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篮球部的混账们》献给灯

2、02

　　明明是六月的盛夏天，焦灼的热浪紧紧贴住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徐闻添却好像一瞬间掉到了冰窖。
　　他打了个哆嗦，不解道：“怎么忽然这么冷。”

　　黎绪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徐闻添的眼睛，没什么情绪问：“非要今天吗？学长不能改天再陪女朋友吗？”
　　他无意识攥了攥指尖，“篮球部也很久没聚餐了，你就一点都不想来……吗？”

　　“我肯定想来啊。”徐闻添抓了抓头发，不理解黎绪为什么问出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无奈道：“可是我早就和蕊蕊约定好了，放鸽子的话她会生我气的。”
　　徐闻添拍了拍垂着脑袋的黎绪，语重心长道：“等你谈恋爱就知道了，女朋友生气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又露出一副骄傲满满的表情，摇头晃脑说：“像我这样的完美男友，是绝对不会惹女朋友生气的。你们这些臭男人，哪有我香香甜甜的女朋友重要。”

　　看见他那翘着尾巴炫耀的样子，黎绪气得想扇他一耳光。

　　静静听着两人说话的淳于易忽然道：“小添，你把你女朋友带过来一起聚餐吧。”

　　几个人都抬头看着他。

　　“这个女朋友我们都还没见过呢，正好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淳于易笑容恬淡优雅，平静无波的语气如往常一般温和。
　　徐闻添扫了一眼落在后面的一直默不作声的俊美青年，脸上闪过几分忌惮，他表情纠结，挠挠头，半晌才犹犹豫豫说：“好吧，那我等会问问她愿不愿意。”

　　这次的新女友谈了才一个多星期，剪着利落的齐耳短发，灵动的杏仁眼，性格开朗活泼，整个人元气满满，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和徐闻添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明明是一对看起来赏心悦目的小情侣，队伍里的空气却异常沉闷。

　　只能听见谈恋爱的两人在前方打情骂俏的声音，其他人都一言不发。替补的几个男生大气都不敢出，小心觑着几位正式队员的表情——脸色都一个比一个难看，就连平易近人的队长，此刻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强。

　　黎绪死死盯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听见总是大大咧咧的学长用温柔得能滴水的声音哄着身旁那个娇滴滴的女生，两人就跟被胶水黏住一样，手臂紧紧贴着手臂。
　　明明那个女生姿色平庸，长得还没自己好看，不知道怎么就得了学长的青睐，黎绪嫉妒得快要发疯。

　　在前方两人十指相扣的那一瞬间，队伍里低落又沉寂的气氛达到了顶峰，看不见的乌云压在众人上空，有什么藏不住的风暴似乎即将呼之欲出。

　　替补的张烨受不了这低气压了，他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迅速分开两人交叉相叠在一起的手，咬牙切齿道：“添哥，你注意点影响，可别再秀恩爱了。”
　　他一指后面众人，崩溃道：“我们这些单身狗，烤肉都没吃呢，就快被你俩给喂饱了，气死了。”

　　被他这么一说，易蕊脸红了，连忙往旁边挪了两步，不肯再挨着男朋友。
　　徐闻添摆摆手，不甚在意道：“行吧，那我就大发慈悲放你们一马，不撒狗粮了。”
　　张烨感觉队伍里气氛轻快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仿佛被压着闷着的窒息感了，他这才松一口气。

　　到店后，众人在角落里拼了两张桌，十来个年轻气盛的大学生围坐在一起，面前是滋滋冒油的烤盘，丰盛的菜品和五花八门的肉类桌上根本放不下，嗅到香喷喷的烤肉味，气氛一下就热络起来。

　　“我现在饿得能把这桌子都吃了。”徐闻添眼冒绿光地盯着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淳于易坐在他对面，听见这话莞尔一笑，无奈又宠溺道：“别吃桌子，吃肉。”
　　他将刚好烤得酥嫩焦黄的两片肉放进徐闻添的盘子里，又倒了一大杯百香果汁递给他，再重新下肉煎烤。

　　张烨从篮子里夹了一片洗净的青绿生菜，问：“添哥要不要生菜？”

　　“给我吧。”淳于易端起盘子接过，浅淡的笑意从眼中一闪而过，“他不爱吃蔬菜，只吃肉。”
　　热火朝天地吃了快半个多小时，徐闻添连女朋友都没顾得上，队长烤肉的手艺十分精湛，烤出来的五花肉熟而不老，香而不腻，就是太烫了，他已经喝了两大杯果汁了。

　　“我去个卫生间。”徐闻添放下筷子，起身往厕所走去。
　　他站在小便池前，解开裤子拉链，释放自己的生理需求。等他提好裤子一回头，就看见了倚靠在门边的隽秀青年，无声无息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徐闻添吓了一跳，骂道：“你是鬼吗？怎么也不吱一声。”

　　黎绪脑袋耷拉下来，像一只被主人凶了的委屈小狗，他可怜兮兮道：“吱。”

　　徐闻添拿他没辙，只觉得篮球部又来了个难搞的问题儿童，他深深叹一口气，走到洗手池前开始洗手。

　　“学长，我感觉南星哥和学姐聊得很开心呢，你走以后，他好像还替学姐夹了肉。”黎绪眨了眨眼睛，语调很轻。
　　“不会吧。”徐闻添皱眉，半信半疑说：“江南星那根木头，能和谁聊得来啊？”
　　“我也不知道，好像在聊专业上的事。他们好像是一个学院的。”黎绪一边回答，一边目光幽幽地盯着徐闻添的牛仔□□部。

　　“操，真的假的。”徐闻添骂了一声，他抽出两张纸擦干净手，烦躁道：“江南星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怎么老喜欢我的女朋友。”
　　青年是真的无语了，明明那人模样帅得人神共愤的，学校里一大把女生排着队想和他谈恋爱，他却怎么老爱撬自己的墙角？

　　“不知道。”黎绪眼神越来越暗，身上宽松的运动裤逐渐鼓起，他舔了舔嘴唇，有些口干舌燥，强自平静道：“他们对学长太过分了。”

　　——虽然不及自己的一半。
　　比起抢走学长的女朋友，他更想成为学长的女朋友，然后再对单纯无知的学长做一些顶顶过分的亲密事情。

　　*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里，徐闻添总是有意无意往江南星那瞟两眼。
　　江南星很安静，不爱说话，总是板着一张俊俏的脸，默默站在队伍里，存在感却不像他的性格那么淡薄，高得吓人。

　　臭脸是一门很有讲究的学问。长得严肃的人就会显得专横，长得丑陋的人会显得凶恶，长得乖巧的人会显得可爱，而对于长相冷峭俊美的江南星来说，摆脸色则让他显得更加不近人情了，像一具没有生气的冰雕，又酷又冷淡。

　　徐闻添自以为自己的偷窥十分隐蔽，其实他演技差劲得要死，不小心对上江南星平静的目光，他就只会尴尬地吹两声口哨。
　　就差把“监视”两字写在脸上了。
　　几天看下来，倒是没发现他和自己的女朋友有什么逾矩的行为，甚至连话都没怎么说过，反而是黎绪和易蕊的接触还要多一点。
　　不过徐闻添还是没有放下心来，毕竟之前那事，他也没看出来什么端倪，直到绿帽子稳稳当当戴在头顶了，徐闻添才接到女友通知——他被甩了。

　　训练结束后，篮球部更衣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空气一下就安静了。
　　徐闻添猛喝了一口水，率先打破沉默，直截了当问：“江南星，你喜欢易蕊吗？”

　　被提问的青年背着身站在柜子前，他将换下来的球衣叠好，语气平淡说：“不喜欢。”

　　“呵。”徐闻添轻哼了一声，其实他已经信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当初我和陆语恬谈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陆语恬是学校女神级人物，也是徐闻添正儿八经谈的第一段恋爱，算得上初恋了，分手的时候，徐闻添还哭了好几天，所以他才一直耿耿于怀，对江南星也没个好脸色。

　　拎着球鞋的手顿了顿，沉默了好几秒，江南星才将鞋摆进柜子里，他垂下眼睫，声音很轻，“我不喜欢她，也没和她在一起过。”

　　当初江南星就是这么解释的，徐闻添正在气头上，压根就不信，现在又听见他重复了一遍，徐闻添有点动摇，心中已经信了一大半，毕竟江南星根本没必要骗自己，他挑眉问：“真的假的，陆语恬可是校花，这你都敢说完全没动过心？”

　　青年关上柜门，摁住锁扣的手指却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他轻描淡写道：“真的。我讨厌她。”
　　要不是陆语恬手上有他感兴趣的东西，江南星根本就不会搭理她。她本来对徐闻添就没有真心，不过是借此来接近江南星罢了。

　　可是看见徐闻添分手之后消沉的样子，甚至为此落下了伤心的泪水，好几天都没有精神，篮球也不打了，整天恹恹地盯着聊天记录哭，在那之前，江南星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人——他恨死让少年伤心的陆语恬了，也恨死在少年心中无关紧要的自己了。

　　误以为是白月光的真爱不过是个玩弄感情的渣女，这么残酷的事实江南星没有告诉少年，他怕说出来少年不信，又怕徐闻添信了以后伤了自尊，连带着更不喜欢自己了。

　　“你居然还会讨厌别人。”徐闻添有些惊奇，他总觉得像江南星这种冰块，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谈不上喜欢还是厌恶，对全世界都一视同仁地冷着脸。
　　徐闻添又问：“为什么啊。”

　　江南星想起失恋那几天垂头丧气的少年，还有那微红的眼眶，落下来的每滴眼泪都像是刀子，在他心上割了一刀又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