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0、第 80 章 ...
-
“女士们先生们,前方到站——祝域南,请携带好您的......”
祝域的气候和她想象中的一样,空气里的水汽很少,干燥舒爽,太阳高挂,落地窗外的世界看起来温暖而明媚。
褚蓁正抬头望着指示牌上的好几个出口犯难,她来得急,还没有和纪筱她们联系,以至于这一趟旅途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正当她决定要随意挑一个喜欢的数字出口走时,背后忽然传来很大一声呼喊:“蓁蓁姐姐!!!”
“褚蓁褚蓁!!”
“在这里在这里,蓁蓁姐,回头看呀~”
声音大得整个车厅的乘客都频频回头望去。褚蓁起先是错愕,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在身后多次响起自己的名字后她终于回了头,于是就看见了那些好久不见的朋友们。
行李箱被主人扔在一边,褚蓁飞奔过去和大家相拥,一大簇芳香四溢的茉莉花塞进她怀里。
小小的木子把眼泪鼻涕抹在她的衣角,一张脸哭成了包子,“呜呜呜姐姐,你来了~”
“哭什么呀,这么你姐我?”她弯腰揉搓这小子的头,一个没忍住也跟着红了眼,“长胖了啊,也长高了”
纪筱拉开小朋友,挤到她面前,也是要哭不哭的模样,“褚蓁...我...”
她欲言又止,褚蓁上手捏捏她的脸颊,反过来安慰她:“好啦,干什么,别哭呀,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嗯”,女孩重重点头。
另一边徐衍礼早已自觉地过去帮她提了行李,几人簇拥着她上了车,一伙人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在祝域的家。
路程不短,开了将近两小时车才停在一个宽敞的院子里,一下车褚蓁就被水池旁种着的各种蔬菜吸引,各种菜长得正水灵,叶子大得和她的脸一样。伏黯看她盯着,笑着给她说那些都是许斯然种的。
“斯然种的?”
“是呀是呀就是我种的!!”主角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了,跑到她身边揽住她手腕,亲亲热热地说:“早上接到你要过来的消息,我开心死了。本来我也要去车站接你的,但是!!徐衍礼说座位不够,不给我去!!”
褚蓁低头笑,用食指点点她的鼻尖,漫不经心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就是纪...呃...哈哈哈”,许斯然尬笑两声,眼珠一转,指着湛蓝的天空胡言乱语:“夜观天象夜观天象,不说这个了,我们给你准备了接风宴,我新学的那道菜终于有人可以欣赏了...”
许斯然拉着她进了屋,客厅里站着的一堆人忽地全涌了上来把褚蓁团团围住。
“褚野!”
唔,是那个娃娃脸女人,褚蓁挑眉,惊讶于她的出现。那女人捂着嘴笑,说:“虽然知道了你叫褚蓁,但还是习惯叫你褚野。”
褚蓁也跟着笑,应下了,旁边的董渺给她解释:“先前我们在街上遇到珊珊姐,她冲过来就和晏朝曦抱在一起哭,我们几个吓了一跳,怎么也拉不开她俩,后来我们坐下来聊了,发现珊珊姐是晏朝曦她妈,晏朝曦是她女儿,你说巧不巧?”
木子更是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继续说:“更巧的是我们还发现她和你认识,当时珊珊阿姨还抱着一个孩子,她给我说那是你的女儿,大家都吓得吱哇乱叫,说蓁蓁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生了一个孩子。”
“笨,我就说你笨吧,哪有人几天就生娃的,我当时就说这肯定是蓁蓁捡的”,许斯然敲了敲木子的头,给他夹了块红烧肉,把当时的事讲得绘声绘色。
那个叫晏朝曦的女孩就坐在褚蓁身旁,样子有些腼腆,她脸上的伤疤已经消去很多,余下额头处的一角,看上去却有种不一样的漂亮。
苏珊珊朝她使了眼色,晏朝曦得了令,端起自己面前的牛奶就要和褚蓁碰杯。
“叮当”脆响一声,褚蓁把茶水喝净,眉眼弯弯地看着小女孩羞涩生疏地说着些感恩的话,“谢谢褚蓁姐姐您当时救下了我,还让我能够和妈妈团聚,这份情谊朝曦都记在心里,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朝曦都会站在蓁蓁姐姐这边,永远守护你...”
带着孩子气的话让饭桌上的大伙都忍俊不禁,褚蓁也跟着笑,拉开座椅让她坐下。
炉子里的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周围的人都使劲地给她夹菜,以至于她的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好在吃到后半程,桌上的人也醉了大半,纪筱和许斯然醉得尤为厉害,稀里糊涂地在猜梅子,屋顶都快要被她们两人的吼声掀翻了,好在她们的邻居就苏珊珊一家。
再看看徐衍礼和伏黯俩个男人,也不遑多让,醉得都趴在桌上小憩着。苏珊珊就住在隔壁,她早早吃了饭和褚蓁聊了几句就回去照顾褚明月了,而小孩子们更是提前下了桌,出门和其他小孩玩去了。
于是,桌上清醒的就剩褚蓁了。
纪筱只给她倒了半杯果酒,说是自己酿的,度数高不让她多喝。现在也就留了个底,她一饮而尽后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起了身。
有人握住她的手腕,“去哪儿?”
褚蓁笑着对醉醺醺的纪筱说:“出门消消食,你和斯然继续玩。”
女孩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眼后松手,嘱咐她:“注意车。”又红着一张脸迷迷糊糊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噜噜币,“给你,想吃什么自己买。”
一边的许斯然笑哈哈地补充道:“镇里最好吃的那家小卖部就在附近。”
都把她当孩子了。
“好”,褚蓁轻笑着把红色大钞收了,顺带感慨了一下纪家人怎么都喜欢给别人钱。
嗯,这是个好习惯。
她出门后谨遵纪筱她们的指导,到了附近的那家小卖部里买了一大袋的零食,薯片饼干糖...什么都有,她拎着零食到老板推荐的东沽阳山山顶看落日。
那有棵歪脖子树,上面荡着个秋千。
寄生在大树上的菟丝花藤蔓爬上了秋千绳,它们随着她的摆动而摇曳。这里的夜幕来得晚,落日余晖好像也比其他地方存续得更久些。
她忽然想起之前读过的一本书,有一页的上面写着:太阳每时每刻既是夕阳,也是旭日,那一页后来被她撕下来折成了飞鸟。
栗子跳进零食袋里咯吱咯吱地吃着薯片,它从里面随手挑了一样东西给她。
水果硬糖被她嚼得粉碎。
其实,水果硬糖不难吃的。
那些轻盈的、飘逸的或是厚重的云都在夕阳的映照下变得柔软梦幻,一切都笼罩在宁静与祥和之中。等到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山峦上披着的金辉色衣纱也跟着褪去。
褚蓁感受的太阳熄灭收尽后翻涌上来的苍凉残照,又等着最后一抹光辉消失在天际后,她跳下了秋千,拎着零食慢悠悠地回到了小院。
袋子里的精神体问她:[主人,你开心吗?]
“特、别、开心。”
[虽然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还不错,但为什么主人没有哈哈大笑呢]
“这个问题,你不是问过一次吗?开心又不一定要笑出来,罚你多看点书哈”,她乐得敲打栗子头,回到屋里将零食和它一块丢在了茶几上。
饭桌上的残局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徐衍礼和伏黯在洗碗,纪筱俩个捧着醒酒汤喝,董渺已经带着两个小孩回来了,盯着电视里的热血漫看得激情四溢。
“蓁蓁姐,你回来了?”木子和她打招呼,拉着她坐在沙发上一块看,她转头对着精神体喊:“栗子,去吧我的行李箱拿过来。”
来都来了,东西总要早点给她们。
知道褚蓁有事要做,木子把电视声音调小了,其他几人也都心照不宣地闭上了嘴。看几人小心翼翼的样子,褚蓁笑着说:“怎么这么严肃,不是要弄什么大事,就是从克里亚拿了点东西过来给你们。”
几人互相对视后都围了上来。
褚蓁把两罐护肤品放进了木子的怀里,她指着东西说:“橘子面霜,在迷迭楼桌上放着的,还没拆封,明年冬天就过期了,可别舍不得用。”
包装好的青松被她拆开摆在董渺面前,“...关洵最喜欢的那棵,我拿过来了。”
董渺将上面有些枯黄的叶子摘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褚蓁点头。
那副老旧的助听器被她用盒子装好放在桌上,褚蓁回头看了眼还在厨房打扫的伏黯,没叫他,而是叮嘱木子记得把东西给他。
这是伏黯妈妈给他买的,他出生后第一次听见这个世界的声音就来源于这副已经有些破损了的助听器,其中的意义可想而知。
“他食言了。”
纪筱抬头和她对视,语句染上哭腔,“舅舅不是答应过木子她们会来这里重逢的吗?”
褚蓁回忆起出现在天慈陵园的那座新坟,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关洵舅舅就在我们身边”,许斯然指着那株青松说:“他没有骗我们,他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我们身边,不是吗?”
她忽然有些懊悔自己挑起了这场悲伤的开端,她只得跟着频频点头,“关洵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陪伴着我们。”
好在许斯然把人哄得止住了眼泪,等宽慰好了她们都各自离去,有的回了房间歇息,有的出门散心,客厅里忽然就只留着她和许斯然。
许斯然拍拍她的肩头,“还好,小筱没有喜欢过关洵,也不知道关洵喜欢她,看来那句话说得对,有的时候被蒙在鼓里也确实是一种幸福。”
“斯然,过来帮我个忙!”
“欸!好嘞,马上来。”
最后一个坐在她身边的人也走了,褚蓁默默收拾好变得空荡的行李箱,独自坐在沙发上看没放完的热血番。
等到墙上的钟表指到十二点,徐衍礼过来叫她,褚蓁才收回放空神游的大脑。
“很晚了,长途劳顿的,斯然给你收拾好了空房间,早点休息”
“怎么没回克里亚?”徐衍礼的脚步顿住,褚蓁扭过身继续问他:“你和纪筠一直都有联系吧。”
“嗯。”
“斯然在这里挺好的,所以我不想她回去踏进那些纷纷扰扰里,所以阻拦了她们回克里亚。我骗她们都城的事一直还未真正平息,为了不给你们添麻烦,斯然和小筱放弃了早早回去的计划。”
挺好的,蒙在鼓里也是一种幸福,褚蓁不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拎着东西回到了房间洗漱。
她在祝域待了一整个春天。
期间过上了一段极其惬意的田园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跟在纪筱她们身后到处玩,有时候是去地里种菜拔草,有时候是到山上捡野果子,偶尔被拉着品尝许斯然新创的菜品,还要陪着小朋友们玩丢沙包什么的。
田里种的水稻很快长了一茬,去年种下的向日葵也长到了半人高,隐约有开花结果的趋势,董渺笑着说要给她做焦糖瓜子。
有一天她龇牙咧嘴地吃完许斯然做的新式菜品西芹炒草莓后,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徐衍礼拿给她的。
这个春天还没有完全过去时,纪筱她们终于决定了要回克里亚,一行人在得知褚蓁不回去的时候都震惊不已,纷纷询问她为什么。
“怎么不回?你不是就过来陪我们一块玩玩吗?还是说你在这里玩得乐不思蜀不愿意回克里亚了?”
“蓁蓁你不回去,我哥怎么办呀?你不会是和她吵架了吧?”
木子拉着她的手摇晃撒娇,“蓁蓁姐姐你不回去,迷迭楼怎么办呀?舍不得小明月吗?可是珊珊阿姨也会一块去克里亚定居呀。”
直到现在,他们还以为克里亚的一切都因宣抚而起,对于纪筠的谋划和他曾经囚禁过褚蓁的事全然不知,除了徐衍礼。
而伏恩联邦也已经不是联邦了,如纪筠所愿,那些百年来的禁锢和礼制在他的推动下统统瓦解,民众选出了新的带领人,伏恩被一种宣称“人民至上”的全新制度治理着。
那个新选出来的人民带领者,不是纪筠。她看到新闻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蓁蓁姐姐,蓁蓁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褚蓁回过神,看了眼站在角落的徐衍礼,垂眸笑着和众人说:“......其实,我和纪筠分手了。”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它原有的流速,众人在她身边静默地站立着,彼此之间没有一句言语,空气中只有沉默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的震惊。
褚蓁率先将压抑的沉默打破,笑着说告诉她们:“所以我就不回去了。”
“那你去哪里?”苏珊珊问她。
褚蓁拿出一张折好的地图展开,指着自己圈点过的地方说:“去这里、那里,或者任何地方。”
于是,在暮春的一个早上,他们各自告别,向南或是向北踏上新的旅途。
他们谁也没有等到向日葵的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