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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馥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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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城,当这个名字再度出现在商业杂志上时,是2015年的秋至。他大胆预测,房地产行业不可能长久不衰,未来十年可能迎来衰退。此番言论并未引起关注。与此同时,珠科技内人心惶惶,砍掉房产开发部的消息如火烧燎原,传遍每个角落。
一个普通的周三,刚从英国出差回来的严城走入小区电梯,司徒玥紧随其后,传达他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最后一件事,司机老梁说,这两天有一辆黑车在跟踪你。”
严城低头回复手机消息,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用管。”
“好的。”
交代完所有事,电梯抵达25层,电梯门一开,立刻有两名彪形大汉挤进来,他们边进电梯,边交头接耳。
“是这没错了。”
“明天带两罐红油漆来,给他贴大字报,妈的,敢欠钱不还。”
四人擦肩而过时,严城的视线在对方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紧闭的2501的大门前。
第12天,他在心里默数。
深夜,冷月,秋风。
斑驳的树影是黑夜的面罩,白茫茫的灯光像一双无神的眼,死气沉沉。
严城在合同上签完最后一个字,一边解开领结,一边酌饮杯中的威士忌,放任身体陷入柔软的座椅,慢慢仰起头,呼出气息,薄薄的眼皮阖上,神色疲惫而宁静,敲门声响起时,睫毛轻轻颤动。
司徒玥去开门,门敞至一半,露出半张低垂的脸。
“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来者扶住她倒下的身体,放置一旁。
接着是开门声,关门声,一双皮鞋陷入柔软的地毯,向严城逼近。他仍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来者不敢松懈,放下铁棍,伸入怀中,凛冽的刀光一闪而过,由上而下,劈向严城的脖子,却在最后时刻猛地收住。
“别装了。”
沙哑的男声划破寂静。
严城陡地双眼一睁,迎上来者阴鸷的眼神。
岑奕光憔悴得不成人样,满头乱发,眼底一片乌青。
严城的目光向下移,一把匕首抵在脖子的动脉前,稍一用力,便无可挽救。
“是你把花猫带进唐家的。”经过两天的跟踪,岑奕光的情绪趋于冷静,他平静地陈诉内心的愤怒:“你明知他是谁,却故意让他看见我,还把我的电话给他,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我跳入火坑,万劫不复。”
“那两亿人民币,你分了多少给花猫?两百万?两千万?好一招一箭双雕,严城,我真是小看你了。”
严城好整以暇:“你有证据吗?”
岑奕光沉默,他只有一张照片。
“我猜没有,不然你不会拿刀对着我。”
“你别得意,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
严城慢条斯理地斜昵他一眼:“那你动手啊。”
“你以为我不敢!?”
他目眦欲裂,握住匕首的右手青筋凸起。
严城抬起下巴,有恃无恐地笑:“杀了我,然后做一辈子逃犯,永世不得翻身,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岑奕光。”
严城一字字地念出他的名字,眼神意味深长。
他知道了。
既然他能找到花猫,那就能找到关于“岑奕光”的过去。
他的父母根本不是大学教授,而是一对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金融诈骗犯,二十三年前,联手犯下大案,连夜潜逃,却将三岁的他丢在家中,五天四夜,又冷又饿,若不是好心的邻居,他早被饿死。后来被送去二伯父家,二伯父清醒时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醉酒时是个歇斯底里的暴力狂。因此高中没读完,他就迫不及待地去工作。
为了钱,他什么都干,凭借一点小聪明,赚了一些钱,最后全部赔光,为了不重蹈覆辙,走父母老路,他决定洗心革面,可上天却让他接到了一通阴差阳错的电话......接着,他冒领身份,透支信用卡,借高利贷,过着不属于自己的生活,爱上不属于自己的女人,最后为了一步登天,急功近利,误信花猫。
一步错,步步错。
他有一瞬间恍惚,好像一个失忆的人突然恢复记忆。很快,汹涌如潮水的愤懑与不甘铺天盖地袭来,将他英俊的五官压挤压得丑陋而可怖,右耳不时传来钻心的疼痛,提醒他所遭受的欺骗与背叛,他付出所有,最终却一无所有。
必须要有人为这一切负责。
岑奕光发出一声悲鸣,宛如被逼入绝境野兽,愤然将匕首掷向地面,双手如铁钳般揪住严城,一拳将他击倒在地。紧接着,举起一旁的椅子,向他砸去。严城眼疾手快,向右一闪避开。岑奕光见状,立刻扑上去,重重地坐在他身上,双拳左右开弓,拳头如同狂风骤雨般落在严城身上。
血腥味如浓雾般弥漫,严城双目射出兴奋的光,他迎着拳头,挺身而起,猛地将岑奕光掀翻在地,右手如闪电般扼住岑奕光的咽喉,用力往下一压,将他整个身躯牢牢摁倒在地,局势瞬间逆转。
严城满嘴血腥,发出桀桀的冷笑声,俯下身子。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错。
“我在想,如果我的妹妹知道你是骗子,要怎么办才好。”
他咽下带血的唾沫,故作不屑:“她根本就不在乎我。”
“但是你在乎她,不仅如此,你还爱她,爱她的钱,当然,你最爱的还是你自己。”
刚结束搏斗的两具男性躯体仍散发着惊人的余热,那余热足够酿成一场翻天覆地的大火,而心怀鬼胎的男人,并不介意火上添油。
严城垂下双眸,紧盯他因喘息不止而微张的唇,轻声细语地布下陷阱。
“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得偿所愿,你要不要,听一听呢。”
他轻易地猜出严城的用意,然后用最恶毒的话羞辱他。
严城不怒反笑,得寸进尺,非要惹怒他,用鼻尖摩挲他越来越僵硬的脸颊,用双唇若有若无地亲吻他干燥的肌肤,还用曲起的右腿侵进他的双腿之间,宣示野心。
他横眉竖目,左躲右闪,却呼吸急促,面色酡红。
而他伸出嫣红舌尖,极尽挑逗,却不紧不慢,神色从容。
真的不要吗?
不要!
舌尖所过之处,留下一道水光潋滟的痕迹。岑奕光成了一把腐朽不堪的古琴,每一次拨动,都要以浑身战栗迎接,被迫发出不堪入耳的呻吟。
要不要?
不要。
严城将他定定看住。
他抬起右手,挡住双眼。
阳台深处,凄美的百合花瓣飘入视野。
四周充盈馥郁花香,一道身影站在重重迷雾后。
与此同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耳边低语。
我想要你。你呢,要不要我?
不......
他在心里呼唤另一个名字。
烟雾散开,一张媲美混血儿的俊美脸庞转过来。
他的右手被拿开。
一个吻落在他紧闭的双眼上。
“睁开眼,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