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年》陆澄也

1、直播重逢

　　近来，自创品牌的网店销量不符预期，谢芙年很是犯愁。

　　今晚，她要带上几款饰品，去参加“遇见新国货”直播，努力宣传一番。
　　共有30个品牌参与本次直播，每个品牌只有8分钟的讲解时间。谢芙年的品牌「年」被安排在最后一个。
　　由于个别知名品牌讲解超时，导致已经到十一点了却还没轮到谢芙年上播。

　　七点开播时她就来了，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等着，一来是想学习一下别人是怎么直播得又好又快；二来是生怕有什么变动，不敢错过，毕竟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可夜深了，直播间的观众越来越少。谢芙年担心等到自己上场时，估计也没多少人在线观看了，不免有些可惜。她不停地安慰自己不要紧，重在参与，尽力就好。

　　工作人员走过来，示意谢芙年准备好五分钟后上场。
　　环顾四周偌大场地，剩下为数不多的人已经开始轻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她使劲儿拍了拍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提起精神，埋头补妆。

　　突然，旁边一个小房间的门打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出，往直播台方向而去，助理紧随其后。
　　主持人震惊无比，嘴角疯狂上扬，激动道：“家人们！家人们！压轴福利来了！让我们热烈欢迎本次直播活动的超级推荐官李乐川先生闪亮登场！”

　　李乐川？
　　听到这个名字，谢芙年心颤了一下。她合上粉饼盒，缓缓抬起头望过去，愣住。
　　竟然真的是他。

　　“请乐川和直播间的朋友们打声招呼吧。”
　　“Hello，大家好，我是演员李乐川，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遇见新国货。”
　　本来快沉寂的直播间瞬间炸开了锅，在线人数暴涨，直破千万。

　　台上，主持人和李乐川谈笑风生；台下，谢芙年内心五味杂陈。

　　如今的李乐川意气风发、炙手可热，是家喻户晓的当红国民小生。虽然才在影视圈初露头角，但是已横扫各大奖项。
　　果然，如五年前的他所愿，现在的他已经成为大明星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和她一起在南城苦苦漂泊的穷小子了。

　　直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谢芙年才从往事回忆中回过神来。
　　“嘿，别光顾着看男神看入迷了，快过去候着，听好指令，准备上场。”

　　主持人让位，谢芙年端着饰品盒坐下，尽量不去看身旁的李乐川，避免分神。
　　虽然在家模拟过无数次，但毕竟是首次参与这么重量级的直播，还是紧张到冒汗。

　　“大家好，我是饰品品牌「年」的创始人谢芙年，”谢芙年努力面对镜头，“今天为大家介绍的是我们的新品——勿忘我系列饰品。”
　　谢芙年边一一展示戒指、耳环、胸针、手链、项链，边娓娓道来饰品特点和设计理念。
　　“勿忘我的花语是：永恒的爱。愿各位都不会忘记心中那份真挚的爱，都能勇敢表达出这份爱。希望大家会和我一样喜欢这个系列的寓意，谢谢！”
　　语毕，响起掌声。

　　“非常有意义的作品啊，看得出来是十分用心打磨过的，”李乐川边鼓掌边说，“不知道直播间的朋友们是不是和我一样已经被这份设计初心深深感动到了呢？此刻，我只想问问我身边的这位谢芙年设计师，能把这一套送给我吗？我实在是太喜欢了，怕一会儿就没货了。”
　　谢芙年转头，迎面对上李乐川的目光，似真挚似梦幻，似平静似狂热，难以捉摸。
　　她很快就回过头来，点点头：“当然可以，荣幸之至。”

　　随着主持人归位念出结尾词，直播正式结束，总算顺利完成。

　　角落里，谢芙年独自收拾好饰品盒，转身寻那个高大身影，却找不到。
　　她暗自苦笑。
　　她竟真的期盼着李乐川是真心喜欢这套饰品所以索要，原来不过是直播配合套路，否则怎么达到效果和卖货。
　　也是，身为名奢珠宝代言人的他怎么会看上这一点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是自己太天真了。

　　向负责接待过自己的工作人员道谢告别后，谢芙年来到电梯口。
　　“叮——”电梯来了。
　　她走进去，按下一层。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却又突然开了。

　　只见李乐川大步迈进来，按下负一层，弯着腰大喘气：“才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差点儿就让你给溜走了。不是答应了送我一套饰品吗？怎么？反悔了？”
　　“没…没反悔。我没找到你，以为你已经走了，不要了。”
　　“我可不会不要，”李乐川平稳好呼吸，扬起微笑，缓缓道，“阿年，好久不见。”

　　的确，真的好久不见了。
　　自从五年前分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了，即便都还在南城这座城市。

　　“好久不见。”谢芙年小声回应。

　　如果要问分手后的第一次久别重逢是何感受？谢芙年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尴尬，却又不能失了礼貌。
　　她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似乎凝固了的空气。她不敢转头去看他，只好仰头盯着越来越小的电梯层数。

　　电梯到达一层。
　　谢芙年还在纠结要不要和李乐川说句客气的道别话。没想到他一把紧紧按住关门键，将原本要开门的电梯给关了回去。
　　还没等谢芙年反应过来，已经来到了负一层。

　　门一开，李乐川一把抓住她的手，朝地库走去。
　　谢芙年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任凭李乐川带她上了一辆豪车。

　　“可以把饰品盒放在后座上吗？”谢芙年不知所措地坐在副驾驶，试探道。
　　见李乐川沉默不语，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转而把饰品盒放在后排地台，交代道：“你放心，这是纯银饰，你戴了不会过敏。那我就先走了。”

　　她伸手去开车门，却发现被锁上了，打不开。她没坐过这样的好车，不知道应该怎么开锁，也不敢乱试，只好求助。
　　“李乐川，你能帮我开一下车门吗？我很困，想赶紧回家休息。”
　　关键时刻，示弱果然有用。
　　李乐川启动车子，面无表情道：“不用下车，我直接送你回去。”

　　谢芙年刚想拒绝，但突然想到这个时间点不好打车且费用贵，算了，能省一点便是一点吧，于是乖乖报出一个地址。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顺路。”

　　一路上，李乐川都不说话。
　　谢芙年知道他这是在生闷气了。从前，他也喜欢这般生闷气，她总能想到原因。可这一次，她毫无头绪。
　　谢芙年望着窗外飞快倒退的街景，主动搭话：“李乐川，我看大明星们基本上都会很早结束直播，你为什么会等到这么晚啊？”

　　嘿嘿，她开始关心我了。
　　李乐川内心暗喜，适才因为谢芙年反应冷淡而滋长出的失望和郁闷被一扫而空，但表面仍要装作波澜不惊，语气平平道：“为了等你。”

　　等我？没开玩笑吧？
　　谢芙年皱起眉：“找我？有事？”
　　“有事，很重要的事。”

　　谢芙年皱眉更紧，脑补了很多电视剧狗血情节。
　　莫不是要拿钱让我封口，不能对外透露曾经的恋人关系？怕影响了他日后的璀璨星途。若真是这样，可为什么现在才找补？早应该在五年前就办妥了啊。
　　谢芙年猜不透，总之预感不太好。

　　“额…额，李乐川，或许是我刚才无意间说错过话，惹你不高兴了。但希望你看在我送你一套小饰品的份上，别和我一般见识。”
　　谢芙年的语气小心翼翼，李乐川心中一紧。如今的她谨小慎微，好像变了一个人，不禁令人心疼。

　　车子拐弯，谢芙年看见熟悉的小区门口。还没等她说出“我在门口下车就行”，车已直直开往地下车库。
　　谢芙年随意一瞥，发现李乐川这辆车的车牌并不是临时车牌。

　　李乐川熟练地倒车入库。
　　待车辆停稳，谢芙年快速松开安全带，再次向李乐川道谢，匆匆下车。
　　“别走这么快啊，等等我。”李乐川抓紧拿上饰品盒，也下了车，小跑追上谢芙年。

　　谢芙年纳了闷，他怎么阴魂不散的，难道要跟着我到家吗？
　　她停下脚步，严肃道：“李乐川，我很感谢你送我回来。所以，你现在可以回你家去了。”
　　“对啊，我也回家。”
　　“回谁家？李乐川，别闹了。”
　　“回我家啊，”李乐川继续往前走，“巧了，我也住在这儿。”

　　短短几个字，让谢芙年留在原地凌乱不已。
　　李乐川回头喊道：“愣着干什么，快跟上。”

　　谢芙年这才知道原来李乐川和她住在同一小区同一幢楼，竟然还恰好是她楼上。
　　她刚搬来这个小区不久，虽离市中心远，但小区环境优美，物业贴心，房租也合适。
　　可李乐川一个大明星为什么也会住在这儿？他应该住在市中心的湖景豪宅才合理吧。
　　尤其是李乐川不但还没说清楚是为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来找她，还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不急，我们来日方长”，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她暂时还无暇顾及这些，李乐川住在这儿就住呗，反正与她无关，也不会互有来往。
　　直播的宣传效果大大超乎预期，网店直接爆单了，谢芙年惊喜万分，这回可有的忙咯。

　　一早，接到堂妹谢雨棠打来的电话，问打算几号回家。
　　“没想好呢，”谢芙年望着窗外雪花飘飘，喝了口姜茶，“也有可能不回去了。”
　　“啊？为什么？我爸妈可都盼着你回来呢。姐，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缺钱了？我刚工作，攒下一些，可以都给你。”
　　“不用不用，真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我再看看日程吧。”

　　小时候的谢芙年最喜欢过年了，可如今的她却愈加害怕过年。
　　眼下，距离过年，还有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