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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坝子快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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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雷鸣的雨声停下后,头顶天空逐渐被淡金色晕染,红日缓慢沉没,暮色已然降临。
时倾没等到面试通知,却等到了戴着黑口罩和棒球帽的景羡,只露出那双极有辨识度的眼眸。
“加个人?”他问。
时倾心中不由雀跃,再去借了个麦克风。
有几个青年男子路过,冲时倾轻挑地吹了个口哨,装腔作势喊着:“美女先来个飞吻!”
要知道吹口哨这行为无疑是带点调戏意味的,通常被认为是吊儿郎当的不尊重举动。
“跟他比划比划。”时倾拍了拍旁边的青年,气闲神定的笑着。
“算了算了。”那些人一看身高和气势,顿时怂了。
景羡嘴角掠过深深的笑意,活像被撸顺了毛似的。
接着便是又一阵欢呼,惊喜声和祝福声再次砸向两人,磕cp吃糖都是人类本能。
“你们在交往吗?”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句。
时倾看过去,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气喘吁吁的,估计是才跑过来,她觉得景羡真招这类“乖”孩子的喜欢,正所谓“缺啥补啥”。
“不是,我们是陌生…额,熟人。”她尴尬地用眼色询问他,得到了点头回应。
“…那就好。”这小姑娘答,“不然我就要喜欢你了。”
???
时倾觉得忒有意思了,问:“你叫什么?为什么现在不喜欢我?”
“林晓,前面森林后面破晓。至于为什么不喜欢你,很简单,我是宋迟的粉丝,而祁演的粉丝总和我们撕逼。”
“你最好换个人喜欢。”时倾眉眼敛起,脑海里不愿意浮现那人的身影。
“开什么玩笑!你凭什么这么建议!他可厉害了!都是盛天逼迫他搞两人组合,害他丢了好多粉!祁演粉丝永远只会狙这一点!”
一提到祁演,时倾气焰下去了些,顾及她的心情,滑在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收住,而是绕回来:“那是宋迟和祁演之间的争端,和我让你不爽应该没有直接关系吧?”
“怎么没有关系!我很喜欢宋迟,而你站在他的对面!就伤害了我的感情!你就是我的敌人!”
“我不是你的敌人。”时倾强调道,“你了解他多少?为了他可以憎恶其他人。”
“你又了解他多少!反正都是听着网上的风言风语拼凑他这个人吧!他的《月魅》和《双面狐》你看过吗?他的温柔你感受过吗?他受过那么多苦,终于苦尽甘来了!”
“他受过苦就是他伤害别人的理由了吗?”时倾眉峰下压,情绪起伏。
“他伤害谁了啊!伤害你了吗?你凭什么理所当然地站在他的对面!他在你眼里也是随口就可以评价的物品吧!那我也有发泄情绪的自由!”她也是能外放的。
时倾一顿,她的确有过和林晓一样的做法,所以此时此刻滋生出一种悲哀的共情。
“你认定我伤害了你的感情,但为什么又停下脚步?”
“当然…我来听歌了,我有时间花不完!不行吗!”林晓语塞,眼神四处飘。
“好好听我的声音吧,林晓。”
时倾说完,林晓有点愣,看着她在笑,以一种极其温柔又怜爱的表情,“看着我吧,了解我吧,我不想被你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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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倾再次出来,算不上叛逆又另类,可气势碾压众人。
浓厚的黛蓝色烟熏眼影,从眼头至眼尾逐渐加深,眼线上扬且锐利,似要划破这沉闷的长空,睫毛浓密而卷翘,犹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绛红色紫葡萄的唇色,唇纹间隐约可见点点银粉。
是隐匿的张扬,是积蓄的力量,是悄然的涌动,静待惊艳敬畏的膜拜者。
最野蛮的一处,不过是唇环,亮着银色的光。
林晓从来不会质疑她这几天给人的视觉震惊,当然不只是视觉,这也是她为什么仍旧愿意听到消息赶来,目前舔着脸留在这里的原因。
她从没在其他表演者那里见过这种向死而生的生命力,野蛮力,破坏力。
她愤世嫉俗,她悲愤不甘,她坦荡无畏,她是大多数女生梦想中的样子。
准备好了后,在强烈激昂的打击乐和吉他声中,景羡随着节奏跳跃,踩着拍子,他的声音一出就引发了现场人们的欢呼,天然的酒嗓低沉有力,唱这种类型的歌十分带感;
时倾也在部分调子上和音,配合紧密,两人完全像一对彩排过的搭档。
[看他们举起了手枪
对准我的心脏
我这柔软的胸膛
却充满了悲伤]
远方火烧云还在翻滚澎湃,头顶的云层堆积簇拥在一起。时倾有些恍惚,向空中伸出手去,冰凉的触感,一片六角形冰晶降落在手心。
这明明还是十一月末。
凉。事隔经年,我再见到你,贺你的成功,以沉默,以干瘪。
感情激越却悲哀无力,她一直在彷徨怀疑不敢再向前踏出一步,她害怕的太多了,徒劳无功,再次陷落,不可挽回,她沉默的太久了。
[我多浪荡我多肮脏
千页笔墨写我的罪状
我的狂妄我的思想
附着在这丑陋的皮囊]
景羡前脚刚唱完,时倾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她扯开束起的长发,强烈的高音嘶吼让每个人都无比震撼,却又发自心底而产生出共鸣,全场彻底点燃,众人集体欢呼。
她在交付自己的心,像是废墟里的沉沦者在濒死前无能无声的咆哮,像是激进式的高傲的疯魔者站在危楼里咒骂世界乱象,哪种堕落和清醒更能震碎陈旧的灰暗与偏执的人心。
[他们养温顺的狼
庇护吃人的绵羊]
这一次她眼前黑压压一片,但好在有一处红色,她要全力歌唱。
暮光四溢,初雪降临,浓云欲坠,云层间隙透过了几道成形的淡金色,明灭闪烁,整片天空像被劈成了块状,四射的光束更是给周遭蒙上了层肃穆的神圣感。
[你多高尚你多嚣张
饭袋酒囊 人模狗样]
她所在的石坛,黯淡云层投射下的一抹光束,仿佛还裹夹着雪絮绕旋,四散的“钻石尘”却毫无偏颇地落在她身上,洋洋洒洒,波光闪灼,是自然界馈赠的绝美景象。
连堆挤在她面前的路人都自动让开一条路。
像是电影定格的那瞬间,这一刻她就是上帝的宠儿。
时倾微微侧头,恍然间,她似乎注意到那抹熟悉的瘦削身影,也许只是幻影罢了。
景羡率先下场。
[你的伪善你的无常
镶嵌在你精致的皮囊]
最后一句,时倾陡升音调,将整首歌的基调都逆转,她想再一次颠覆所有既定的规则。
左手中的重量此刻也有了感知,景羡顺手颠了两下,食指随意一挑,单手举起,调整角度,放大镜头,对好焦距,记录下这抹“耶稣光”。
刹那后,他埋下头,哑然一笑,琢磨着这心血来潮时的作品,头脑里隐隐浮出段还未成型的小调,轻盈得尚且捕捉不住。
还真有种宿命感;
如果非得找个词形容,那就是“刚刚好”;不疾不徐的节奏,不多不少的接触,所有至此蒙上层神秘。
而观众们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劲来,自发的口号大响:
“QUIN!QUIN!!!”
她总算有了名字。
听到了吗?那些大声呼喊着她姓名的声音,她被声音淹没,她被穿破刺痛,只有在这一刻,她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她同感她的悲痛与荣誉,她的喧哗与骚动,她的爱和恨,她的一切都与她有关。
欢呼不绝于耳,又是一阵惊呼,不知台上的人从哪里变出来一朵红玫瑰。
她笔直走向红色,蹲下,递上,“这一次,有好好看清楚我吗?”
林晓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此时此刻,这个笑容,她想守护。
所以,她接受了红玫瑰。
远远眺望,台上的人是恣意生长于荒野里的荆棘玫瑰,是肆意昂扬的飞鸟破笼而出,翱翔天际。
“砰!!!!!”倏忽间,万里长空爆发出的巨大的响声,众人被吸引住仰头望去。
时倾仰望,笑容灿烂,夜空之中,绚丽的烟花绽放,将半边天际染红,璀璨夺目,令人震撼,一如当年。
伴着接二连三的亮光,时倾朝听众微微鞠了下躬以示感谢,景羡也挥手道谢后也在掌声中同时离场。
“你搞音乐有想过自己的结局吗?”时倾朝景羡问道。
“要么穷困潦倒,要么碌碌无为,要么像这烟花,轰轰烈烈后华丽凋谢。”
“人生不也只有这三种结局?”他似乎有些不解。
“音乐的性价投入比...”
“考虑这一点的通常只有两类人,一是穷人,二是怕了的人。”
“那我可是两者都占了。”她无奈耸肩,现实离想象或许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把我的胆大妄为借给你?”
“那你不就只剩下皮囊了?”
“是我们就有双倍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