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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女不才难高攀,心有豪门难比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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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张阳和吴二在阊门的旅馆住下了。
“少爷,真打算空手回去啊!那么多的嫁妆,没一个正宫娘娘,降不住啊!”
少年老成的下人给张阳出主意。
“也对!让他们告一个强霸财物,休新娘的戏法,也很难说。”
张阳心道,他挠了挠头,他的脸皮儿薄,拉不下来脸。也说不出决断。
“找到王媒婆,她肯定知道内幕。”
吴二推开了木窗,“少爷,王煤婆,你看!”
张阳在吴二的呼喊声中,伸出头一看:
“真是她!去,把她押过来……问个清楚。”
几分钟之后,他带过来王媒婆。
“张公子!甄家大小姐跑了,我正要找你要人呢!你可是红红朗朗把她娶走的。那些嫁妆就是证据。怎么办?我听听你的意见。”
王媒婆不愧是王媒婆,一上来就给张阳一个下马威。
张阳急了,“我娶……眉心有痣,你……调包!指责我,不要!”
王媒婆轻拍了下手背,“傻子,你的请媒书上有写吗?”
下人吴二气极抢答:
“是不是窖子小姐,我们少爷还是分得清楚的!”
王媒婆脸色一变,她尖叫:
“你胡说,你不怕甄老爷治你?”
“甄老爷治我?”张阳沉默了。
甄花花如果不是德行有亏,可能也轮不上张阳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新长的肥羊毛更多。
可我张家世代清白,也不能让窖子小姐给废了吧?
甄画画呀甄画画,当官的有什么好?哪像我搭脉开单,金飞玉转,本小利大,富贵不难。
张阳在屋中走来走去,他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对王媒婆说,你且去吧,我自会,讨个说法。
水月楼,甄花花正在和院内头牌金钗姑娘打得火热。
她身上的磕头银票不少,够她玩个好几天的。
当晚,她并没有回甄府上,甄府一夜风平浪静。
甄老爷和三姨太都如释重负叹了一口气,两人相视一笑,举茶庆祝:
“终于把这个不省事的混世魔女嫁出去了。”
嫁女儿父母发自内心悲戚的人多,少见嫁女儿还眉开眼笑的。除非,这个女儿太不省心了。
混世魔女,能省心吗?
甄花花是三姨太带怀而嫁的女儿,名义上是甄老爷的亲生女儿,事实上她的亲生爹是谁,连三姨太自己也不清楚。
甄画画小甄花花一岁。她两岁余时她爹甄将军战死沙场,快四岁时她娘思夫心切,病逝甄府。
故而甄画画小时候,一直在甄老夫人房内安睡,直到十岁,才转到正房左侧屋中。
因为甄母念儿心切,她爹娘的卧房一直保存下来。另外一间就是嬷嬷丫鬟的就寝之处。
甄母房间的右侧,则是甄画画学习琴棋书画的房间。
甄画画出生之时,除两个贴身乳母之外,另有四个教引嬷嬷。除贴身掌管钗钏盥沐两个丫鬟外,另有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
只不过,在她六岁多知事之时,她的记忆中,从未有过亲娘,只有两个嬷嬷。一个教引嬷嬷,一个乳母,人唤林嬷嬷。
另外,还有一个教书先生,人称甄有才。她的本家远房叔叔,因自视清高,看不惯官场的逢场作戏,自动离职,大隐于市。
后来的甄家,情势一年不如一年。在甄画画十岁时,没有了教引嬷嬷,只配了一个乳母奶娘林嬷嬷,她也算是自家人,对甄画画的抚育很上心。
两个陪读丫鬟一个叫雪儿,一个叫月儿。长大后,又成了婢女加玩伴。
之后的几年,在甄老夫人的要求之下,甄有才一直教育甄家姐妹。只是甄花花的年龄越大,越不喜欢读书。反而是甄画画,对读书越来越感兴趣。
大部分的时间,甄老师只有甄画画一个学生,加她的两个陪读丫鬟。
林嬷嬷望着举止庄重的甄画画,不禁眼含热泪。她小心翼翼的问:“珠儿,大小姐出嫁了,这下我们的日子要好些了吧?”
甄画画如释重负叹了一口气,她答非所问:
“也怪我爹,我娘走得早,不然我也会嫁个现成的官爷。”
她的心中还是放不下表哥董玉凡。
林嬷嬷安慰她,“小姐,你才十五岁,还小,有机会选官爷。不过,人各有命。是咱的跑不了,不是咱的追不到。”
雪儿小声说,“小姐,听说大小姐被退回来了。”
甄画画作势要打,“瞎说!不听不闻,不评不说。闭耳收目。”
月儿比雪儿大一岁,已知事晓礼。她赶紧拉了雪儿到外屋去了:
“大小姐没回来之前,谁都别议这件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甄母劳累了一天也累了,她斜靠在卧榻上,心中想着孙女甄画画。霜桐在一旁扇着偶尔飞着的秋蚊子。
甄画画是被甄母当男孩养的。她的大名叫甄珠,就是取珍珠之华贵,振兴甄家门庭之意。
她庆幸阴差阳错,没把自个儿的乖孙女甄画画嫁出去。她得亲自为甄画画物色夫君,这样,才对得起早逝的大儿子,大儿媳妇儿。
第二日,阊门县衙,董玉凡早早的上了朝。
董玉凡年轻有为,走马上任没几天,他马屁拍得溜溜的响,各路诸侯都看好他,把他列为女婿的人选。
在他的眼中,只有旺族才会入他的眼。比如贾家,林家,而偏偏没有甄家。
他太清楚甄家的家底了,京中无人,任上无官,原先的皇家裙带关系,随着时光的流逝,全部灰飞烟灭了。
甄老爷虽然官至蓝带,但他沉迷烟柳花巷,这样的人,迟早是甄府最终没落的导火线。
“咚!咚!咚!”
“老爷,有人击豉!”门子来报。
“带上来,升堂!”董玉凡拍了京堂木,大喊。他的声音洪亮,余音飘了好远好远。
张阳昂首挺胸,他并不把这些报告的喽喽放在眼里。
当他抬眼看到红日旗下的董玉凡时,他暗呼,“完了!”
因为他怕董玉凡认识自己,昨晚撞过,还骂了他。也许夜晚没瞧清楚,董玉凡并没对他横生灾难。
董玉凡见张阳一表人才,遂生腥腥相惜之意。他的声调软了,“公子有何冤枉?但请细细说来。”
张阳改口说,“大人,小人张生,求大人作主。小人新娶的妻子,要闹着回娘家,饭都不吃。今儿早上一看,她人都跑了。求老爷作主。”
张阳断句很短,刻意隐去了结巴。
董玉凡问,“哪家女子这么不守妇德,报上名来,速速捉了押上堂来。”
“贾花花。”张阳用了二声扬声。
“贾家还没有适龄姑娘要出嫁。”为了攀上贾家,董玉凡倒希望这个姑娘真是贾家的哪位小姐。
董玉凡问,“是金陵贾家的女子吗?”
张阳心生一计,“是的,但不是,明面小姐,是私生女。”
董玉凡退却了,这事他不敢插手啊,谁愿意自己的风流韵事大白于天下?但自己又不能不管,不管就代表自己玩忽职守啊,这个他耽不起。
这正在张阳的料想之中。
董玉凡为了保全自己,又不能让张阳继续上告,他一啪惊堂木,转而大声呼喝,“大胆刁民,无中生有,拉下去,打四十大板,哄出去!”
几个站堂狱吏过来拉张阳,张阳不从,纠缠中他把几个狱吏打得东倒西歪。
董玉凡见状,他暗中甩飞一条凳子,凳子砸中张阳,他的头重重的撞在了堂柱子上。
瞬间,他眼冒金花,钻心的疼痛让他闭上了眼睛。他的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董玉凡见状,也怕出人命。他吩咐手下退了,只留一个贴心心腹。
疼痛钝痛之后,张阳回过神来。
他顿觉全身通泰无比,脑筋也活络了很多,似乎某根大脑神经,在撞击之后,自行接洽,拔乱反正了,他的智商也快速增加。
张阳睁开眼睛,他见董玉凡怕贾家丑事败露,他一溜大呼,字如珠玉,滚将而出,“青天大老爷冤枉啊!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
“等等!”董玉凡听出了“甄”字。
张阳不结巴了,他挣扎着站起来,重新回跪在地上。他额头上的伤口,正在朝地上滴血。
“老爷,有人仗着您狐假虎威,损害您的官威,老爷!要为小的作主啊!”
张阳诚心磕头,一时血流满地。
董玉凡见之怜惜,他说,“起来,起来,坐着慢慢说!”
张阳一抹额头,血流减小。狱吏拿了金创药点上,止住了流血。
张阳双手一拱,“老爷,我提亲的是甄画画,可她爹却嫁了甄花花给在下。甄花花不受管束,自己跑了。请老爷作主,让我迎娶甄画画。”
董玉凡这才弄明白,原来是表妹家的事。本来两人是姨表亲,平时又不够亲热,虽然甄画画喜欢他,但他的志向不在她身上。
董玉凡沉默了许久,似乎是下了一个割肉的决定。他说,“本老爷准了,自择吉日娶甄画画。”
张阳又怕起字音上的纠隔,他恳求,“还请青天大老爷替在下明纸一张,写清笔画,我怕有人又要耍赖。”
正用得着甄花花的董玉凡哪有不帮之理,他立即执笔毫书,“准姑苏人氏张阳,娶金陵人氏甄画画为妻。”
写完,他盖上了县衙公章。
张阳立即下跪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