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风起乐宴 ...
-
码头上，高大的军舰正翘首以盼。
阿尔弗雷德久违地换上正装，脱下了代表军官职位的黑色镶边三角帽。玛莎亲切地为他整了整衣领，点点头，随后退至华盛顿身旁，一副满意的样子。
“这身衣服也太拘束了，还是军服自在。”阿尔弗雷德瘪瘪嘴，向面前两人微微抱怨。“真不知道英国和法国怎么忍下来的。”
“我的祖国，这总是要习惯的。”华盛顿终日严肃的脸上露出了具有亲和力的笑容，“您此番去巴黎和谈结果未知，但我们都相信着您。”
“那当然了！我可是美国！”
“不过我还是想说，虽然大陆会议下达了‘在没有法国同意的情况下，代表不得与英国签订任何条约’的命令……”
说到这，华盛顿微微停顿，似是不甚赞同，于是他接着说道：“但您是自由的，美国的利益远在盟约之上。”
阿尔弗雷德瞪大了眼睛，却并不意外华盛顿的这番话，他的笑容逐渐晕开，“我明白的，你这样子可真像絮絮叨叨的老父亲。”
华盛顿一愣，只得无奈地笑笑，一旁的玛莎女士打趣着：“祖国先生那么年轻，他在心里的确那么看呢。”
“玛莎…！咳，那么祝您一路顺风，富兰克林会在巴黎接应代表团的。”
阿尔弗雷德和随行代表团迎着众人充满希望与期盼的目光中踏上了甲板，乘着大西洋的洋流与海风，前往对岸的世界。
巴黎是完全不同于北美的热情繁荣，如同开到极致的鸢尾一般，带着点易逝的靡艳和破碎的激情。代表团们下榻于德约克酒店，他们还有一天时间整理思路。
亚当斯与富兰克林又开始针对彼此的外交理念进行激烈辩驳。
不过这也不奇怪，阿尔弗雷德想着。亚当斯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根本不相信弗朗西斯表演出来的“友谊”，一直致力于撇开法国和英国单独谈判。
而富兰克林则认为，情感与理智同样值得尊重，对于一些不那么敏感的话题，可以先和法国商量。这让美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得以占据道德至高点。
两位都是值得信赖的外交官，可以把谈判放心交给他们。阿尔弗雷德默默想着，装作漫不经心地翻拆着一封信，信纸上带着雨水潮湿的气息与玫瑰的幽香，写着流畅华丽的熟悉字迹。
不过现在，我要去赴一场“约会”。
阿尔弗雷德装作对巴黎好奇的样子，东摸摸西走走，甩开随行的人员，大步走向兰斯唐俱乐部。
侍从引着阿尔进入最深处的房间，他推开房门，只见唯一的窗户被带着暗纹和黑色流苏的绛红色丝绒窗帘掩去大半，烛光下的火焰微微颤动，却不显得阴暗。
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张由流水般曲形草茎与贝壳雕纹组成的橡木长桌，两侧是古色古香的圈椅，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扶手的橡木上像有涡卷形花叶缠绕，轻盈美丽。
阿尔弗雷德走进了些，发现长桌上倒好红茶的茶杯正散发着热气，桌上是用镇纸压着的北美地图。阿尔来了兴趣，正准备上前仔细查看，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还以为你会乖乖呆在酒店，想来你也明白，把决定权交给法国是最愚蠢的选择。”
“乖这个词跟我毫无关系吧。”阿尔弗雷德头也不回地答道，“这点你不是真切体会到了？英国。”
“也是，那么进入正题吧。”亚瑟抬手示意阿尔坐下，自己将地图铺在两人面前，“除了承认美国的独立主权，你还想要些什么？”
“什么都可以？那我可不客气了。”阿尔弗雷德惊讶于亚瑟现在的好说话程度，便像猫咪打翻桌上的瓶子一样试图打探英国的底线。
“撤军，交换俘虏。”见亚瑟点头，阿尔弗雷德也逐渐放开。他站起身，随手抓了一个蓝色旗帜形的棋子放在密西西比河以东，“重新划定西部边境。”
“你的野心倒是比我想得大，西进？”亚瑟挑眉，看着阿尔弗雷德毫不动摇的神情，明白这作为“必要条款”一旦谈不拢，谈判就会破裂。短暂的利益权衡，亚瑟终于还是点头同意，只要不是法国佬得到路易斯安那。
“当然，作为‘回报’，美国愿意与英国分享密西西比河的自由航行权。”
亚瑟端着茶杯，微微吹了吹气，利益平衡与交换，美国倒也不是毫无长进。
随后他们又就加拿大纽芬兰海域和圣劳伦斯湾的捕鱼权，互欠债务偿还以及“保王党人”的财产等议题进行拉扯交易。等英美在所有的问题上都取得了共识，天色渐晚，已是五个小时后了。
阿尔弗雷德窝在椅背上，怀疑地看着亚瑟，“你今天不会是吃错药了吧，这份条约实在是过于慷慨了。”
美国几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简直像是糖衣炮弹，即便明知前方是鸩酒也会义无反顾一口饮尽。这让阿尔弗雷德本能地警惕亚瑟背后的意图。
“你在怀疑我的真心吗，真让人遗憾。”亚瑟走上前，弯下腰，双手撑着扶手和阿尔弗雷德对视，“以国王之名，我一向对你如此慷慨。”
亚瑟靠得更近了，手掌缓缓抚上阿尔的手背，手指虚虚环绕着手腕，“你的心跳，加快了。”
废话，你靠得太近了。阿尔弗雷德腹诽，目光克制地不去看那绿松石般美丽深邃的眼睛，他几乎能闻到亚瑟身上经久不散的淡淡玫瑰清香。
阿尔本能地停止呼吸，片刻后又觉得这样好像在无端掩饰，于是理直气壮地旋转手腕握上亚瑟的脉搏，“你又怎么保证不会出尔反尔？”
“以最神圣和不可分割的三一真神的名义”，亚瑟直直看向阿尔弗雷德眼底，“忘记我们所有过去的误解和分歧，确保永久的和平与和谐。”
我们将拥有最为紧密的经济联系，以此为英国创造利润丰厚的市场，成为我的贸易伙伴吧，就像过去一样。
“……”
亚瑟满意的微笑，他已经得到了答案。刚直起身准备退开，突然手腕被猛得一拽令他不受控地向前倒去。阿尔弗雷德及时撑住亚瑟，却又拽着他的衣领向前吻去，这毫无技术的更像是在啃。
亚瑟微微瞪大了眼睛，接着一阵无奈。于是他抢过主导权，抚上阿尔的脸并抬高，呼吸交错，起先是轻轻地啄吻，试探着能否更加深入，而后像小鸟撬开果壳一般，攫取着新鲜的果肉与呼吸。
阿尔弗雷德仰头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想着幸好意识体不呼吸也行，但亚瑟你怎么那么熟练啊？！
阿尔弗雷德逃也似的回到了酒店，试图忘记自己逾矩的举动。他将签过字的和约拿给代表团，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随后大家面面相觑，想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和约签是签了，倒是挺痛快，但法国至今为止一个字都不知道，姑且还得维持与法国良好的外交关系。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自己的祖国大人，阿尔弗雷德一呛，“我会去的！明天就去！”
“所以这就是美国你过来的原因？”弗朗西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果然是和英国一脉相承的无耻的昂撒人！但他并没有发作，“你们这么做可不文明。”
“所以我不是来告诉你了吗，在你和英国谈妥之前，条约不会生效。”阿尔弗雷德破罐破摔，索性更加理直气壮，“我们并没有损害法国的利益，联盟的立场不会改变，免得让亚瑟抓住把柄，破坏我们的友谊。”
弗朗西斯也想到这点，但他更在乎欧洲的利益，只好认下这份条约。他甚至为阿尔弗雷德辩解，“一定是英国花言巧语，我们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还没来得及好好谈谈。”
“那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九个月后，英法协议达成。1783年9月3日，英美条约正式生效，独立战争正式结束。
阿尔弗雷德走上回程的船只，感受着自己清晰的心跳声，那是人民喜悦的声音。美国为了他的自由付出了上万生命，新大陆满目疮痍，危机掩盖在软弱无力的“邦联议会”下。
如何在一个没有国王，新生的国家建立起一个强而有力的统一政府，一个合适的政经体系，是合众国即将面临的新课题。
但此刻，阿尔弗雷德望向水波涟涟、亮光熠熠的海面，只想静静享受着自由的喜悦。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风起乐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