未曾想过会出现女讼师,更不曾考虑大理寺公堂会有“夫妻对打擂台”的情形。
是以,虽无明文规定,大理寺主审官的亲属不能当讼师。但那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总不好放上台面来。毕竟时璎雪现如今还是大理寺少卿的未婚妻,若再让千龄昭本人主审,那这审判结果,又如何能服众?
那唇枪舌战的抗辩,或许落在旁人眼里,左右不过是夫妻间的“打情骂俏”。
时璎雪可不能忍受职业生涯有半分污点,是以,她跟千龄昭磨了好久,以后凡是时璎雪接管的案子,千龄昭都要有所避嫌。
千龄昭当然是不乐意的,但他又太了解时璎雪的心性,知道这个看上去文弱的女子内里却是极其要强的。若真拂了她的意,二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要扯远了。
但那么轻易点头,岂不是显得“铁面判官”太好说话了?于是,千龄昭故作若无其事之态,看上去不能理解避嫌之意,还拿祁黄羊“举贤不避亲”的典故打岔,给时璎雪急的打岔,忙说那能一样吗?
见千龄昭那不松动的模样,内敛害羞的时璎雪好说歹说,连撒娇都用上了,那位“冷面阎罗”才勉强答应,还委屈道,若时璎雪包揽京城诸案,他这个大理寺少卿便要“下岗”了。
使劲了浑身解数都不能将男子哄明白,时璎雪也尥蹶子了,直言,既如此,那便解了婚约,一了百了,也省得避嫌了。
千龄昭哪里听得这个话,又轮到他好声好气地回哄时璎雪,只道时小姐是个心肠硬的,看不出他的苦心,他不愿舍了这主审官,还不是怕她在公堂上吃亏。
倒是没想到私下里那孤标傲世的大理寺少卿,那哄人的甜言蜜语竟是信手拈来,听得她耳根子都发软,若不是他以往不沾女色的名声在外,时璎雪都要怀疑他是在花丛堆里摸爬打滚的好手了。
只一句玩笑话提了嘴退婚,千龄昭就不依不饶的。许是被千龄昭那深情款款的眸光凝视了太久,时璎雪那气性也下来了,没有再拿着退婚说事。时璎雪想着,婚是要退的,却得徐徐图之。某人以为自己的婚事“稳了”,却不知那只是时璎雪的权宜之计。当下千龄昭也只好顺从她的心意,按她说的,避嫌。
什么“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在大理寺公堂上,也不好使了。从今往后,有主审官千龄昭,便无讼师时璎雪,有讼师时璎雪,便无主审官千龄昭。
慢慢的,有些脸热的时璎雪思绪回笼,此刻还是先稳住阵脚,赢下官司再想别的。
洛鸣当然知道今日堂上的讼师是何人,然而,当看到时璎雪那从容淡定的笑容时,他心跳仍是漏了半拍,不知为何,他有些怕了眼前这位云顺第一女讼师,怕时璎雪又整出些惊世骇俗的举动。
“时讼师,你说说此案到底怎么回事?”洛鸣循例问道。
百姓们也忍不住低声讨论道,那桩人赃并获的盗窃案,还有翻案的机会吗?
“洛大人,石平并未偷盗‘秦朝铁权’,盗贼另有其人。”时璎雪下巴微抬,语气肯定地说道。
洛鸣睥睨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你到说说,盗贼是谁?”
时璎雪三日前呈上的陈情书,洋洋洒洒的千字,述说着犯人石平的冤情,但并未交代人证物证。
云顺律例,有冤之人,可以陈情书伸冤,但并无规定陈情书的格式,是以,石平的陈情书虽未注明人证物证,也不算错。只是,空有满纸冤屈,无真凭实据,大理寺也可以置之不理。
但是,若是空口白凭诉冤,一旦召开公堂审理,审不出个所以然来,徒然浪费大理寺人力物力,那么伸冤者须受五十仗刑。
这也是为了防止犯人随意伸冤,如若不然,大理寺狱上千囚犯动不动就上呈陈情书,光是那陈年旧案反复粘牙,那大理寺也不用查明案件,缉捕嫌犯了。
而今日洛鸣会在此处,是大理寺少卿千龄昭私下里极力担保,“秦朝铁权”案必定会水落石出。
时璎雪将石平牵涉的盗窃案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明,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
只是与时璎雪那胜券在握的神色相反,石平看着表情羞赧,若不是有那浓密的胡子挡着,定叫旁人看到他那绯红的脸庞。
洛鸣留意了这个石平许久,一时竟摸不准,此人是真冤还是假冤。
原来,当年石平的父亲石冲之所以去干那“杀头”的大罪,是为了石平和他的母亲。
石冲的父亲是倒斗行家,是以,石冲跟着父亲学了些本事,原也是想跟着父亲一起干,没想到那律法严明的却颁布于世。
当下,那些个靠倒斗为生的,也只好停了下来。但人总要吃饭,那法典律例看着虽严格,实际上刚颁发的时候也就是纸老虎一张,谁也不知道它真正的威力如何。
是以,总有胆子大的,敢去触触龙鳞,试试龙威。
果然,被逮到的盗|墓之徒,没一个有好下场。尤其是景平帝要立威,杀鸡儆猴,对那些倒斗的施以“斩刑”。
这下,那些胆子小点的都老实了,生怕项上人头不保,慢慢的就都转行了。
石冲父亲也是胆小的那波人,毕竟铁律如山,不好轻犯。况且自古以来,得罪先人,扰人清净,总难免沾染些晦气。石冲父亲还教导石平,那倒斗邪乎着呢,能不碰就别碰,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却吃了熊心豹子胆。
而当年石冲剑走偏锋,却不是为了发财,而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石平八岁那年瘟疫盛行,石平和他的娘都染了瘟病,石冲当时转行做了樵夫,没钱抓药,只好悄悄地干回那掉脑袋的“营生”。但那些个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宝,却是不好脱手的。
即使销赃了,到手的钱银也所剩无几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价格越高,风险越大。而石冲当时想着等到妻儿病愈后,就立刻金盆洗手,所以他行事一直很低调。
盛铭鑫当时已经得了四件至宝的消息,经不住改风水旺命运的诱惑,盛铭鑫暗地里一直在搜寻倒斗高手。
就这样,盛铭鑫找到了石冲,想让石冲替他将徐家祖坟里埋藏的四件宝物偷出。但他是个老奸巨猾的,知道风险平摊的道理,于是与田岩等人联手,共同策划了当年的“徐家盗|墓案”。
当石冲得手后,盛铭鑫给了他足额的报酬,但石平将钱都用来买药了。
没想到妻儿病好后,郁结在心的石冲病倒了,那病来势汹汹,没几天,他便去了。
后来,只留下石平孤儿寡母艰苦生活。而前几年,石平的老母亲也去了。离世前,母亲讲石冲犯的业障全都告知了石平,教导石平好好做人,莫要做鸡鸣狗盗之辈。
当时璎雪告知石平,他今日的牢狱之灾,是父亲当年掘了徐家祖坟之故,他那哭天抢地喊冤的劲头便小了许多。
说起来,父债子偿,的确是这么个理。终归是他石家先对不起徐家。老子不对,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替父“还债”。
那时,他还想说自己不再继续伸冤了,给时璎雪气得炸了肺,辛辛苦苦搜集到了证据,就这么算了?耍猴呢?
当下,时璎雪沉着脸说,律法森严,有罪便是有罪,无罪便是无罪。道德的归道德,法律的归法律。二者别混为一谈。若想忏悔自个回家忏去,把大理寺狱当什么了?
这劈头盖骂将石平也骂醒了,是以,今日才有重审这一出。
“还请大人将前几日‘未央瓦砚’盗窃案的嫌犯徐子峰传上堂来。”时璎雪神采飞扬地笑道。
听到此人名字,石平的身子下意识抖了抖。
洛鸣照她的话吩咐下去。
只见百姓里最前排,站着一个满面焦急的小娘子,她轻咬下唇,手中不停绞着手帕,心里七上八下的。此人不是陆香茹又是谁。
身高颀长劲瘦的徐子峰被押上公堂,他不仅被拷着长枷,双脚上还拷着粗壮的铁链。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也是许久没见过有如此“待遇”的囚犯了。
徐子峰路过大理寺正门时,看到了面无血色的陆香茹,他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挣脱枷锁冲上去拥抱她,徐子峰咬牙侧开了脸。
跟他搭上关系,没有什么好下场。
是以,夫妻相见,无言以对。陆香茹看到面庞倔强的徐子峰,眼中不由蓄满了泪水。
“时讼师,你要的人带来了。”洛鸣捏了捏眉心道。
“多谢大人。”时璎雪点头示意,而后转身,看着跪在地上,仍一脸不羁的徐子峰。
而石平此时却不再木然,他神情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生怕跟徐子峰对上了眼。
“徐子峰,一个多月前,你是否偷了‘秦朝铁权’?”时璎雪低声问道。
“不曾偷。”徐子峰昂首高声回答。
仿佛没料到他会这般回答似的,时璎雪眉心微蹙,正想开口问话,徐子峰勾了勾嘴角,看了眼时璎雪,又桀骜地盯着洛鸣说道:“本就是我们徐家的东西,我取回自家物件,怎算得上偷?”
徐子峰的话如烟花般炸开,当下,众人哗然。
洛鸣握紧了惊堂木,紧紧盯着徐子峰,又看了看松了口气的时璎雪,也是,若无底牌,料想这位时讼师也不会站在此处。
“肃静!”洛鸣拍了下惊堂木,严肃地说道,“犯人徐子峰,老实交代。”
徐子峰看了眼时璎雪的眼色,心中慨然,那白净的脸添了几分愠色,将那前尘往事,再此道明。
只是这其中,却是省却了盛铭鑫唆使石冲掘他祖坟那一当事。
而是说自家祖坟多年前被盗,四件至宝都丢了,他辗转多时,才打听到宝物在盛铭鑫等人手里。他徐家子孙虽然人口凋零,却不是孬种,自家宝物丢了,总要找回来。
时璎雪听完他的说辞,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徐子峰还算听劝。
这又要从三天前在那刑具房说起。
当时,时璎雪听完那盗窃案的前因后果,她苦思冥想,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徐老太爷的坟墓是葬在何处?”
“瑞气岭,在福隆县。”徐子峰老实交代。
“大人,景平帝是哪里人?”时璎雪向千龄昭问道。古往今来,重孝的帝皇不再少数,但是像景平帝这般极端,连祖坟都不让动迁的,却是少之又少。这里面,恐怕有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当时,千龄昭脸色凝重:“先皇祖籍正是福隆县。”
这便是了,恐怕是那四件宝物聚集的宝气,竟让福隆县出了这么个真命天子。而后,景平帝估计也知晓自己的气运源至某位先人的墓穴,是以,才会严令禁止倒斗等行径,应该是害怕影响到自己的风水。
想通这一节后,时璎雪转身,眼神多了几分寒意:“徐子峰,命和宝物,你选一个吧。”
徐子峰刚想开口反驳,又被身材高大的千龄昭的威压震慑:“先提醒你一句,选了宝物,怕你无福消受。”
已修改,新增了许多内容。让大家久等了,年底太忙了,很抱歉,不会坑的,会继续写下去。希望看文的宝宝们诸事顺利。[蓝心][蓝心][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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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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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宝宝们,我会努力更新哒,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点个收藏,多多评论!已经开启段评,喜欢的宝可以留个爪爪。目前千大人的追妻之路仍然处于阶段一,但是进入第二个案件,两人的关系会极大拉近!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