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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焚身噬骨,在所不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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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龙之介闻着饭菜香醒来,卡着饭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
软实的被子从男孩肩膀滑落,鸡窝状乱糟糟的头发下,是一副白斩鸡身材,上边纵横着条理有致的绷带,在胸前打了个可爱的蝴蝶结,很难说不是蓄意报复,刻意为之。
惊觉浑身上下只剩条内裤兜底的黑手党成员,油然生出被轻薄、侮辱的愤慨。
暴怒的黑兽筹谋着再次发动攻击,直属上级兼任辅导老师的太宰治,按在他的肩头,使用人间失格异能力,抵消他蓄势待发的罗生门异能。
敬爱的太宰先生背对着他,声音冷得像隆冬腊月的飞雪,“退下,你还觉着自己不够丢人?”
此番劝诫并没有使得芥川龙之介消停,反激发了他的怒气。
这家人何德何能,父亲成为太宰先生的朋友,孩子被太宰先生收为学生,明明他们一个、两个全都——
“太宰老师,”眼看战局一触即发,作为学生之一的世初淳试探着,向吸引过来目光的师徒两解释:“浪费粮食可耻,或许可以让他先吃饭。”
“我做了五个人的份。少了一位会造成食材浪费。”
“太宰先生训话,岂有你插话的份!”被师长训斥的芥川龙之介,瞪着转移了太宰先生注意力的女生。
这个人……凭什么!
太宰先生的叱责、目光、言语,理应是冲着他来的!
“无需你求情!”
“是替被做成食物的动植物们可惜而已。”
世初淳望向和自己几乎同款发色、眼瞳,性格方面天差地别的男孩,“下次再敢不打招呼、不对,打了招呼也不可以,下次再敢袭击我,就没内裤遮羞了。”
“你也不想港口黑手党传出内部人员有裸奔癖好的谣言吧。”
“你……”倔脾气的小孩气急,又找不到适当的词汇反击,半天憋出个没什么杀伤力的词语。逆天的武力值和拌嘴的词汇量成反比,一般人都活着和他拌嘴,“不要脸!”
后头还是在太宰先生的允许下,上桌吃饭了。
这是什么封建社会下,对内任劳任怨,对外龇牙咧嘴的小媳妇啊。世初淳扒着饭,胡思乱想。
织田作之助点点女儿的脑袋,对孩子脑海中的奇思妙想纵容又喜爱。
坂口安吾的眼光在父女两人间,来回巡逻。
不是,织田作先生怎么知道世初小姐想什么?父女俩的心灵感应?
所有目光的起始点,太宰治觉得这份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上学期间死记硬背,放学回家洗衣做饭。世初淳的日子过得平稳寻常。
太宰老师的另一位学生,芥川龙之介的到来,使平静的家庭多了几分吵嚷。
十有八九,是他单方面看同为太宰先生学生的世初淳碍眼,明知自己敌不过住宅主人织田作之助,还总挑衅他视若珍宝的女儿。
敌不过被太宰先生评价为自己努力一百年都无法超越的织田作之助,竟然连潜在威胁者沿街领养的,全身散发着弱者气息的女儿,都能轻易跟他平起平坐。
于贫民窟摸爬滚打长大的孩童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可芥川龙之介既无法做到让敬重的太宰先生回心转意,也打不过武艺高超的织田作之助,便是同那个总是忙活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家伙对峙、争执,也常常是自己落了下风。
比如,某次被电麻了的芥川龙之介咬牙切齿,大喊:“偷袭者卑鄙!”
他双手双脚失去力气,只余留逞嘴上功夫的能力。
屋子主人的女儿给他展示新购置的防狼电击棒,“不要乱说哦,我这是正当防卫。到警视厅也能跟你掰扯掰扯的,你要怎么跟警察说呢?身为港口黑手党的一员,对无辜居民暗下杀手,反而被擒?”
芥川龙之介瞪得睚眦欲裂,暴虐的异能力游走全身,又因失去控制而退散,“你竟敢视我作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可没这么说哦。”
佩服男孩的联想力,世初淳拆开绷带包,轻车熟路地解开他的外衣,体温偏低的手指搭在他的肩膀,冻得他一哆嗦。“不得不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每日拜访的饭食没少吃,攻击她的招式倒也没见少半分狠厉。
她不甚丰富的面部表情,在看清几乎横跨胸腔的重创后凝滞,吞回了肚子里能噎死人的话。
芥川龙之介快气炸了。
每天串织田家的门,全是给自己添堵,然而太宰先生爱去,有事没事总在半点不出挑的家里待着,好似踏进这个居民房,就会取回一些作为人的特质。
可那样的太宰先生,真的是他追逐的人吗?
貌似已然决定了归处的太宰先生启行,那向往着太宰先生的自己,又要去往哪里?又能去往哪里?
芥川龙之介陷于一种迷茫的困顿。
有次,他换了身灰色系衣裳,世初淳竟然没认出他。
他使出的黑兽被港口黑手党底层部员轻巧制服,身子被钉在墙面动弹不得。
年长他几岁的世初淳,坐在织田作之助腿上,在听到他的质疑后,嘴里念念有词,“某种程度上,固定的衣服特色是人外在的标志。换了衣服跟换了层外皮类似,个人属性会随之发生变动。”
偶尔会胡诌些有的没的的少女,咬住养父投喂的棉花糖。
“可能还有个原因——我总是见到芥川没穿衣服的样子,没想到穿好衣服似模似样的,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自觉有理有据地分析着的少女,被复杂的数□□算掏空了大脑,讲诉的尽是些胡言乱语。
她随口那么一说,身边人随便那么一听,就当事人芥川龙之介入了耳,过了心。
一双瞳孔都要瞪穿了,发麻的口齿迟迟蹦不出一字两句。
半晌,世初淳终于注意到他愤恨的双目。人捂住嘴,吞咽下口中的食物,差点被噎住,咳了几声。“啊咳咳咳,抱歉,电力没调整好。”
织田作之助伸出手给她顺背。
她飞快地补了句,“下次我会加大电量的。”
“世初淳我要杀了你!”芥川龙之介狂怒。
“叫世初小姐。”看好戏的太宰治纠正。
作为被敌视的一方,世初淳也很无奈。
她畏惧无休无止的争斗,却不忍浏览孩童的苦难。尤其是在一边倒的战局下。
她搞不明芥川龙之介越挫越勇,越被太宰老师暴打还越兴奋的由头,也想不通每日业业矜矜地照顾同门饮食,还要惨遭追杀的缘由。
长此以往,纵使泥人也要生出三分火气。
她靠着织田作之助的胸膛,双手环住庇护者的脖子,轻快地甩着双腿,颇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按照年龄,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姐。”
“滚啊!”
“这里是我家,要走人的是你哟。小——弟——弟。”
嗯……
今日又是稳当地排在了芥川龙之介刺杀名单首位的世初淳,被织田作之助抱着跳起,裙摆未飘起就顺着地心引力下落,还没一眨眼的功夫,二人就紧急避让到了客厅的另外一端。
不知第几次报废的沙发,更换费用由男孩每月领取的工资承担。
世初淳双手环着织田作之助的脖子,嘴唇抵在他的喉结前。织田作之助一手托着她的臀部,一手扶着她的脊背,两人回头,是漫天飞舞的鹅毛。
嘛,反正无论她做什么,或者什么也不做,芥川都会敌对她,深恨她分走了太宰老师的目光。
天可见,她有多希望太宰老师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芥川龙之介身上。
太宰老师眼里的压迫感太强,柔和的唇线微微向上抿起,浸染着血色的鸢眸酝酿着不怀好意。单他投以注视,就有种在思考着敲掉这人哪根骨头比较好的可怕压力。
两人共同的老师太宰治,端起热茶就饮。对两位学生截然不同的应对方式,不置可否。
洞察女生想法的他,轻轻笑着,不动声色地给人挖坑。“本以为见识光了世初小姐的全部面孔,但每隔一段时间,世初小姐又会做出些令我出乎意料的行为举止。”
靠着墙身罚站和抱着父亲躲避的两名学生,齐齐颤了颤。
前者是气的,后者是怕的。
太宰老师的威厉感,远超并盛中学十几门课程老师的压迫感总和,以至于世初淳无意间篡改了记忆。
不是太宰老师主动提出教导她,而是她像初次遇见织田作一样,死命抓住太宰老师,苦苦地哀求对方辅导自己,拿着笔记本写下“老师我想学习”的字样,而太宰治看在好友的面子上,无可奈何地接受自己的吧?
这样才更符合逻辑吧?
其实并不符合。
每当听到超出预料的话,世初淳便当做是料事如神的太宰治谦虚客套。有时她挺羡慕芥川龙之介的心理状态。
有极其渴望的对象,对其孜孜以求,焚身噬骨,在所不惜,就有活下去的动力。
要是能对她友善一些就好了。
她看向芥川龙之介,太宰老师点名的不是你,你抖什么?
要你管,才没抖!气麻了半边身子的芥川龙之介瞪她,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别人是口是心非,落在她的同门上,是口非,心也非。
人和人之间坦诚相待的路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