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人不瑜》刺赤

1、第十八年

　　江佑忠被关押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四周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和令人窒息的寂静。斑驳的墙壁上渗着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他无力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身上的枷锁沉重地压着他，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如此艰难。烛光在牢房的一角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江佑忠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发笑，这些年他送过无数人进牢房，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送到这里。不，这个场景他想到过的。或者说在踏上这条追逐权力的路一开始，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这是他无法逃避的结局。只是不知道曾经的小公主以后还会不会记得他，或者会记恨他曾经因为他冒犯过她而记恨他。

　　江佑忠静静的想着，牢房中昏暗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忽然很想再看看他的小公主，仔细算下来，距离自己第一次看到李不渝好像已经过去了18年。18年啊，两个人都变得太多太多。他的小公主已经变成当今世上第一位女皇帝了，而他却被她送进牢房。

　　他想着，如果自己早一点放手，是不是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他们两个人之间也会变成如此下场，明明他们两个人之间曾经是那样的亲密无间。

　　他虚弱地靠在牢房的一角，耳边清晰地传来狱吏们的议论声。

　　“这个太监，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家伙啊！看看他做的那些事，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 一个狱吏愤愤地说道。

　　“就是啊，他仗着自己的权势，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现在终于得到报应了！” 另一个狱吏附和着。

　　“听说他还蛊惑圣上，让圣上做出了许多昏庸的决策，搞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狱吏们你一言我一语，语气中充满了痛恨。

　　“哎，也不知道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胡作非为！”

　　“现在好了，他终于要被处死了，真是天下人心大快啊！我看呐，这就是他应得的下场！”

　　“瞧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估计也没几天活头了。”

　　是呀，他是个太监，他怎么敢肖想的。

　　这时，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狱吏们连忙噤声，似乎有人要来了。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和窘迫。他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中，此刻泛起一丝涟漪，眉头微微皱起，带着一丝紧张与不安的神态。

　　现在来看他的人，不可能有别人，只会是她的对吧。他那消瘦的脸庞上，颧骨更加突出，皮肤紧紧地贴在骨头上，尽显憔悴之态。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当他看到来人并非他心中所盼之人，而只是她身边的贴身御前侍卫，以及后面跟着的一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时，他眼中的那丝期盼瞬间化作了深深的失望。

　　牢房内的光线依旧昏黄，墙壁上的斑驳痕迹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那股潮湿的气息和腐朽的味道愈发浓烈，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他的身体僵硬地定在那里，脸上的肌肉微微扭曲，流露出无尽的哀伤。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他默默地看着那两人走近，眼神空洞而又充满自嘲，嘴角却扬起自己曾经的招牌式嘲弄的笑容。

　　“裴大人，怎么现在还来看我这个将死之人，现在你是来看曾经欺负过的你人的是什么下场的吗？拜将军的福，现在还死不了。”

　　裴青站在江佑忠面前并不言语，只是向着傍边的狱卒示意打开的牢门。待打开牢门之后，便挥手让狱卒们离开，独留江，裴还有一个小太监打扮的人在场。

　　裴青交代好一切之后也先行离开，到屋内暗处去了。

　　身后的小太监，拿下头顶的官帽，撕下面上一层伪装的面皮。露出江佑忠所想这面孔，脸庞还是如从前见她那般清丽秀美，但是眼神不似当年，初见的她，偶会展现出彷徨和犹豫，现在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决绝和一丝狠辣。

　　江佑忠呆呆的坐在原地，忽而想起来，将自己的头发和面容整理干净。并朝着面前的人跪拜起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着的人低声叹了一口气，“江郢，是我在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你拉下水。”

　　听到来人喊着自己18年都没有人喊过的名字，跪着人慢慢讲头抬起来看着现在正在看着自己的人。江佑忠一辈子都在做别人的剑，做暗处的刀，做最忠诚的狗。在面前自己的女皇李不渝的狗时，自己的心甘情愿，不仅是因为她救了自己，还有自己心中对她，自己从来不敢去妄想的女人有隐秘在心中的幻想。

　　江佑忠自己呢，他好像从来不后悔自己的走上这条不归路。只是权力这东西从来都不由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好像不满足了。权力之心越大便会越大，反正只要自己永远是女皇手里最锋利的刀，最忠诚的狗，那么就永远没有人能动摇自己。

　　他身居高位太久了，他忘记了伴君如办虎，这个女皇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问他该怎么办的小公主了。他的权势大的失去了自己的掌控了，也失去了女皇的掌控。所以他留不得了。

　　只是有时候，江佑忠也会想，当初为什么不离开呢？他在女皇登基之前就和她说过自己最讨厌困了他一辈子的皇城，如果将来大事已成，那么唯一的心愿就是离开皇城。自己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那么这一辈子都离不掉了。

　　“老奴惶恐，老奴罪该万死，陛下能来送老奴最后一程，老奴已经十分感激了。”江佑忠生平最讨厌别人用太监来称呼自己，也最讨厌用奴来自称。只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他好像看清楚了，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死太监，是被后人戳脊梁骨的，有什么称呼不得。

　　“江郢，自我从掖庭出来以来18年，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所以对你也多加纵容，你我二人主仆一场”，说着李不渝从食盒中拿出一个绿色瓶身的物件放在地上，“这是假死药，可以保证你在一个时辰内没有气息，且身体僵直，有假死之象。一个时辰之后施以银针便可恢复。”

　　李不渝开口道，“江郢，我派人将你送出京城，有生之年，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江佑忠自嘲的笑了，自己还是出了皇宫，女皇还是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老奴谢主隆恩，公主在京城多多保重。”

　　李不渝稍稍愣住，自从五年前坐上皇位以来，没有人叫过自己公主了。

　　江佑忠不做停留，讲绿色瓶身拿起，打开之后就将里面的清凉的液体倒入口中，时间不做半刻，便没了知觉。

　　李不渝半响不语，拿上食盒，带上面具，走出了牢房。向着外面的裴青使了一个眼色。裴青领会她的意图，接过食盒，从食盒中拿出准备好的血液按照路线洒在石墙和面部。将江佑忠的头向着石墙向重重磕去，使得江佑忠的头部呈现自身的血迹和沾染的血迹。

　　裴青做好这些后，便叫外面的狱吏进来说，“刚刚奉皇命来宣罪人的罪证，适才突然以头抢墙，我还未来得及阻止，我已探过他的鼻息，气息全无。”

　　狱卒听完面面相觑，随行而来的还有大理寺少监杨慎，裴青向杨慎微微做揖后交代情况。杨慎直言，“怎么如此蹊跷，将军一来便江佑忠便死了。”裴青微微皱眉，答道，“此实属超出我的意料，只是我是奉吾皇之名来宣读昭旨，现在突然出现如此状况，实在是应当先回去复命，告退。”说着便先行离开了。

　　杨慎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离去的两人，若有所思。

　　驾马车离开寺狱，李不渝淡淡吩咐，“不多时，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朝廷，现在你立刻将这个瓶子，送给原来江佑忠的手下陈廷，他知道该怎么做。不要让别人看见你”说着便驾马车走入一个巷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