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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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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栾迟疑了一瞬。
方才确实又些念头一闪而过,只是尚不确定。她微微抬头,不期然对上了时杲看过来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静冷然,脸上还残留着刚刚面对伍蠡时的肃杀之意,与之不同的,还有一丝无声的鼓励。
孟栾自然捕捉到了。短暂回想起此前对方的多次扶助,便不再犹豫,利落道:“下官确实有些疑问,还需嫌犯回答。”
时杲未言,只用眼神示意了应吉,后者随即再次走向牢门前,肃声向里面斥道:“孟御史要问你话,最好老实点一一交待了,若是之后被发现有任何欺瞒,”说着用鞭子重重挥向牢门,“我这鞭子便可以光明正大地落在你身上了。”
可惜伍蠡方才已瞧出了他的外强中干,自认为应吉不敢把自己如何,对于此番示威丝毫不放在眼里,他偏头朝地上吐了口痰,态度傲慢至极,“呵,我不回答她又能如何?无非一个芝麻大小的御史罢了,也敢审问小爷?你们最好祈祷自己能在这段时日内找出些有用的证据出来,否则,”他狞笑一声,“等小爷顺利出去了,你们就等着人来找你们算账吧!”
“哦?伍少爷想找谁来替你出头?”孟栾拦住应吉,上前一步,“是给你透露试题的?还是告诉你答卷思路的?”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
伍蠡脸上还有留着些傲慢,只是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的紧张,他抬了抬眉,反常地未曾接话,只竖瞳紧盯着孟栾,如同乡野林间的野兽,白昼惫懒不愿狩猎,唯在晚间出没,一旦发现猎物便伺机而动,找寻机会一击致命。
只是时局变幻莫测,惯常出没于狭小林间之物乍然进入茂密丛林,到底谁是猎物谁是狩猎者,决定权已不在他手中。
“怎么,很惊讶?”孟栾离得近,将其神色变幻瞧得清楚,“让我猜猜,那人是如何跟你说的……”
“是告诉你,本次会试座师、尚书左仆射范程弘,乃是女官政策的坚定铺垫与推行者,要你一改此前之偏见,转而大肆赞赏支持官制改革,才有机会被选出?”
“还是告诉你,将题目多转告给几个平日里跟你观念契合的举子,以混淆视听、排挤女举人中第名额?”
“到时候若是闹出来,影响甚大,法不责众,皇帝和朝廷顾及脸面与威信,会大事化小,将此事压下去不了了之,最后你还是能如愿入仕?”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孟栾话锋一转,眼神紧盯着对方不放,“若是此事败露,走向不同于预期,你会有何下场?”
左肃政台,肃政大夫办公堂内。
聂涟瞧了瞧自己素日悉心栽培的后生,眉心微微蹙起。
一个时辰前,有人匆匆来报,说淳亲王来此查案,他未曾多想便如前几日般将人迎至了堂前,此案虽说由左肃政台牵头,但淳亲王作为明帝钦点的领头负责官员,这段时日频繁往来肃政台,众人皆已习以为常。
可谁知淳亲王带来的几个人里还含了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在堂内听闻经过后更是百感交集,既为其一如既往的敏锐细致而骄傲,又为其此番冲动行事而忧心。
查案只靠事实铁证说话,最忌空口无凭。从前在肃政台时都是自己人,有长官和同僚担待,加之聂涟私心想要培养其能力,对于孟栾习惯性基于证据推断猜测的行径称得上纵容。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被暂调往刑部,陟罚奖惩一应由刑部决断,今日当着淳亲王审伍蠡时的一番话,若是无误还好,一旦后续出现任何问题,淳亲王作为尚书右仆射,对其都有直接处罚权,聂涟不由为其捏一把汗。
只是瞧着刘成业那厮的脸色,事情应当不至于办砸。
刘成业出声打断了聂涟的内心活动,“孟御史的意思是说,这伍蠡本身其实是坚决反对选拔女官的?”
“正是,”孟栾丝毫不知道聂涟的担心,只回道,“不知刘大人是否还有印象,会试前不久,通祥楼内曾发生过举子聚众斗殴事件,此事当时惊动了京兆尹,府衙官吏出手将双方肇事者都抓了进去。”
“倒是有些印象,”刘成业摸着自己精心蓄起来的胡须,“似乎是关于官制改革起的冲突?”
“正是。”孟栾自是不好提起方翎,只说道,“伍蠡便是此事的涉事者之一,其当日言行,京兆尹府内应当有文案记录,若下官未记错,此人实对是官制改革持反对意见。”
“然其此次会试卷文,论及官制改革弊益,却是尽陈其利,言此制惠及千秋,万望承继完善,一改往日反对之论,至于弊端,更是绝口不谈。”
“所以……孟御史便认为,此人策论答卷,乃是旁人指点之果?”
“正是。”
“那我还有一问,”刘成业不愧为多年刑部尚书,敏锐直接,“此次会试,泄露题目和指点其答卷的,是否为同一人呢?”
此问一出,堂内众人纷纷侧目,都朝孟栾这边望了过来。
当事人却是恍若未觉,沉吟片刻后回道:“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但无论是与不是,都应是伍蠡眼中的‘自己人’。”
“此话何解?”
“下官私以为,会试题目泄露实则分为两个过程,窃题与泄题。”
“窃题者与泄题者,不一定是同一人,但可以肯定,泄题者与伍蠡相熟,而窃题者,则应与泄题者相熟。两者可能是同一人,也可能是同伙。”
“至于指点答卷的,则分两种情况,要么是泄题者本人,要么,则是伍蠡散布题目的众学子之一。”她轻笑了声,“不知大人还记不记得此前伍蠡的夫子对其的评介,想来以其性格,分享题目应当也是与平日自认志同道合者分享,而这些人,”
“极有可能也是反对官制改革的。”
她抬眼看向上首,“大人若是不放心,可将本次被状告之人的卷子挨个翻出来比对比对,或许其中某些跟伍蠡一样,心口不一呢?”
话音刚落,淳亲王便依言吩咐了下去。
堂中众人眼瞧着任务分配了下去,纷纷自觉告退,只剩下聂涟和刘成业还留在此处。
此处本为聂涟办公之处,他自然留下,倒是刘成业,很是自觉地留在了自己位子上,不曾挪动分毫,聂涟望过去,狠狠瞪了一眼,像是在质问其凑什么热闹。
正待开口赶人,淳亲王先出了声:“孟御史可还有话想说?”
聂、刘二人闻言回头,却看见刚刚退下的人复返,闻得淳亲王询问,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孟栾看着对面神色不一的两位长官,复又迈步向前,躬身道:“下官实则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王爷和两位大人。”
“不必多礼,直说便是。”
“下官思索良久,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他们会选中伍蠡呢?”
堂中三人同时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