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夫但不克仙女裙大佬》砚米

17、第 17 章

　　如果叶嘉沐能进入弟弟的梦里，就会发现此时的叶嘉然一点也不好过。他刚从地狱般的岩浆中脱身，转头又迷失在了一场大雾中。

　　周围又湿又冷，阴气逼人，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

　　“然然......”

　　有个沙哑的声音在叫他，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沙——沙——沙——

　　有什么在地上拖行。

　　叶嘉然毛骨悚然，蓦地转身朝后看，只见数米外有个四肢修长的怪物，正拖着一条短腿朝他走来。

　　叶嘉然呼吸一窒，意识到自己这是又犯病了。

　　但他双腿犹如灌了水泥般沉重，别说逃跑了，连动一下都是奢望。

　　谁来救救他？

　　叶嘉然头重脚轻，身体晃了晃，绝望地想着。

　　怪物的身体开始崩裂，涌出大量血液，它行动迟缓地抬起手，试图抓住叶嘉然。

　　叶嘉然心脏突突地跳，恐惧让他克制不住地发抖。

　　倏然，一个身穿仙女裙的背影挡在叶嘉然身前。

　　她出现的太过突然，背对着叶嘉然，挡住了不断逼近的怪物。

　　“你是谁？”

　　叶嘉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像破风箱一样难听！

　　仙女裙微微侧头，露出一个模糊的侧脸：“来保护你的。”

　　声音很好听，还有点熟悉，叶嘉然迷迷糊糊想着。

　　下一秒仙女裙手上凭空多出来一把斧子，在怪物袭来的瞬间劈砍下去。

　　叶嘉然：“！”

　　虽然这画面有点违和感，但叶嘉然看到仙女裙爆表的战斗力，突然觉得安全感十足。

　　“快走。”仙女裙抽空对他说了一句。

　　叶嘉然也想跑，但他感觉自己好像深陷泥潭般，每拔出来一次腿都要费好大功夫。

　　就在他艰难挣扎时，公主裙砍飞了怪物，抽空转身推了他一把。

　　叶嘉然身体失去平衡朝后倒下：“啊——”

　　病床上，叶嘉然倏然睁开眼。

　　“嘉然？”

　　有人握住他的手，而后按铃通知了值班护士。

　　叶嘉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视线和眼含担忧的柏耐寒对上。

　　叶嘉然气若游丝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柏耐寒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你在医院里，已经昏迷一天了。”

　　昏迷？

　　叶嘉然彻底清醒过来，紧张道：“叶萝呢？”

　　这时候值班护士和医生过来了，柏耐寒只好先让出位置，朝叶嘉然道：“她没事，现在很晚了，你姐带孩子先回去了。”

　　叶嘉然这才放下心来，配合医生做了检查。

　　他其实没什么很严重的外伤，除了小腿烫伤的地方掉了一层皮。

　　“看起来没什么大碍，脑部CT 也没问题。”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叶嘉然道：“你昏迷的时间比较长，考虑是DPD复发……”

　　“大夫。”叶嘉然打断他：“我有点累了，如果不是很严重的问题，明天您跟我的家属说一下就行。”

　　柏耐寒还在旁边，他可不想让医生进一步解释什么是 DPD。

　　竟然还有病人对自己的病情不感兴趣，医生摇了摇头，离开前嘱咐他伤口不要沾水。

　　病房里安静下来。

　　柏耐寒托关系给他转到了单人间，此时屋内就剩下他们。

　　叶嘉然发了会呆，说实话他还有点回不过神。好像上一秒还在大火里死中求生，下一秒就到了医院。

　　“喝点水。”

　　柏耐寒贴心地把床调高，又往杯子里插了吸管，这才递给叶嘉然。

　　“谢谢。”

　　温热的水滑过嗓子，叶嘉然舒服了些，侧头问柏耐寒：“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柏耐寒摇头，拉过椅子坐在叶嘉然身边，又牵起他的手道：“好像和我在一起，总是让你受伤。”

　　叶嘉然愣了一下：“没有吧？着火的事又不能怪你。”

　　不过说起来，好好的剧院后台怎么会起火呢？

　　柏耐寒说消防员已经查清楚了，是插销座老化漏电，责任全在场地方，跟儿童剧团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咱俩倒是火了一把。”柏耐寒看上去有些无奈，把新闻搜出来给叶嘉然看。

　　不知道是谁拍下来柏耐寒抱着叶嘉然从火场里出来的照片，被网媒报道后意外走红。

　　叶嘉然翻了翻评论，有说他俩颜值高的，有说像在演偶像剧的，竟然还有腐女在磕CP。

　　叶嘉然：“......”

　　行吧，你们磕到真的了。

　　“我手机呢？”叶嘉然想给他姐发个消息。

　　柏耐寒把抽屉拉开，手机是满电的，上面有不少未读消息。

　　叶嘉然看了看，除了网站编辑问他人怎么消失了，就是李彩云的消息轰炸。

　　叶嘉然挨个回消息，期间柏耐寒就坐在一边看着他。

　　“干吗一直盯着我？”叶嘉然看了眼陪诊的小床，柏耐寒这么大只可能都塞不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没问题。”

　　柏耐寒不为所动：“我不困，也不忙，就在医院里陪着你。”

　　病房里很安静，只剩下叶嘉然打字的声音。

　　柏耐寒也拿出手机上网，片刻后突然道：“原来DPD的意思是人格解体障碍。”

　　叶嘉然呼吸一窒，皱眉看向男友：“你...你查到了。”

　　刚才他故意打断医生的话，就是不想让柏耐寒知道自己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倒不是想一直瞒下去，只是觉得他们才刚在一起，可能会把柏耐寒吓跑。

　　“那时候我返回火场找你，你的状态很奇怪，后来你姐姐跟医生沟通的时候，又提到你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柏耐寒猜到了，但没有追问叶嘉沐。

　　叶嘉然心里酸酸的，别过头哂笑：“我有病，你要跟我分手吗？”

　　“不分。”柏耐寒回答的干脆果断。

　　他挑明不是为了这个，而是：“我不介意，所以你好好给我讲讲，如果下次再发病我该做什么。”

　　叶嘉然微微张开嘴，震惊的看着柏耐寒。

　　男朋友有精神病都不介意的吗？虽然他这病跟普通人眼里的精神病还是有区别的吧。

　　“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

　　叶嘉然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赶紧把静音开了。

　　他接起语音电话，李彩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宝贝啊你可算出现了，吓死我了！姐姐说你昏迷不醒，我正打算天一亮就去探病呢！”

　　“没事你不用来，明天说不定我就能出院了。”

　　“那现在谁陪着你呢？你男朋友吗？”

　　叶嘉然看了眼柏耐寒：“嗯，他在呢。”

　　听到有人照顾叶嘉然，李彩云才稍稍放心些，甚至还夸了柏耐寒两句，最后道：“比你那些前任都靠谱。”

　　柏耐寒肯定是听到了，叶嘉然尴尬道：“好了好了，我要挂了。”

　　“我更靠谱吗？”柏耐寒长腿叠交，朝叶嘉然挑眉：“你到底有几个前男友？”

　　叶嘉然果断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不重要，都是过去式了。”

　　柏耐寒大概做好了陪床的准备，没有穿平时的正装，套了件宽松卫衣，头发也没有喷发胶。不似平时的打扮，让他看上去显得年轻了两三岁，叶嘉然这时候才觉得男朋友比自己还小。

　　“说起来，你应该叫我哥哥。”

　　柏耐寒挑眉：“你有这方面的嗜好？”

　　叶嘉然翻白眼：“当然没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柏耐寒只留了一盏夜灯，走廊里也很安静。

　　叶嘉然掀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你要上来吗？”

　　柏耐寒看了眼他缠着纱布的腿，把被子重新掖好：“躺好了，别乱动。”

　　叶嘉然才刚醒，一点也不困，想了想道：“那我给你科普一下人格解体障碍吧。”

　　刚才柏耐寒问的时候被李彩云的电话打断了，但该知道的总会知道，即便叶嘉然不说，柏耐寒也可以自己去查。

　　“DPD是它的简称，这种病不是特别的常见，也很少有人提起。”

　　柏耐寒回想起叶嘉然在大火中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你发病的时候会产生幻觉吗？”

　　“会，DPD的症状分人格解体和现实解体，人格解体主要是感觉和认知与躯体脱节，现实解体是对外部环境的认知出现偏差。”

　　柏耐寒一直蹙眉认真听着，但他显然无法理解叶嘉然的感受。

　　“能描述的再详细点吗？”柏耐寒道。

　　“这么说吧，我发病的时候会感觉自己身处迷雾中，很难控制身体移动，思维变得迟缓，而且......我总会看到怪物。”叶嘉然打了个哆嗦，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DPD患者发病的情况也不一样，有的人感觉自己灵魂出窍变成了幽灵，有个人会觉得身体部位忽大忽小。

　　叶嘉然道：“很少有人会看到怪物，医生说我这种情况是共病，除了DPD可能还有PTSD的问题。”

　　柏耐寒倒是知道PTSD，是一种创伤后应激障碍。

　　但叶嘉沐跟医生说弟弟的病已经有很多年了，肯定不是因为他前男友出车祸去世这件事引起的。

　　柏耐寒眉头紧蹙，心疼男朋友的情况：“你还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叶嘉然其实不是很想提这件事，沉默片刻道：“我父母都去世了。”

　　柏耐寒意识到了什么，抬手道：“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他脸上的关心和担忧不是装出来的，叶嘉然忽然又改变了想法。

　　这件事连他姐也总是避而不谈，叶嘉然把它埋在心里不见天日，长年累月腐蚀着内心，令他难以喘息。

　　叶嘉然突然很想说出来。

　　“三岁那年出了一场车祸，当时我也在车上，醒来的时候警车和救护车还没赶到现场。车身翻过来了，我看不到爸爸的情况，但我妈在副驾驶......“

　　叶嘉然闭了闭眼，这段回忆对他来说无疑已经成了噩梦。

　　车身已经变了形，车内一片狼藉，刺鼻的汽油味混杂着血腥味，弥漫在狭窄的空间内。

　　小叶嘉然被困在后座的儿童座椅上，鲜血顺着额头淌下来，他疼得不敢大口呼吸，只好惶恐无助地小声喊着爸爸妈妈。

　　然而小叶嘉然喊了很久都没得到回复，更加害怕了。

　　好在小孩子身子柔软，小叶嘉然挪啊挪，终于转过来半边身子。

　　当他看向副驾驶的位置时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这恐怖的一幕深深印在了叶嘉然的记忆中。

　　他的妈妈被安全带勒住腹部，倒挂在座椅上，双手悬空显得格外细长。女人浑身是血，还有扎进皮肤的碎玻璃，脸色青白，早已没了呼吸。

　　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看向儿子的方向，显得更加漆黑。

　　小叶嘉然并不懂事因为瞳孔扩散了的缘故，他只觉得妈妈的眼神好可怕，像鱼缸里死掉的金鱼。

　　“爸爸，你醒醒！”小叶嘉然艰难地发出声音。

　　咚的一声。

　　是安全带承受不住男人的重量，尸体从驾驶室摔了下来。

　　小叶嘉然崩溃了，他再也顾不上疼痛，大声哭喊起来。

　　车窗外传来什么动静，小叶嘉然扭过头，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数米外的地上踉跄着爬起来。

　　他的手臂断了，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腿也不太利索。

　　“救...救命...别过来！”

　　小叶嘉然哭得越大声，那个血人就越往汽车的方向踉跄走来，嘴里还发出嗬嗬的声音。

　　砰砰砰！

　　病房外传来敲门声，叶嘉然被吓了一跳，见护士开门进来：“点滴打完了吧？”

　　“还差点。”柏耐寒一直关注着吊瓶，正打算过一会按铃。

　　护士瞥了眼，把吊瓶摘下来：“可以了，滞留针先不要拔。”

　　她出去后叶嘉然才松了口气，不过也没什么心情再继续讲下去了。

　　柏耐寒见他面带倦容，轻声道：“睡吧，等会天都亮了。我哪也不去，就在旁边陪着你。”

　　叶嘉然躺在枕头上闭上眼，片刻后突然道：“我这病是偶发的，平时只要不受什么刺激基本上跟正常人一样。”

　　他已经有两三年没犯过病了，不知道是不是受李牧车祸影响，才又开始出现这种情况。

　　“嗯。”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柏耐寒大概躺在了陪护的小床上。

　　叶嘉然这回是真的困了，很快就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反倒是柏耐寒依旧精神抖擞，他上网查了查人格解体障碍，看到医生说患者在发病时最好不要强迫他们“清醒”过来。

　　柏耐寒默默记下，他决定抽空跑趟医院挂个精神科的号，好好咨询一下叶嘉然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