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挂疏桐》王轼轩

36、“崔书桐表白”

　　方锦书“嘿嘿”笑出声，突然对周敏敏有了几分好感：“嘿嘿，周敏敏还挺勇敢的，很少有女生能像她这么直白的。”

　　她一直就喜欢这种敢于直接追求男生，并且敢于表达爱意的女孩。

　　而自己是被传统框架束缚的人，也没有勇气去跟男生告白，即使上学时有暗恋的男神，也不敢去递纸条，生怕人家会拒绝。
　　就连写了三年信的笔友张声温，她也一直拖拖拉拉，不敢提见面的事情。

　　“勇敢个屁，女孩子家没皮没脸，太主动不是一件好事。”麦姐没好气道：“当时这点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街坊都知道了……”
　　“你以为她是真心喜欢书桐？不过就是一个只会看脸的花痴，后来她怎么都追求不到，又跑去追求别的男孩了，把书桐给气的……气冲冲跑去找她算账，结果你猜怎么着？两人从那以后就在一起了！”

　　方锦书再度“嘿嘿”笑出声。

　　麦姐也觉得很好笑：“你说造不造孽，人家天天来找他，他烦得不行，等人家不找他了，他又想找人家了。”

　　真是注定的冤家，若是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们这段过往也算甜蜜。

　　两人小声在厨房说笑，连灶台上的白粥咕噜噜冒热气也没注意到，崔书桐突然凭空出现，两人都吓了一跳。

　　他应该是刚醒来，还带着起床气，说话有几分冷：“什么时候能吃饭？”

　　“马上，这就来了。”麦姐连忙往外端白粥。

　　方锦书慌乱看了他一眼，刚才的谈话，不会都被他听见了吧？

　　这顿早饭沉默压抑，崔裕景一如既往没起床，老爷子也吃的不开心，白粥刚喝了两口就皱了皱眉。
　　“麦姐，你这是从超市买的劣质米吗？”

　　麦姐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解释：“家里的五常米没有了，老徐还没送来新的，我就在楼下超市散称了一些。”

　　崔长年放下碗，再没喝过一口：“没有米就做其他的，以后不要做这种劣质的早餐，滥竽充数。”

　　麦姐恭敬回答：“我知道了。”

　　方锦书喝了一口白粥，并不觉得难喝，但崔家人对食物很挑剔，从不吃各种掺杂“科技与狠活”的东西，也不吃工业化的廉价食品，
　　基本上都是在乡下承包了地种植的绿色健康的食品，或者是进口的高质量安全食材。

　　在崔家，一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粥，米是指定的某地五常米，一斤几万块，用的水是派专人送来的山泉水。

　　煮粥时，麦姐需要时刻盯着，将白粥煮到颗粒均匀的程度才可以。

　　后来方锦书才知道，自己每天喝的白粥叫牛乳白粥，入口便是令人惊艳的奶香米香，米香细滑，香气飘逸，口感绵密细腻，甚至完全可以空口当道菜来吃。

　　看着这碗白粥，崔长年不合时宜想起来一个人：“要说这牛乳白粥，还是从前张姐煮的最好喝，她手艺好……”

　　“呀！”
　　话还没说完，桌上就发出一声尖叫，只见方锦书差点打翻手里的碗，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你怎么了？”崔长年问。

　　麦姐最先反应过来，帮她掩护：“锦书，是不是粥太烫了呀？”

　　眼神对视间，方锦书立马明白过来，顺着话茬继续说：“对，是有点烫，我刚没拿稳。”

　　她的餐桌失态就这么就打岔了过去。

　　孙丽荣也没放在心上，而是转头对老爷子讲：“我早就把张姐给辞退了，你还提她做什么？你忘了张姐从前做的那些事了？”

　　方锦书支棱起耳朵，听得很认真。

　　她发现崔太太提起母亲时，面带一丝厌恶：“像张姐那种人，整天偷奸耍滑，心思不放在正事上，居然还想让我给她涨工资……”

　　“妈！”
　　崔书桐连忙出声制止，生怕母亲说出一些不好的话：“既然人家都辞职了，以后就别提这茬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但方锦书还是听得心惊肉跳，默默将头埋进了碗里，恨不得原地扣出三室一厅来。

　　看来母亲曾经提起涨薪的事情，确实让崔太太非常反感，她诚惶诚恐，万一以后被崔太太发现了自己的身世，会不会被赶出去？

　　饭桌上每个人各怀心思，崔长年突然问起：“裕景怎么还没下来吃饭？”

　　此话一出，饭桌自觉陷入了沉默，谁都不敢接话。

　　赵雯看了苏清一眼，后者立马站起来说：“他昨晚熬夜打游戏，现在还没起床，我已经给他留了早饭。”

　　“都几点了还不起床？”崔长年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给他送，让他自己下来吃！”

　　“你看你，和孩子生什么气？”孙丽荣出来做和事佬：“裕景最近心情不好，你就由着他的性子去吧。”

　　饭后，崔太太又说陪他出去散散心，老爷子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崔书桐把方锦书叫进了房间，眼里似有深意：“刚才我妈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们长辈之间的恩怨，不会影响到我们的。”

　　方锦书释然一笑：“疏桐哥，你放心吧，我都明白。”

　　他们共同隐瞒了那段过往，已经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时，他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右腿，表情十分痛苦。

　　方锦书看在眼里，关切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右腿又疼了？”

　　“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疼痛直钻脑门，崔书桐闭了闭眼，“我这条腿疼的厉害，左腿就没什么事，你快来帮我揉揉。”

　　“好。”
　　方锦书在轮椅前面蹲下来，与他面对面，像从前那样轻轻帮他捶腿，揉腿。

　　她揉腿的力度适中，不轻也不重，崔书桐感觉双腿的酸胀缓解了许多，渐渐地，那股疼痛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舒服。

　　他紧皱的眉头也松缓了，低头就看见她眼睛一眨不眨，专注帮他揉腿，小模样很认真。

　　他的心也软软的，忍不住抓了一缕她的头发把玩，食指一圈圈缠绕，静静感受“绕指柔”的乐趣。

　　其实这个动作有些暧昧，但方锦书并没有觉得不妥，仿佛只是稀松平常的小动作，早就习惯了似的。

　　偏偏这时，头顶突然响起他的声音。

　　“锦书，我和周敏敏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管麦姐和你说了什么，或是旁人与你八卦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在意他们的话。”

　　方锦书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眸子写满了不解与疑惑，他这是……在跟自己解释吗？

　　可是，她又不是纠结他过往的女朋友，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解释？

　　他手里还把玩她的秀发，眸子染上一抹情欲，声音低沉又蛊惑：“我早就不喜欢周敏敏了，现在是单身状态。”

　　这话看似没头没尾的，方锦书原本处于懵懂状态，此刻却变得明朗，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心跳咚咚加快，眼里都是慌乱。

　　似是为了验证这种可能，她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四目相对，她清明的眸子都是慌乱，如山林受惊的小鹿，双颊羞红一片。

　　他有些忍不住，坐在轮椅俯低身子，那张清俊禁欲的脸也凑近了，一股强势有力的雄性气息将她包围，犹如猎人撒下的天罗地网，那只小鹿无处可逃。

　　他的呼吸轻轻喷在耳侧，一字一句：“因为，我喜欢你。”

　　顷刻间，仿佛天地都静止了，方锦书瞪大双眼，仿佛全身的血液涌上脑海，脑袋却一片空白。

　　她感觉脸颊更红了，滚烫、火辣辣的热，心跳也乱了规律，左胸口仿佛有只疯兔子在咣咣砸墙：“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他疑惑地皱眉，像是听到一个很好笑的问题，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她双眼无神，像是在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方锦书一直敬仰他，把他当成哥哥一样尊敬，他喜欢她这件事，并没有给她带来过安全感，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

　　她不相信童话，可他是比童话还要梦幻的存在，她偶然遇到了一次南瓜车的谎言，可这并不是现实。

　　她从不羡慕灰姑娘的故事，也不希望俗套的故事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无论童年还是现在，他们的身份一直都是不对等的，也不该有爱。

　　四周空气都是他的呼吸，她转身就想跑，下一秒就被痛的“啊”了一声，她的头发还在他手里，被扯痛了。

　　她一脸痛苦，跌坐在地上，揉了揉被扯痛的位置。

　　“别怕，别怕，你不要这么激动，”她的情绪如山崩海啸，他却面色如常，甚至柔声细语抚慰她的情绪，“是不是扯痛了？”

　　方锦书轻轻摇头，迫不及待想逃离这尴尬的境地，见他手指还扯着自己的头发，带了些怒气：“你、你先放手！”

　　崔书桐一眼看穿她：“你是不是又想跑？”

　　仿佛这缕秀发成了“人质”，他漫不经心往食指又缠绕了一圈：“锦书，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没有？”

　　她慌乱避开视线，不敢看他，更不敢回答那个问题。

　　他终于慌了，手指微微颤抖，强硬地抬起她下巴，逼迫她与自己面对面：“方锦书，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苏清端着药碗走进来，看着两人怪异的动作，半途停下了脚步，不知该进来还是出去。

　　几乎是反射性般，崔书桐迅速放开了她。

　　重获自由，方锦书连滚带爬跑了出去，甚至仓皇撞在了门框上。

　　苏清端着药碗，变的更不知所措了。

　　崔书桐招招手，接过了她手里的中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末了，还不忘警告她。
　　“记住，今天这事，不要跟任何人说。”

　　苏清乖巧地点头：“你放心吧，我都明白。”

　　她是他亲自挑选进入崔家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有分寸。

　　只是晚上休息时，方锦书表现得很不自在，一直躲闪她的视线接触，就连睡觉也是背对着她，从前两人都要说些悄悄话才会入睡的。

　　苏清心知肚明，也不逼问她，只是熄灯睡觉时，脑海总是浮现无意撞见的那一幕。

　　漆黑的房间响起一声轻微的叹息：“锦书，书桐哥对待你，真是好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