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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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琸言照例把尤啓送到了家门口，这好像已经成了他个人约定俗成的一个习惯。
考虑到楼上还有另外两位，为照顾他们的情绪，许琸言没打算上去。
当然也没打算什么都不说。
毕竟他也不总是个义务兵。
可能是刚才的事对许琸言心里有触动，他直接开门见山道：“诶你等等。”
尤啓也没打算就这么直接进楼门。
他侧过身来。
正好挡住了不远处突然射过来的车前灯亮光。
许琸言因着这个动作，心里软了软，连带着语气都不自觉地放软了很多。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他笑，“就是下午那阵去交检讨书的时候，又被黄主任揪着训了顿。”
尤啓他们递交时，运气比较好，黄主任那会可能是尿急吧，坐姿平均每三秒就要更换一下。
只来得及把他们挨个递交过来的纸张粗略地翻了翻，就挥着手打发这帮小兔崽子快滚了。
估计汪强那厮也是看出这老头的急态，还故意跟着身旁几个专挑这种时候跟黄主任表决心。
说什么，以后都要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争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换来黄主任笑骂的一句，叫他们快滚！
安慰人这事，尤啓做不来。
他还真以为许琸言是因为被老黄说了几句，心情不太好。
但突然就听见面前人说，“高二分班，你会选理科吧？”
那会文理还分科。
尤啓一愣，就听面前人继续道：“历史一背我就头大，政治更是可怕，完全不知所云。”
许琸言总结道：“所以我肯定是读理科的。”
而且他从高一就分在一班，那是学校默认的理科重点班。
但尤啓现在所在的三班，是学生中默认的文科班。
想到这，尤啓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这么说了。
接下来的话，好像不说也OK，毕竟各自心中都已然明白对方想表达什么。
“行，”许琸言抬头粲然一笑，“那我走了。”
等他走出一段路，忽地听见身后仍站在原地的人，突然冒了句，“我也不是很喜欢背书。”
许琸言一笑，没再回应，踏着月光，悠然前行。
……
穿越毕竟是个概率问题，许琸言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穿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片时空中逗留多久。
但他现在也想得很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
想到如果还能陪着尤啓继续读高二，甚或跟着他一道高中毕业，一股莫名的喜悦就会萦绕心间。
这点快乐抵消了许琸言因为想到高明那事所渐起的焦虑。
但抵消不代表这事就不存在，也不代表这事就会消失。
且按事物发展规律来看，任何事情经过最初悄无声息的酝酿，最终都会演变成一场大风暴。
几天后，天气微阴。
许琸言抬头看了眼厚重的云层，加快了脚下步伐。
经过几天的侧面了解，许琸言大抵对这件事有了点认知。
一个不大好的预感渐渐浮上他心头。
为确保事情不要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许琸言决定，尽自己所能，看能不能把事情往回旋的余地拉一拉。
身为穿越者，许琸言不太确信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如蝴蝶效应般煽动起更大的风暴。
但他知道，要他作为旁观者选择视而不见，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许琸言看了眼手中握的纸袋，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等他七拐八扭地找到地，已经快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
这片是个群居区，跟尤啓他们住的那片很像。
人口稠密，除了脏乱差外，烟火气息也重。
沿途走来，目光所掠之处，渐次亮起万家灯火，耳中听到的，多是小儿的嬉闹声，还有不同车辆发出的刺耳尖鸣和急刹所带起的擦地声。
人们声音洪亮，谩骂和沿街的吆喝叫卖声交织在一起。
不同风味的饭菜香开始不遗余力地往鼻腔中窜。
许琸言佝头行过一片低矮的房檐，不知是雨水还是楼上挂的衣服落下的水珠，滴溅在他右肩上。
等他终于从这片低矮的巷道间穿行而出时，右肩那块已经洇湿了一小片。
许琸言看了眼手中拿的纸袋，还好，袋面是干净的。
等他找到高明和小静时，在一处废弃的双杠边。
许琸言慢下步子。
双杠边，高明半吊在上面，一只脚一晃一晃的。
小静靠在他旁边的那根生锈的铁杆上。
许琸言走得近了，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这跟他之前‘调查’的结果相吻合。
俩人或许不是不愿交流，而是不能交流。
因为小静是聋哑人。
许琸言了解到，并非天生聋哑，而那位女掌柜也非小静的生母。
大概在小静四五岁时，生了怪病，屁股上长了很大一个类似‘肿瘤’的东西。
生母几乎倾尽家财，带着小静去医院做了手术。
可惜不知是因为术后感染，还是未能对症治疗的缘故，术后，小静落下一个后遗症，她发现自己渐渐听不清了。
这事起先无人在意，发展到后期，大约到小静快小学毕业时，她已经完全听不清身边任何人的讲话声了。
想起可能是那场手术落下的后遗症，生母陷入巨大的自责当中。
因为同时跟小静患病的另位女孩，没去做手术，后续家人寻得偏方，使用七叶一枝花擦拭，竟让那个‘肿瘤’奇迹般地消了下去。
那个年代，与医院打官司还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而且那医院因为自身制度改革，后续跟县里的医院进行了合并，当年为小静诊治的大夫早已不知又去哪个医疗单位任职。
就这样，生母在幽怨中，很快生病去世。
后来，父亲娶了这位后母。
许琸言了解到，这位后母的心思很是深沉。
她还年轻，有生养的打算。
小静父亲不过一个普通工人，每月工资不高，她自己开这个麻辣烫店也就是赚个糊口钱。
小静这种情况，后续还要不要往里贴治疗费？
就算不治疗了，认命了，但毕竟是个小女娃，自身一没学历，二没体力的，现在还只有14岁，就算父母再狠心，法律总还是要顾忌的，邻里间的闲话也得兜着。
可这再养4年的费用，从哪出呢？
毕竟，她肚子里那个一旦生下来，又是个填不平的无底洞。
高明率先听到身后脚步声，他紧着回头，脸上的表情没及时收回去。
深深的戒备中，还带着点恐惧。
见是许琸言，紧锁的眉头，稍有舒展。
但转瞬，高明面上一凛，就从双杠上一跃而下。
许琸言见他朝自己走来几步，每步动作中的潜意识行为都再把那个女孩挡在自己身后。
还没等他走近，许琸言先是扬了扬手中的纸袋。
高明目露疑惑。
待他近前，许琸言道：“拿着。”
他直接把东西塞到了高明手中。
高明下意识去看。
看清之后，愣住了。
是个助听器。
别说那个年代了，就是现在，这玩意买个质量好点的，都不便宜。
高明一下语结，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纸袋，张了张口，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曾是他想给小静买的。
奈何兜里就那么俩个子，甚至在刚才极目远眺时，高明都还在心里盘算着，要利用闲暇时间搞点什么别的兼职。
“言哥，”高明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道：“这……太贵重了。”
就算别人再有钱，那也是别人的钱，不能因为别人有钱，你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买这个东西不过毛毛雨。
这不道德，也不是好朋友间的交往法则。
心里虽然不情愿，但高明还是把那纸袋退了回去。
许琸言没接，他以眼神示意身后。
虽然听不见俩人间交谈内容，但从面部表情上看，小静辨出此刻站在高明面前的这个大哥哥，不像坏人。
她安静地站在高明一侧，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许琸言。
从许琸言的视角看过去，这小姑娘此刻真的像只懵懂的小鹿。
不光是因为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还因为她人小小的，面上看过来的表情，认真中又带着一丝迷惘和好奇。
多可爱的姑娘，许琸言在心里想，这得是多么狠心的父母才能想出，要把这闺女送去乡下给人当童|养|媳呢。
许琸言干脆从高明手中拿过那个纸袋，三两下拆开。
高明见他拆了里面纸盒的塑封，抬了抬手，想要阻拦，毕竟拆开就真的不好退了。
但许琸言动作更快，‘唰唰’两下拆完，直接把东西取出，扣紧电池盖，抬手到了小姑娘面前。
朝高明示意。
许琸言没有直接上手帮小姑娘带上，因为他知道，此举不合适。
他见高明有些犹豫地接过去，故意把那东西往他掌心里摁了摁。
略重的力道提醒他，别磨叽。
小姑娘没见过这东西。
她家里人当然不可能给她买。
在渐次亮起的路灯下，高明手略有颤抖地，终于算是给小姑娘把这个东西带好了。
能听见声音的那一瞬间，从小姑娘眼中迸出的光，差点让高明落下泪来。
他赶紧转过身去。
而许琸言只是在小姑娘看来时，笑着对她说道：“晚上好啊，小静。”
小静一下愣住了，活了14年，大概从没觉得，‘晚上好’这几个字，会这么悦耳动听。
她很是兴奋，但许琸言毕竟算是个陌生人，在陌生人面前不好放肆出来，她只得小小声地应了句‘晚上好’，又紧着拿眼去看一旁的高明，顺带着又往他身边挪了挪。
在高明看过来时，小姑娘难掩兴奋地指了指自己右耳，以口型做着‘我可以听到啦’的声。
因为常年听力受损，她讲话时，有点大舌头的情况。
可以讲，但讲出的话，咬字很模糊生硬，让人听来不是很清晰。
高明强作出高兴的模样，依旧习惯性地拢着嘴在她耳边说，“真是太好了。”
明明是两双笑着的眉眼，却看得许琸言一阵心酸。
要送小姑娘回家前，许琸言又拿出个东西。
是个拳头大的沙包。
许琸言不解释，只笑着放在自己抬起的掌心中，递向她。
小姑娘抬眼瞅高明，在对方示意下才慢慢拿过那个‘沙包’。
拿在手里掂了掂，这才发现里面是中空的。
许琸言指着小姑娘右耳，叮嘱道：“回去记得把东西摘下。”
‘藏起来’三个字他没说。
但小姑娘跟高明都听出了这句言外之意。
细心中的谨慎，让人心中攀升出熨帖的暖意。
确认小姑娘进了楼门口，一直看着她往楼上走去。
直到进了那个家门。
高明才渐渐撤下目光。
转头就对上了许琸言的视线。
少有的，高明在许琸言眼中看出了很是不苟言笑的严肃神情。
他知道，对于这件事，自己或许是到了该解释解释的时候。
高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言哥，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
严肃的眉眼，紧紧盯了他好几秒后，才慢慢软和下来。
但出口的话音依然是冷的。
许琸言道：“我知道，我相信我的朋友不会是这种人。”
那一瞬间，落泪的冲动再次攀上高明心间。
许琸言问：“找个地，聊聊？”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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