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每天都在装穷》木莳青

18、哥哥

　　致远楼后面有条小道通向学校后面，梧桐树立在干道旁，把阳光遮了个干净。
　　阴影与树影交相错的在地面上铺开，靳瑜低着脑袋，用鞋尖捻地上的石子。

　　旁边的人面色不渝，臭着一张脸。
　　从刚刚说完让他过去后，再没说一个字。

　　靳瑜无意识的咽了咽唾沫。
　　心里忐忑的不行。
　　从小到大，他就怕沈雁白对他冷脸。沈雁白虽说平时面无表情，但对他的好他都能感受的到，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每一次生气的原因，不是他又跟人背地里干架，就是不好好照顾自己。

　　他家里人没事就往国外跑，他基本算是被沈雁白养大的，每一次被人发现，沈雁白就会一边教育一边仔细照顾他，得到他再三保证，多次撒娇后脸色才会稍微好点。

　　沈雁白舍不得骂他，气急也只是不说话而已。但越这样，靳瑜反而越心虚。
　　若是其他人对他这样，他也不会往心里去，反正身体是自己的，受伤也无所谓。更何况他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不需要一天天在旁边耳提命面。

　　但沈雁白不同，他小时候被人家管习惯了，也被惯习惯了，遇到这种事情靳瑜就形成了一种本能反应。
　　认错加哄人。

　　小道旁边有一座小花园，喷泉没开，只有一塑雕像静静立在那里，嘴角带笑。再往后有一条长廊，两侧有长椅和秋千，住宿的小情侣们都爱偷偷来这边约会。

　　靳瑜刚想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静，不远处过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生张口把他的话给抢了：“对不起，我错了。”

　　靳瑜一梗，喉头滚了滚把话咽下去。

　　不远处女生的话飘来：“错哪了？”

　　余光中，沈雁白好像往他这里看了一眼。

　　靳瑜低头，默不作声的组织语言，还准备从即将路过的这哥们身上找找灵感。

　　那哥们也挺厉害，张嘴就来：“哪都错了。我不该打架，不该不听你话，不该惹你生气。你骂我吧，说我吧。”

　　女生深吸一口气：“我还能说你什么。说了你又不听，听了你又不懂，懂了你又不做，做你也做不好，做不好还不让说。一样的错误，三番五次的犯，我还能怎么说你呢。”

　　两人从旁边的岔路口过去，走到雕塑后面，远远还能传来女生的声音，把靳瑜堵的差点左脚绊右原地表演个平地摔。

　　沈雁白依旧一言不发。

　　靳瑜心虚的垂下脑袋，全无刚刚在办公室昂首挺胸的嚣张样，但一日事一日闭，不能把事情变成历史遗留问题，这是他这么多年交友的准则。于是他猛地抬起头，吸气抿嘴，握紧拳头：“你说我吧，别自己生气。”

　　沈雁白终于肯正眼看他。

　　靳瑜梗着脖子，小脸还一幅任打任骂，但我不觉得有错的倔强模样。

　　从小到大都是，嘴上说着错了，但小心思全从脸上透出来，是真知道错了，还是只是哄他不生气，沈雁白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无奈的抬起手，把靳瑜脑袋上绕乱的自来卷打理好。

　　轻柔的触感在发丝间穿梭，从天灵盖直击脚底板，靳瑜整个人都麻了。鼻尖还嗅到一点淡雅的花香气，是沈雁白衣服的味道，口水分泌，又开始不自觉的吞咽。

　　“我没生你气，”沈雁白终于移开手，垂眸和他四目相对，“我只是在后怕。”

　　靳瑜虽然从小练过，但人缘好长得又乖，从小到大打架的次数屈指可数，面对四个体型都比他壮硕的人，他不敢想若是靳瑜失误了会怎样。
　　而另一方面，在这屈指可数的次数中，有两次竟是为了同一个人。
　　想到宋杨刚刚靠在他肩膀上的样子，沈雁白又是一阵心乱。

　　明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过了界，想要更多，明知道他所求的不代表靳瑜就必须要给，但他刚刚还是忍不住慌乱吃醋，怕自己藏不住情绪，怕自己的眼神吓到他。

　　他没有不想理人，他只是需要些时间。

　　靳瑜不懂他在想什么，支支吾吾道：“别怕，我有把握我，我才进去的，真的。”

　　“我知道。”沈雁白说，但知道归知道，他还是做错了。中午有同学路过后面时把他座位前几排的水杯碰掉，碎渣和水渍流向后面，那位同学着急忙慌的收拾，他不想挡道，干脆直接到一层去等人，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就让靳瑜受到伤害。

　　“如果我没有去楼下等，而是跟在你身边，你就不会一个人面对了，是我的错。”沈雁白安静的看着他。他没资格让一轮烈日只照亮他一个人，他也没资格泼灭他的一腔热血。

　　他是一个阴暗的人，靳瑜不是。

　　靳瑜受不了他这样，下意识将以前的称呼带出来：“我保证以后绝对不随便打架了哥哥，你别这样，我一定听你话好吗。”

　　卧槽，这娇滴滴的拖长尾音撒娇声是谁的声音。
　　呵，哈，嘿。
　　靳瑜脑海里炸出三朵烟火。
　　怎么听着是他自己的。

　　同样听到的沈雁白表情微怔，随后偏过头，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

　　靳瑜被他突如其来的柔弱模样弄得有些迷糊，刚燃起的羞耻心一瞬间熄灭掉，他反应过来，一脚踹过去：“再笑！”

　　他脸红了一圈，连带着脖子耳垂都热起来，他瞪一眼人，掉头就走。
　　走到一半终于想起来他俩现在的身份差异。
　　他才是金主，沈雁白凭什么不理他又凭什么生气！

　　都怪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反应，十多年了还残存本能记忆。

　　沈雁白抓住他即将甩过去的手臂，哄人：“没笑。别走了。我跟你一起去食堂。”

　　“跟什么跟，自己滚。”靳瑜没好气。

　　沈雁白走到他旁边：“你不是让王亦召给我买饭了吗。不能浪费。”

　　靳瑜气的中午多吃了一碗饭。
　　就该饿死他。

　　——
　　九月八日周一，六校联考正式拉开序幕。

　　学校很重视这个事情，很早就在大门口挂上了条幅——愿易安再创辉光，勇得第一。学生没打起鸡血，老师们倒斗志十足。

　　白志刚早上六点半就穿着一身红衬衣在校门口检查仪容仪表，还给路过的高二学生笑着加油，看起来相当惊悚。

　　靳瑜听班里的同学说这事，十分庆幸自己没看到，不然估计连早饭都吃不下去。

　　“坐回来，再把那几首诗背一遍。”沈雁白叫住还想再讨论的靳瑜，冷脸无情的开始检查背诵。

　　前排人自觉闭上嘴，给大佬留出良好的学习环境，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和檀波的打赌就看这两天的考试结果了。

　　王亦召从桌洞里拿出一瓶牛奶，趁后桌休息空隙，立马放到靳瑜桌子上，挤眉弄眼道：“给你的。”

　　靳瑜拿起来看了一眼：“你什么时候买牛奶了？”

　　“不是我买的，”王亦召左手挡在嘴边：“隔壁理二班一女生托我给你的，还让我转达。”说到这他停顿几秒，两手搅到一起，垂下眼睛，细声细语说：“不管你考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永远支持你的，加油哦。”

　　“然后她就跑了，我都没来得及把牛奶还回去。”王亦召恢复原来声音，挑眉：“后援团日渐壮大啊我瑜哥。喝完带着满满爱意的牛奶，理科之神会永远保佑你，阿门。”

　　靳瑜一巴掌扇开王亦召在他头顶转圈的手，感受到旁边传来的一道炽热的视线，他下意识把牛奶推回桌边：“哪个女生给的，你帮我还回去吧。”

　　“你以前也不是没收过，又不是找你表白，有啥不好意思的。”王亦召理所当然：“你就当同学间互帮互助，团结友爱。”

　　靳瑜以前是收到过不少。那会刚升高一，有人拍了他的照片发到论坛，还起了一个相当有吸引力的名字——《惊！那个男人他还是来了》，讨论的层数高达两千。照片里的人从校门口进来，前额头发向后撩起，露出全部的五官，相比初中，脸上褪去婴儿肥，五官更加立体，眉眼精致到有些凌厉，身高腿长，有着少年人独特的挺拔嶙峋的骨骼。

　　当时进班一周，很多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到班外的走廊看他，也有同年级的学生送情书送礼物，但他都一一礼貌拒绝了。后来告白的人减少，变成一帮人想和他交朋友，有时候还会用充满“母爱”的眼神看他，比徐雯雯看他还要真挚。他有些实在不好推脱只好收下。再找其他时间还回去一些小礼物。

　　零食饮料什么的会拿，贵重礼物一概不收。一瓶牛奶，超市里卖三块七，靳瑜以往收到这类，实在拒绝不了就收下了，从来没这么纠结过。

　　王亦召又说：“实在不行你喝完，再买瓶一摸一样的送回去。”

　　靳瑜也觉得自己扭扭捏捏的挺耽误事，一瓶牛奶而已。但莫名的，从沈雁白看他那一眼开始，他就觉得无限的心虚。
　　吸管撕下一半，靳瑜抿抿嘴唇，心跳开始加快。
　　封口破了一个洞，正要把吸管插进去，一双指骨修长的手从旁边伸进来，擦过他的手背，将牛奶拿走。

　　两人同时扭头去看，沈雁白已经将吸管送入口中，吸了一口才说：“你乳糖不耐受，喝不了。”
　　他说完又将早起买的豆浆推过去，手背贴了下确认温度，才说道：“不烫了。”

　　靳瑜看着手边的换过来的豆浆，刚刚产生的那股躁郁和慌乱重新压回心底，也终于找到自己心慌的源头。

　　他喝了一口豆浆，郑重道谢：“谢谢你。”

　　沈雁白：“？”

　　靳瑜不再说话，一脸沉重的喝着豆浆继续看文言文。
　　好险，差点忘了自己乳糖不耐受。
　　一会考试，喝了牛奶万一中途拉肚子怎么办。本来作文就不好写。
　　多亏沈雁白了。

作者有话说

　　小沈：好险，差点就让你开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