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救不了十二钗》青菜豆腐不可得兼

38、第 38 章

　　凤姐儿前脚拿人家姑娘打趣，后脚就着了道儿，披头散发横冲直撞，直喊着要杀人。宝玉也没落着好，大喊着“头疼”，还直打挺。
　　王喜凤作为园子里的大姐头，自然有人给她报信。待她过来，怡红院已经黑压压一片，哭的哭，喊的喊，贾母，贾政夫妻，东府的，大房的，全都来齐了。
　　既然有长辈们掌控大局，自然没她这个寡嫂什么事，了不起跟着掉几滴眼泪，陪着伤心罢了。为免人员混杂，下人照顾不经心，贾母张罗着将凤姐儿和宝玉都挪到了王夫人的正房，几个长辈轮班守视，一并照看。
　　人不在园子里，王喜凤的工作就轻松很多。每日随大流探病，劝慰老太太和太太，再随大流告辞。这么着过了三四日，眼看两个可怜人气息越发微弱，外头连后事都备下了。只把贾母等人哭得死去活来。
　　一群人哭的哭，劝的劝，挨骂的挨骂，正闹腾，便有救命人到了。神出鬼没的癞和尚跛道士，请出通灵宝玉好一番施为，便叫悬于卧室槛上，阴人不可冲犯，养足三十三日便好。贾母听毕，立刻安排众人都散了。

　　王喜凤自然也在阴人范畴，这下她连探病都省了。这个重任自然落在贾兰的身上。上了学的孩子，孝悌自是懂的。
　　园子里的姑娘们更没有探病的机会，只能趁请安的功夫找贾母问问情况。可贾母只是一句半句的“好多了”就打发了。这哪里够！转头，稻香村就热闹起来。
　　王喜凤哭笑不得，但也感念她们一片真心，便让贾兰每次探病的时候更仔细些，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脸色怎样，都说了什么话等等，回来能讲的更具体。贾兰第一次感受到姑姑们轮番“拷问”的热情，拘谨了半日才回过神来。
　　宝玉大好，搬回大观园，贾母和王夫人松了一口气，轮番病倒。幸亏只是急火攻心，调理调理也就是了。

　　凤姐儿卧床，大佬们生病，王喜凤的工作就多了些。各种嘘寒问暖近前伺候，至少态度要摆出来，人家用不用你是人家的事。各房自有伶俐的丫鬟帮手，倒也不觉得多累，只是每日感觉没做什么，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哦，不是在侍疾，就是在去侍疾的路上。
　　又是端午。贾妃的节礼下来，她至少占了嫂子的名分，得了纱罗各两匹，香袋锭子药各两个，贾兰啥都没有。娘娘赐下的这些个表礼，说是上贡的，其实也就那么着。上回的贡缎暂时没个用处，白收在库房，如今的纱罗，倒是正合节气，拿来做衣服纱被或者糊窗做纱屉都是极好的。
　　稻香村的窗户，都是纸糊的，冬天用着还行，夏天关着窗憋闷，开着又不防蚊，极为不便。如今借了娘娘的东风，将窗户捯饬一下，谁也说不出什么。这些琐事自有素云碧月商量着来。园子里草木繁盛，比之前住的主院后罩房凉爽得多，再换上纱窗，夏日就好过了。
　　另外，贾妃还赐下银两，安排府里去清虚观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贡。

　　临近端午，天气自然是一天热过一天，王喜凤实在不想去。偏贾母一锤定音，她老人家要去。府里的丫鬟得了消息，哪有不想出门的？就算主子们懒怠，也百般撺掇了去。王喜凤自然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奶奶，明日老太太要出门，您也跟着出去转转？”碧月得了小道消息，第一时间来撺掇她们奶奶。
　　“我看是你们想出去转转吧？”王喜凤很理解丫头们想出门的心情。
　　“我们自然也是想跟着奶奶出去见见世面。”素云跟着敲边鼓。
　　“想去就去吧，还不知道下回是什么时候呢！记得东西都带齐全，家里也交代好了。”
　　这些日子两个大丫鬟跟着她各处请安侍疾，也是辛苦。恰逢府里有这种集体出门的活动，机会难得。王喜凤全当发福利，点了她们一起去。

　　到了五月初一，府里浩浩荡荡安排轿马随从，丫鬟婆子乌泱泱的一大群。更有府里的爷们骑马一路护持。街上看热闹的人挤了个满满当当，比看猴戏还热闹。这也是府里出行难得的大场面。
　　到了清虚观，观里的闲杂人等都已回避，贾府众人下马的下马，下轿的下轿，下车的下车，簇拥着贾母入内。观内果然如凤姐儿说的那样，提前做了布置，凉风阵阵，清爽怡人。贾母又特许了媳妇们到东楼听戏，不用近身伺候。两妯娌喜出望外，一马当先往东楼去了。
　　王喜凤打发两个丫头自己去玩，反正她就是个凑数的，换个地方继续当她的隐形人。楼上小风吹着，小曲儿听着，便有些昏昏欲睡。凤姐儿听戏正入神，浑然不知身边竟有个神游天外的。
　　贾母出来打醮的消息不知怎的传扬开去，听到风声的各家贵眷都来拜见。贾母不耐烦应付人，只得匆匆回府。
　　两个丫鬟虽然意犹未尽，但出了趟门，仍觉得收获满满。
　　贾兰小朋友每天蒙头上学，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次盛会。当然，他错过的各种宴会多了去了，也不缺这一次。
　　出去玩了一天，已然尽兴。王喜凤第二日再不肯出门。没有逛街的出门，跟白跑一趟又什么分别？有些景致，看过也就罢了。
　　王喜凤偷懒不出门，园子里却依然没消停。据说是宝玉和黛玉又闹起来了，凤姐儿来当和事佬劝架呢。是了，恋爱中的男女，一点点事都会闹得天崩地裂，可以理解。

　　园子里出幺蛾子的一般都是两个玉儿，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伺候的人已经很有经验，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出去摇人。有凤姐儿冲锋在前，根本用不着她来做调停。当然，她不管事，但边边角角细细碎碎的新鲜事却是一件不漏地知道的清清楚楚。
　　知不知是一回事，管不管是另外一回事。哪怕是冲着便宜儿子，她也不可能漏掉园子里的各种小道消息。她唯一需要关注的是大佬们的动向，有重量级的人物进来，她得及时接待，并伺候到位。
　　自从进了园子，她除了早晚请安，等闲不用在两层婆婆跟前立规矩。唯一的麻烦是，其他人不是跟着贾母吃，就是跟着王夫人吃，只有她这稻香村，是丫头们从遥远的大厨房提回来自己房里吃。如今是夏天还好，到了冬天，饭菜拿回来早冷了，得在炉子上热过才能入口。不过，能按点吃饭已经是福报，暂且这么安慰自己吧！

　　小儿女们斗气就跟一百集起步的肥皂剧一样，毫无新意。要说有什么新鲜事，大概就是贾母的侄孙女史湘云已经在说亲。这次来贾府，随行的婆子媳妇一大堆，言语间谨慎了很多。
　　她自幼父母双亡，长在叔叔婶子膝下，贾母常接了她来小住，跟园子里的姑娘们都是混熟的。她先去见了长辈，再到凤姐儿院子里说笑了一阵，才入园见珠大嫂子。
　　送走史湘云，不说王喜凤，连素云都有点搞不懂了。
　　“奶奶，这史大姑娘，行事是不是太随性了些？”虽然知道私下说人不妥当，但这种明晃晃踩她们奶奶脸面的事，她实在看不下去。
　　“小孩子嘛，礼数不周也是有的。大热天的，里里外外的跑的确难为人。”
　　过来收拾茶盏的碧月插嘴道，“还小孩子呢，都已经说亲了。这回跟来了一群嬷嬷，想必也是怕史大姑娘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提个醒呢。”
　　“这事儿闹的，带了嬷嬷还这样？”
　　“人吧，就怕对比。林姑娘头次来府里，进进出出绕了多大的圈子，那么小的年纪，一步都没错。”
　　两个丫头同仇敌忾了一番，各自散去。
　　王喜凤学会了见怪不怪。李纨家教严，礼仪规矩周全，自然能看出许多问题。不说随心所欲的史湘云，只周瑞家的替薛姨妈跑腿送宫花，这顺序也是不伦不类，非要下林黛玉的面子。只能说大家都是真性情，好恶一目了然。规矩是什么？多少钱一斤？能吃吗？
　　作为一个离群索居的寡妇，她除了冷眼旁观，也只能当个睁眼的瞎子。也罢，别人家的闺女，她也懒得操心。都是面子情，讲究不起。

　　这日，碧月传来宝玉挨打的消息。金钏儿跳井这种人间惨剧瞬间就无人关注。等王喜凤跟小姑子们赶到，老太太跟王夫人已经哭成了泪人儿。琏二奶奶统管全局，张罗着将人抬到老太太那里，再请人调理。
　　王夫人哭了宝玉哭贾珠，王喜凤一脸无语，却依然要跟着哭。幸亏贾兰不在当场，不然，还不知道小孩儿该如何敏感呢！
　　就如宝玉摔玉的时候，贾母重提死去的贾敏来安抚宝玉；宝玉被紫鹃唬住迷了心窍之后，又拿林家全都死绝了的话来让宝玉安心。哪回不是直戳林黛玉的心窝子？哎！风刀霜剑，真的没说错。
　　大夫诊治过，给了药，老太太就着人将宝玉送回怡红院静养去了。上回伤了脸，姐妹们探病的时候还挺自在，只他自己包袱重，不肯让人看到他受伤的脸。如今伤的是下半截，宝玉只能趴着。为了好得快，要保持通风，也就是不穿裤子光溜溜敞着。这样子姐妹们去探望就不太合适了。
　　王喜凤携贾兰一起去看了一回，又送了些药，用或者不用就客随主便了。之后也跟贾母一般，日日派了人问安，也不必亲去烦扰。
　　黛玉只把一双眼睛哭的桃子一般，好几日不肯出来见人。贾母看了好气又好笑，觉得这孩子哭得未免也太实诚了。宝钗倒是经常过去探望，闲了帮袭人做针线，得了许多感激。
　　唯有挨打的人，见这么多姐姐妹妹替他痛心，心里千百个熨帖，真是死了也甘心。这么个性子，若是让王夫人知道，怕是要万念俱灰。难怪动不动就哭贾珠，恨不得拿宝玉去替了来。摊上这样的儿子，白操一辈子心。
　　贾母担心宝玉被他老子打怕了，特意找了贾政的小厮来叮嘱，不得再招他去前头见外人，非要养到八月底才能出二门。宝玉知道老太太一杆子帮他支了三个月的假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每日里更是变着法儿找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