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忍覆雪》半是私

50、双眸含情——量变质变

　　那夜，温竹卿还是做了梦，却算不得噩梦。

　　梦中火焰再次烧了起来，还没等一跃两尺高，就被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浇灭了。

　　梦境中思维大抵是不讲逻辑的，向来清醒的头脑没有纠结那同毛毛细雨相差无几的雨丝，是如何霎时间浇灭大火的？幼鹿般瘦弱湿润的眼睛只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簌簌落下的绵密雨线上。

　　温竹卿并不喜欢雨，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潮湿悠长的梅雨季，是他不得不经历的难捱日子，然梦境中他竟然摒弃前嫌，第一次欣赏起细雨的朦胧唯美来。

　　破旧公园细碎杂草染上春色，雨点打在灰白池塘里激起一圈圈生机涟漪，空气中泛着潮气，不知名的鲜艳小花破土而出，蜿蜒生长。

　　那些花儿生长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就将原本的荒凉之地变为了一个花的国度。

　　床是红白小花编织碓簇而成，椅子穿插着蓝紫二色，凳子，桌子，摇椅，吊床，入目所及皆是一片温馨绚烂。

　　温竹卿在花朵簇拥中仰躺着，嘴里含着的是花蜜，鼻尖落下的是露水，就连从睡梦中醒来都是花茎藤蔓弯曲着将他轻轻挠醒。

　　唇边漾出弧度，温竹卿睁着惺忪眸子，只见蔚蓝天空变作一顶素色床幔，挠醒他的藤蔓也变成了陆程哲的手指。

　　“师兄，起来了。”陆程哲蜷着小指，勾起温竹卿耳边凌乱发丝顺势捋到耳后。

　　为了避嫌，他一大早便跑了出去，迎着倒春寒的春风招惹了一身冷气，这才又赶了回来。

　　“天亮了。”温竹卿看了看窗外天色，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

　　“嗯。”陆程哲目光带着宠溺，“师兄睡得好吗？”

　　“好。”指尖擦过眼眸，温竹卿点头道。

　　不夸张来说，是18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天。

　　如同放下了个沉甸甸的包袱，全身都是放松的。

　　“那就好。”陆程哲唇角漾笑，不安分地牵住他的手。

　　简单寒暄后，空气沉寂了下来。

　　两人并非爱说话之人，日常相处也多以安静为主，然与以往不同，这次沉默明显多了些什么。

　　良久陆程哲开了口，“昨夜之事，师兄还记得么？”

　　双颊染上薄红，纵使陆程哲性子再沉处事再稳，面对昨夜放纵也不免心怀荡漾。

　　温竹卿一贯淡然的脸庞也染上了几分不自然，静了半晌他开口，“记得。”

　　虽然恨不得暂时失忆。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停顿，两人都默然无声地盯着对方，盯着对方双眼，红唇，甚至透过衣服看向皮肤表层不小心抓出的浅淡红痕。

　　一夜之间...有什么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好似枝头果子由青变红，雏鸟展出成熟双翼飞上天空，有些事由量变改为了质变。

　　“师兄…” 陆程哲双眼含着春情，唇间抿着希冀，“我们之间算什么？”

　　“你觉得呢？”感受着猛然跳快的心脏，温竹卿强装镇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

　　“我觉得...”陆程哲停了一停，又换了个起始词语，“我希望...”同师兄永远在一起。

　　后半句并未直接出口。

　　私心里他是想一吐为快的，却又怕惹温竹卿不悦...

　　作为局中人，他极清楚自己的心意，对温竹卿的想法却一直捉摸不透。

　　他的师兄总是随性。

　　对他也是时而亲密无间，时而避而远之。

　　陆程哲不懂这两者的切换，更不懂切换背后的底层逻辑。

　　也许昨夜疯狂是饱含深意的，也许不过又是场一时兴起，不管不顾的一腔孤勇不会心愿成真，反而会适得其反地将人越推越远。

　　何况...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思及此，含着春情的眸子染上几分晦暗，唇边弧度也淡了淡。

　　犹豫彷徨半天，后半句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这时，电灯泡温了了破门而入，“师兄！”

　　看到陆程哲也在他先是一愣，目光在两人之间游弋片刻，他直接道：“陆程哲你怎么也在？”

　　“我来唤师兄起床。”陆程哲敛了敛面部情绪，沉稳道。

　　第一狗腿子温了了很不乐意，他移动身形挤到两人之间，摆出一副温竹卿身侧最亲近之人的模样，“唤师兄起床的事我来就行，用不着你越俎代庖充大头。”

　　话落，他挥挥手，他命令道：“你下去吧。”

　　“好。”陆程哲乖顺离开了。

　　温了了：“???”

　　温了了：“诶？”

　　陆程哲这个人，花花心思最多，至少在温了了眼中是这样。

　　没办法，谁让对方总是阳奉阴违，尤其在师兄的问题上，无论表面表现得多恭敬，说的话做的事总是另一套，偏偏还滴水不漏，让他占不到丝毫便宜。

　　今日，这人却异常的听话...

　　怪！

　　怪得很！

　　“师兄，你觉不觉得陆程哲今天很怪？”

　　温了了向来趾高气扬，双眼恨不得生在头顶，自然没看到某人故作乖顺离开前，偷偷递给温竹卿的眼神。

　　那眼神有些复杂，带着几分如释重负，带着几分温煦安抚，当然最多的是无可奈何，像极小情侣亲密打闹时，自家宠物狗冲进门来的无奈。

　　“有吗？”温竹卿唇角不自觉漾出笑意。

　　“没有吗？”温了了反问着转头，将目光转向床铺之间。

　　瞬间，那种奇怪的感觉自陆程哲转移到了温竹卿身上。

　　温了了赫然发现，自家师兄也怪得很...

　　那双向来浅淡的眸子漫出亮光，盯着陆程哲背影，含在唇边的笑居然是宠溺的！！！

　　天呐！

　　自己师兄都没对自己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陆程哲，他凭什么？

　　等等，跑题了。

　　温了了细细打量着温竹卿，渐渐发觉即便不通过感觉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自家师兄也有诸多奇怪之处。

　　比如，师兄的脸色似乎较之平日红润些。

　　再比如，师兄的嘴唇似乎...肿了。

　　再比如，发丝凌乱...

　　再比如，衣衫不整...

　　温了了不敢再想下去了。

　　话说，陆程哲昨夜一整夜没回房...如果没回房间，他又去哪了呢？

　　短短一夜，温了了感觉自己又错过了良多。

　　温了了对温竹卿一直保持着崇拜的迷弟心态，在面对与温竹卿有关之事，尤其是对温竹卿不利之事，他大多会选择放弃理智无脑拥护。

　　所以即使“证据”摆在了自己面前，他也还是选择了否认。

　　接下来两天更是通过旁敲侧击，直接询问，调查取证等方式，不辞辛苦地彻底将否认做实了。

　　确定自己师兄清白那天，接连几天食不下咽味同嚼蜡的他，破天荒地狠狠吃了一顿。

　　他早该知道是这样，自己师兄是什么人？

　　那是冰清玉洁，纯洁无瑕的仙人！怎会轻易与人厮混？

　　陆程哲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之前在织云村便各种上赶着，明明有房间，还和师兄一起睡草垛，苍蝇似的，甩也甩不掉。

　　温了了大口嚼着包子，越发动了守护师兄，绝不让宵小之徒再有机可乘的心思。

　　可说来也是怪了。

　　明明之前轻易便能做到的事，现在却越来越难了。

　　别说离间两人关系，只要稍不注意两人就会悄无声息地凑在一起。

　　关键他还没那么多心神去管，因为，天韵无极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