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校园]》几何人哉

16、第16章 你是你而我是我

　　到了晚上六点钟，数学准时开考。

　　于生发现虽然林拟平时也不怎么写作业，可是考试的时候做题很快——不是随便乱蒙的那种快，而是非常熟练的快，他看了几个林拟的答案，都是正确的，也大约能估摸出林拟的水平——上层，也许不算拔尖，但肯定也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这样看来还真是真材实料。他边往图上标条件，边想。

　　因为下午的一通电话，于生晚上心情并不是很好，草草地写完就托林拟一起交了卷，背上书包离开教学楼。

　　校门口灯火通明，有不少学生家长等着接孩子、送夜宵，于生正想从缝隙里穿过去，忽然听见有人在后边叫他。

　　是赵文勋，他一路小跑着过来，喘匀气儿后，压低声音悄咪咪地问于生：“你今天看见黄忠九没？”

　　“我见他干嘛？”

　　“我这不是担心他这玩不起的再来报复你嘛——不过听说他住院了！好像是顾莫询带人打的。”

　　于生觉得奇怪：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人，今天说住院就住院？而且还是顾……他问：“你听谁说的？”

　　“滨一二号交际花独家门路！”赵文勋还很骄傲似的拍拍自个儿，“听说也不重，但是全身大大小小的伤也够他受的了——生哥你也太牛了！能交到这么够意思的兄弟！直接铲平咱们的后顾之忧哈哈哈！”

　　不敢当，跟那家伙当“兄弟”可不是什么好事。于生想，八成是他实在忍黄忠九到极限了，等我的事解决之后再动手。

　　他摇摇头，风轻云淡地说：“我跟他不熟。”

　　“是吗？”

　　交谈间，林拟也背着书包从教学区走过来，见于生还没走，便问道：“回家吗，一起？”

　　于生随意地点点头。

　　“行啊！一起，你们怎么回去？”赵文勋也跟着瞎掺和，却被林拟一句话怼回去了：“你拎拎清楚，你家跟我们是反方向。”

　　赵文勋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扑身上前大叫道：“妮妮你变了！你为了新欢抛弃旧爱！”

　　“去你的，别诽谤我，我看不上你。”林拟飞快挥开他，跟憋着笑的于生一起走了。

　　公交车上——

　　刚下过雨的马路积着一片片薄薄的水洼，车轮碾过，水飞溅而起，不知弄脏了谁的鞋。

　　公交车过了西桥站，却见林拟却没有下车，于生疑惑地问他：“你不下车？”

　　林拟：“去接扫帚，他这两天寄养在我奶奶那儿，再随便拿点药。”

　　“哦，”于生问，“扫帚生什么病了？”

　　林拟靠在椅背上，微微抬头，发梢就被车顶灯照得金黄。他缓慢地说：“只是年纪大了，准确来说也不是药，是一些保健品，我们就只是想让他多陪我们几天而已。”

　　死亡对于于生来说具体却又模糊，他闻言，只像是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对了，下午给你打电话的那个——抱歉，我只是不小心听到了一点点。”林拟突然转移了话题，问到最后不知怎么的，声音弱了下来，“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于生毫不避讳地回答，“可能她自以为有点暧昧吧，我让她死心了。”

　　林拟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和‘暧昧’沾不上边儿呢。”

　　“为什么？”

　　“嗯……”

　　“你看上去全身上下都写着‘滚一边去别来烦我’”这几个字在林拟齿间转了许多圈，最终还是被他咽下，转而说道：“之前你们班同学没说过吗？”

　　“我又没联系。”于生耸耸肩，把视线落到窗外的漆黑里，轻描淡写地说：“全删了。‘老同学’就跟‘过去’一样，唯一的用途就是美化之后让人怀念、让人遗憾——到底还是得丢掉的。”

　　世界瞬息万变，有什么能是永恒的呢？就连以此为卖点的钻石，即使号称“一颗永流传”，火烧过后也只是黑碳。

　　“……我不这么认为。”

　　此言一出，于生看向他。

　　林拟坐直身子，正色道：“照你这么说，过去就一文不值了？可现在的你就是很多个‘过去’构成的呀，哪怕你想忘记，它们造成的印记也还在……”

　　不知是哪段话刺痛了于生，他垂眸，打断了林拟，语气里听不出咸淡：“所以你是你，而我是我。”

　　一时间，林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干巴巴地开口：“抱歉，我不是要掺和你的事的意思……”

　　只是有时候……他想。

　　有时候于生现实得让人觉得无情。

　　两人在公交站分别，于生回到家中，郑许若正一个人在饭桌前吃饭。

　　不大的餐厅里只开了一小盏壁灯，看不清她表情，直到于生进门叫了一声“妈”，她才抬头淡淡地回答：“哦，回来了？晚上是不是考试？吃过了吗？”

　　于生看了一眼桌上仅有的两盘菜，心说反正也没有他的份——尽管他晚饭时只被林拟本着“必须完成任务”的心态塞了个三明治，他还是说：“嗯，我写作业去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趴在床上玩了几把游戏，体验极差，正打算跑去阳台抽根烟，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哆啦妮梦：〖图片〗

　　哆啦妮梦：过两周就运动会了，老周让我问你要不要报项目，你看一下。

　　哦，运动会。于生回忆了一下他之前印象里的运动会：只有在初一脾气还算可以的时候被硬拽上场跑四百，他故意跑了个最后，之后就再也没参加过，每次都跑到那些安静的教室里睡觉。

　　这次他当然也没不打算参加，回复：不看，不参加。

　　林拟把他的回答委婉地告诉了老周，谁知道老周不死心，在第二天自习课的时候又提起来了。

　　“国庆放假时间大家都清楚了吧？这周五下午全体回家，下周三回校，休息四天——”老周翻了翻工作笔记，没有理会下面同学“怎么只放假四天啊”的哀嚎，自顾自地说道：“还有一件事啊，下下周，就是国庆回来的下一周，我们就要开运动会了，我今天先在这里定个人员吧？”

　　说着，他拿出报名表和笔：“径赛有一百米，两百米……陈浩宇你八百可以吗？”

　　“什么？！”陈浩宇突然被点到名字，惊得连连摆手，“老师我不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王河看热闹似的在旁边和稀泥，“老师他一千米贼牛！八百不在话下。”

　　陈浩宇赶紧上前扒拉他：“老三你别傻逼！”

　　老周还是大笔一挥写下了陈浩宇的名字。

　　最后搞了半节课，老周把好不容易写好的初稿交给作为体育委员的赵文勋——林拟和于生也没能逃过一劫，被安排了。

　　于生盯着“四百米”和“定点投篮”后面自己的名字看了一会，果断地把两个都划掉，扔回给赵文勋：“没别的异议了。”

　　“别啊生哥，咱们班的定点投篮就靠你了呀。”赵文勋作为夹心饼，简直是左右为难，苦着脸商量道，“来一个好吧？”

　　“我也有异议。”前面的林拟转过身来，伸手向他要报名表，“三千米不行。”

　　王河突然从边上窜出：“男人不能说不行！”话音未落，林拟就气得一巴掌拍开他。

　　赵文勋没办法：毕竟这是三千米，没点基础还真不一定能跑得下来，可是男生里除林拟就没别人了，他实在是无从下手：“没人了拟哥，我也不好办啊……”

　　林拟伸手做势要抢：“你不好办我好办，我帮你划！”

　　此时正好上课铃响了起来，赵文勋像找到了救星一样把表格往兜里一塞，边躲边叫道：“上课了！这节体育课老周说练正步呢——走了走了！”

　　于生万分不情愿地走出教室，林拟走在他旁边，歪头悄咪咪地问他：“诶，你三千跑得了吗？”

　　于生解开衬衫最顶上的那颗扣子，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别想，我死都不会参加。”

　　“没想让你参加，我也是真不想跑三千——我们一起改成四乘四百怎么样？”

　　“也不要。”于生天生讨厌跑步，还是拒绝。

　　走到操场，三班的同学花了好半天才三三两两地聚成方阵，老周代替了体育老师，喊道：“都来齐了吗？向右看齐！”

　　整队整了半天，老周又调整了几个人的位置，把比较高的都调到了后面。

　　“我真的超级烦走正步。”林拟站在队伍的最后，轻声说。

　　“好巧。”于生回答。

　　这方阵走得不三不四——有人习惯抬腿走，有人却习惯跨步走——导致方阵前边的人跺脚跺得蹬蹬响，后边的就像老爷爷散步，老周也很无奈：“前边的同学不要跺脚！正常走路就行！后边的麻烦有点活力行不行？”

　　反反复复练了一节课，课余时间大家的重心就跑到了“开幕式表演”上面。

　　曲靖靖是班里的文娱兼宣传委员，被交代了设计开幕式节目的任务，大课间的时候和一帮人讨论：“问过隔壁班，他们是几个女生跳舞，剩下的当陪衬……”

　　“我第一个不同意。”

　　坐在一旁的杨林森子撑着脑袋，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对发话的女生说道：“又不是让你去跳，跳舞的人才累好吧？”

　　“好啦杨林，”曲靖靖扯扯她的衣摆，示意她别在这阴阳怪气，“好歹也是集体活动，让同学们当陪衬多不好。”

　　有人附和道：“就是啊，都这么搞真的很无聊OK？”

　　赵文勋拍掌表示万分赞同：“靖姐明鉴！我也这么觉得，团体活动就是要大家都参与进来啊。别的班搞什么？”

　　“听说一班要跳沙雕舞。”

　　“五班好像是摆大字。”

　　“高三十班最土好吗，‘高考必胜，谁与争锋’！太没意思了。”陈浩宇撇撇嘴，说。

　　曲靖靖：“还有呢？谁知道高三七班今年搞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于生，弄得他莫名其妙，从手机里抬起头来，回想片刻才回答：“好像也是全班跳舞。”

　　“什么舞？”

　　于生说了一个现在很火的街舞曲子。

　　“牛啊。”曲靖靖感叹，“那舞超难跳的，还得是他们班会玩——说了半天你们到底有没有想法啊？”

　　“没有——”

　　又在抄单子的林拟随口说道：“咱们朴素一点？我看穿校服算了。”

　　曲靖靖刚想一口回绝，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手：“可以诶！男生穿女生外套，女生穿男生外套！然后再搞点简单的动作！”

　　“什么？！”众人皆惊，王河反问道：“不好搞吧？校服咱们班也对不齐啊，才几个女生穿一七五、一八零的校服？”

　　“可以定制啊！班长你太有才了！我这就跟老周讲……”曲靖靖说着，迫不及待地跑出了门。

　　林拟顶着一群人怨念的眼神，表示真的不关他的事。

　　本以为这样闹着玩儿似的主意，老周不会同意。谁想到他作为一名地中海老男人，思想居然非常开放，二话不说，就联系上几个往届的学生借班内对不上号的校服。这批校服拼拼凑凑，终于凑齐了码数，在星期五离校前发到了每个人的手里。

　　班里几个比较高的男生实在借不到大码的女生校服，只好联系校服公司统一买了一件。

　　于生在整理书包时发到了校服，看也没看就塞进抽屉里，没打算带回家。

　　林拟拎起那件红色的外套左右看看，听见后边的赵文勋幽幽地说：“这算不算全班男生集体女装？”

　　“看开一点，红色挺好看的。”他把衣服往赵文勋身上比了比，觉得他这一身“阳刚之气”配上红色的确是有点好笑，安慰的话在喉咙里卡了半截，忽然话锋一转，“三千把我划掉没有？”

　　赵文勋：“没有！你这个独苗不能垮。”

　　算了吧。林拟无奈地回过身，心想，三千就三千吧，反正尽量终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