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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辅州百灵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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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殷南鹄说自己向神农庄写了拜帖被拒收了,银翘告诉她这段时间岑乌菱不在没办法招待外客,千万不要来。
岑既白提心吊胆地看下去,生怕失去这次回到神农庄的机会。但殷南鹄话锋一转,说想见的人并不是岑乌菱而是苍姁。岑既白高兴得跳起来,苍秾心里却更加想临时逃跑。
时至今日想起潼泷山里见到的一切苍秾还是忍不住害怕,就算岑星咏和戚彦都不在了,她也还是觉得苍姁和殷南鹄一旦见面就会对她的人生引发无可挽回的重大变故,犹如幻境里小云同学的爆炸,只要在这两人身边便会无一幸免。
“说起殷南鹄,这个东西还在我身上。”丘玄生突然开口,低头从口袋里翻出那块断成两截的铜牌,问,“这是殷南鹄的东西,还是她姐姐的遗物。要还给她吗?”
“可这是你从幻境里拿出来的,现实里的殷南鹄应该也有一个。”苍秾接过她手里一半铜牌,摩挲几下那残缺的断口,语气沉重地说,“还是等见了面问清她对她姐姐的态度再说,若是她不愿提起,贸然拿出这个恐怕会伤害到她。”
丘玄生点头称是,臧卯竹琢磨道:“殷南鹄是什么人?我刚拿到信的时候就觉着这名字有点眼熟。”
戚红觉得奇怪,问:“你见过殷大娘的名字?”
“眼熟而已,我每天看几千个名字,总会有重名。”臧卯竹心大地挥挥手,顿在折廊前不敢再进一步,压低声音说,“前边是你们的地盘,我就不过去了。汀源最近又跟乐始在搞些稀奇古怪的事,现今这儿只有我一个正常人。”
四人还以为她是在挖苦自己,一个两个都怀疑地看着她。臧卯竹讪讪解释道:“哈哈,没有说你们的意思。”
这个地方久留不走太过危险,臧卯竹敷衍地辩解几句就转身开溜。望着她一骑绝尘的背影,岑既白还是在介怀她方才的话:“跑得跟逃命似的,队长和乐始在搞什么?”
苍秾打个哈欠,往前道:“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丘玄生的房间离这里最近,众人只想尽快找个地方休息,等着褚兰叫她们吃饭洗漱。屋里一如往常,无人在内更是悄无声息,戚红抢先脱了外衣占掉床上的位置,在熟悉的场景里躺下来长舒一口气,说:“这不就和平时一样吗?”
“是竹竹大惊小怪吧,她的话我才不信。”苍秾拉过凳子坐下来,问,“过几天要去兴州,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寂静的屋子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你们要去兴州?”
“是队长在说话?”丘玄生一下便听出那声音来自于谁,环顾四周连声问道,“队长,你在哪里?”
随着欢快的歌声,丁汀源从敞着的纸窗跃入屋内:“是谁住在辅州的别业里?宝宝乐始!年纪小小力气大大,宝宝乐始!如果四处探险是你的愿望,宝宝乐始!那就带上大刀队长带路,宝宝乐始!宝宝乐始!宝宝乐始!宝宝乐始!”
她拿着管筝不要的笛子,笨拙地吹出几个走调的音。戚红捂紧耳朵,闭眼说:“我错了,竹竹是对的。”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丁汀源收好笛子,走到众人聚在一起的桌边问:“你们还是想去兴州?”
丘玄生怔怔地点头:“队长,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丁汀源叹了口气,说:“我觉得乐始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少了很多孩子的天真。玄生是我养大的,说明我的教育方式没有问题,我想一定是乐始小时候在东溟会太缺乏充满童真的朋友,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不爱说笑。”
岑既白还是没懂:“这和你唱的歌有什么联系?”
“前几天城里来了拉洋片儿的,我为了弄明白什么是童真就带着乐始去看了。”丁汀源肯定地说,“我发现那里头的人不论大事小事都爱唱歌,所以对生活充满希望。”
戚红坐起身问:“所以你就开始唱歌?”
“没错,我还准备带动乐始一起唱歌。”丁汀源猛地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用自己编出的调子中气十足地唱道,“你们要去兴州,是不是嫌弃我们招待不周?”
苍秾被她揽住肩膀,只好认真回答:“不是……”
“每天喝白粥,生活不轻松?”丁汀源另一手也搭住岑既白的肩,无比流畅地继续唱,“不喜欢褚兰交给你的扫帚,不喜欢管筝说话像念咒,不喜欢班瑟巨石当足球,不喜欢竹竹工作没有双休,现在就说出来吧不要害羞。”
“你们要去兴州,很快就要离开辅州——”她松开两人,一个旋身转到一旁,“我们什么都没有,只能送上一句慢走,希望你们在多年之后,还能记得石耳做出的珍馐——”她闭着眼在屋里旋转跳跃,把戚红吓得缩进被子里,“你们要去兴州,很快就要离开辅州——”
“我们什么都没有,只能送上一句——”丁汀源一阵腾挪来到床边,伸手拉出藏在床底的乐始并把剩下的歌词让给她,乐始让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说:“快滚。”
丁汀源大惊失色:“乐始!”
乐始没有办法,只好快速唱道:“慢走。”
戚红从床上窜下来坐到同伴身边,小声说:“如果我是乐始这种谁都看不上的性格,看见这个早就一把掐死了。”
乐始敏锐地听见她的抱怨,提起拳头就要上来开打。戚红慌忙想躲,丁汀源伸手把已经冲出几步的乐始拉回去,换了一个调子:“你们要去辅州我们帮不上忙,就为你们准备路上的衣裳。你们要走的路太长,我们把送别的歌声唱。”
她拉上黑着脸的乐始一起晃来晃去,乐始不肯赏脸,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唱得很开心:“越过高高的山岗,飞向天空的翅膀,迎着每一天的太阳,想念和你们的日常。”
岑既白吸吸鼻子,用身边戚红的衣服擦眼泪。戚红赞赏道:“太感人了,等我死了以后葬礼上就请队长来唱歌。”
“队长,真的很感谢你。”丘玄生由衷感叹,安慰道,“但是我们不是再也不回来了,你不用这么伤心的。”
“我知道,唱歌的时候要真情流露。”丁汀源恢复正常,扭头望向乐始,“乐始,你刚才怎么没记住歌词啊?”
真正真情流露结果闯下大祸的乐始哽住半天,支吾着狡辩道:“我刚刚在床底睡觉,刚睡醒就给忘了。”
苍秾和岑既白暗中偷笑,丁汀源担心打击到乐始也不想多加责怪,一把抱住乐始说:“没关系,记不住也不要紧。玄生她们要去辅州,以后还是只有队长陪你。”
丁汀源背对众人,没有看见乐始脸上藏不住的笑容。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松开乐始说:“要不我们和玄生一起去辅州吧?这样你就不会孤单,我也能照顾玄生了。”
无论是乐始还是剩下几个都如临大敌,丁汀源本身不是个让人畏惧的人,加上她背后的乐始就成了洪水猛兽。苍秾等人连哄带骗,百般推辞着把丁汀源和乐始送走。
这两人走后才算真的放松下来,想着幻境里经历的一切,回到现实的岑既白还是恍如梦中:“这次的幻境就这样简单地出来了,我还想着多和年轻的姑母相处一会儿呢。”
年轻的苍姁是苍秾不愿回想的噩梦,听她提起这个苍秾就头大,试探着问:“你觉得我娘年轻的时候怎么样?”
“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以为姑母年轻的时候会和现在一样又可靠又温柔。”岑既白傻笑一下,又说,“不过我也很喜欢年轻的姑母,年轻时的姑母比如今的姑母开心多了。”
戚红实诚地问:“你不觉得她那个性格很麻烦吗?”
苍秾暗暗觉得戚红真是正常人,岑既白摇头说:“我不觉得啊,只要姑母能开心,别的又有什么呢?”
她的答案让苍秾愣了愣,对比起记忆中总是沉默的苍姁,似乎的确幻境里的那个苍姁更有生气。岑既白拿起那盏熄灭的灯,自言自语着盘算道:“不知道这个能不能修好,以后还能不能用。我还想再回幻境里一次。”
“幻境终究是幻境,来来回回太多次就会无聊了。”戚红伸手抢过她手里灯盏,故作感慨道,“还是进去一次就永远不能再进的好,这样一辈子都会记得唯一的那次。”
“你还给我,谁让你拿的?”岑既白趁着戚红松手一把夺回失物,她把灯捧在手里,还是忍不住遐想更多有关过去的事,“玄生,丛芸队长那里还有没有更多这样的东西?”
攥着铜牌沉思的丘玄生像是学堂里被老师点名的学生,没什么底气地说:“丛芸队长的事我知道得不多。”
“倘若她就是小云同学,那她肯定还会有很多关于姑母的记忆,如果她足够老,说不定还会见过我娘。”岑既白无限神往,说,“那就是一个又有姑母又有我娘的幻境了。”
她说得很是期待,苍秾却无话可说。连苍姁她都不怎么在意,更别说素未谋面的岑星咏。也许是从前不善沟通,苍秾身边都是主动爱说话的人,本就习惯沉默的苍姁对她来说可有可无,要是岑既白说羡慕,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眼见岑既白一心想着幻境里能左拥姑母又抱亲妈,戚红打断道:“世上不止小云同学一个人既见过苍姁还见过你娘,你别忘了殷大娘,她以前也是神农庄的成员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岑既白,殷南鹄的确是比尚且不能确定身份的邬丛芸更好沟通的人,岑既白赶忙道:“说得对啊,殷大娘应该也有这样的东西,我可以问她要。”
“再过段时间就能和殷大娘见面了,赶紧去和队长收拾你的行李吧。”戚红笑着推她一把,自己坐在原处思考道,“我的东西太多,还是托竹竹的关系找驿馆寄回去。”
她看起来像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苍秾只当她是和平常一样爱偷懒,提议道:“好主意,不如你跟小庄主一块去找竹竹,她最爱搬家似的带行李,每回都要带一堆东西。”
“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帮你们拿行李。”丘玄生举起竹简,“我的竹简在装喵可兽的同时还能装些东西,之前就该用上的,带东西出门的次数太少我都没想起来。”
“那我的全副身家就都麻烦你了,”戚红轻松地对丘玄生笑了笑,说,“小庄主哪能和我比,我是真的要搬家。我在辅州也玩腻了,这次回神农庄,我要跟殷大娘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