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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白溯 ...

  •   付辞骤然从幻境中脱离。

      他猛地坐了起来,紧贴着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周围的室友们七仰八叉地睡着,曲星瀚把乔池的小抱枕抢走了,乔池一边说梦话一边紧紧地扯着白溯留在车里的外套。

      付辞随便换了身衣服,然后轻轻打开了车门。

      幻境留给他的伤口并未带到现实里,但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还是填满了他的内心。

      付辞靠在车边,随手拆了根真知棒,静默地望着星空。

      白溯闻声偏过头来。

      身着墨绿色帽衫的少年懒懒散散地靠在车边,他单手撑在车身上,线条流畅漂亮的手臂露了出来。

      付辞含了一会儿似乎就开始不耐烦了,他嘎吱嘎吱地咬碎了纯白色的糖球。

      他似乎很烦躁?

      白溯被对方充满孩子气的举动给逗到了,他含着笑意唤道。

      “付辞。”

      在对方偏头看向他的一瞬间,白溯顿时僵在了原地。

      那双熟悉的眼瞳里没有白溯预想之中的烦躁,反而像是盛满了某种易碎的东西。

      白溯的呼吸在一刹间停住了,良久,他才像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宛如爽朗洒脱之人对某事病态执着,柔软温柔的人偏偏对某人歇斯底里,贪生怕死之徒甘愿将生存的机会拱手相让。

      白溯被这种巨大的反差感震撼到了,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块巨大的海绵,源源不断的窒息感充斥着他的鼻腔。

      白溯在一片混沌中想起了两年前。

      那是他和付辞刚开始认识的时候。

      白溯从南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县城小高中走来,披星戴月一路走到了一线城市。

      他好像没感觉过自卑,因为他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他比那些出身优越的同学们优秀太多了,即使是在人才辈出的广大。

      除了那个人。

      那是一座久久横在他心头,却终日不得逾越的高山。

      在考试里输掉了,在竞选班委时也输掉了,连宿舍里随便开的一局游戏都输掉了。

      输给了同一个人,那个人叫付辞。

      白溯微笑着放下了游戏机,他垂眸看着屏幕上那个大大的over,继续问:“要再来一局吗?”

      付辞懒散地盯着白溯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白溯自认面上功夫做得滴水不露,结果那个叫付辞的新室友却似乎察觉到了他内心隐隐的不爽。

      白溯刚要装作开玩笑似的糊弄过去,面前的付辞却突然站了起来。

      “你说……”

      付辞一边伸手揽住了白溯的肩膀,一边沉吟道:“中午吃什么好呢?”

      那是类似于思考世纪难题的语气。

      白溯:“……”

      不按套路出牌,白溯心想,真讨厌啊这个人。

      虽然最后还是陪那个讨厌鬼去了食堂三楼,一起在琳琅满目的烤盘前吃得满嘴流油。

      但是,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终究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譬如在大一下学期,那场由团/委牵头、不同学院间联合举办的友谊辩论赛。

      白溯作为正方二辩巧舌如簧,妙语连珠,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对方辩手逼得哑口无言。

      作为学生会的一员,付辞被拉过来当观众,好不容易撑到辩论赛结束,他收拾好背包就向外冲。

      正巧在门口看到白溯和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窃窃私语。

      一句轻飘飘的、暗含恶意的话语从眼镜男的嘴里吐了出来,一路流进了付辞的耳朵里。

      他说:“白溯同学是从山区那边来的吧?真辛苦啊。”

      眼镜男略显刻意地扫视过白溯洗到发白的衬衫,还有款式普通的球鞋,最后饱含深意地笑了笑,提着包转身走掉了。

      付辞凑到白溯耳边,犹疑地问:“他是谁?”

      白溯被耳边的声音惊了一下,他如梦初醒,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掌。

      他没有回答付辞的话,而是问:“你怎么在这里?”

      付辞一脸莫名其妙:“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被拉过来当观众了呗。”

      白溯微笑看着他:“噢,我还以为你不在呢,因为刚才那个人就是反方一辩啊。”

      付辞:“……”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地道:“昨晚熬大夜了,没怎么听。”

      白溯坦然自若地问道:“一起回寝室吗?”

      付辞眯起了眼睛,一脸狐疑地问:“……别装,我也听到了,你什么也不打算做?”

      白溯仍然保持着招牌式的纯良微笑:“能做什么呢?趁着夜色,把他拉进旁边的绿化带,然后蒙上眼睛暴打一顿?虽然四教这边的监控不太密集,但被行人看到的话,还是不太稳妥吧……”

      付辞:?怎么感觉这人已经制定好计划了?

      他懒洋洋地拍了一下白溯的肩膀:“真是麻烦呐。”

      白溯不明所以地偏过头,谨慎发问:“你的意思是?”

      “大道至简。”付辞勾唇叹息道,“聪明反被聪明误呐,白溯同学。”

      在无边的暮色里,付辞和白溯跑得气喘吁吁,终于追上了前方的眼镜男。

      身着黑白运动服的少年肆意而不羁,似笑非笑地对着眼镜男竖起了中指:“脑残!”

      他身后的白溯紧随其后,还是一副好好学生的纯良样。

      眼镜男眼睁睁地看着“好学生”学着付辞的样子,满怀嘲讽地嗤笑一声:“弱智!”

      眼镜男:“???”

      眼镜男完全呆住了,等他双颊涨红地反应过来时,那两个人已经跑远了。

      前面的付辞放慢了脚步,他伸手勾住了白溯的肩膀:“去食堂三楼撸串吗?”

      白溯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但那天他不知道为何,破天荒地打破了自己的惯例。

      “去吧。”

      白溯听见自己简单地回答道。

      撒着孜然和烧烤料的肉串滋滋地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白溯无意识地呢喃着付辞同他讲的那句话,“大道至简……”

      “哦,那确实。”坐在他对面的付辞抬起下颚,朝他勾唇一笑,“复杂的烹饪技巧都是虚的,烧烤是料理界的神,大道至简真是太精准了。”

      白溯:“……”

      他才不是指烧烤。

      果然还是讨厌他的,白溯面无表情地偏过头。

      记忆犹新,宛如昨日重现。

      可事实是,一晃两年都过去了,他们多灾多难的寝室刚升入大三,又遇到了这等离奇古怪的事。

      无论如何,丧尸围攻也好,触手邪神也罢,大难临头之际的付辞一直是淡定自若的模样。

      付辞是那种就算世界毁灭,也能伴着天崩地裂的音效哼着不成曲调的歌谣的那种人。

      所以,不应该是这样的。

      白溯久久地凝望着车旁的付辞,如鲠在喉。

      白溯从前以为自己是卑劣的,在这种情况下他或许会感觉轻松,因为付辞从高高的神坛上摔了下来,和他一样变成了凡人;白溯也曾设想过自己高尚的模样,他大概率会感觉悲伤,因为付辞是他愿意结交一生的好朋友,付辞有难,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他现在不卑劣不高尚,不轻松也不悲伤。

      如同烈火燎原,无穷无尽的愤怒在白溯的心底疯狂燃烧,他一瞬间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但事实上,白溯冷静到了一种堪称诡异的程度。

      他哑声问:“付辞,你告诉我实话,究竟发生什么了?”

      付辞猝不及防被人看到了脆弱的一面,但他似乎并没有什么遮遮掩掩或是觉得难以启齿的意思。

      付辞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坦然地说:“好。”

      白溯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蓦然开口:“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

      “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有点离奇。”付辞自嘲地笑了笑,缓缓道,“我已经确认了。”

      “弥斯,他的确是我的未来。”

      付辞清晰明了地把自己刚才在幻境中的经历告知了白溯。

      白溯的眉头越蹙越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弥斯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把你拉入幻境,必须要在他彻底恢复之前……”

      付辞轻声笑了,他打断了白溯,戏谑道:“你的关注点好奇怪啊。”

      白溯说:“付辞,我在说很重要的事,请你不要打断我的思路。再说了,我哪里奇怪了?现在确保安全难道不是第一要务吗?”

      付辞想了想,认真地说:“未来的我可是会变成弥斯那样草菅人命的混蛋哎,更别提还长着那么多条奇形怪状的触手,难道你不害怕吗?”

      白溯微笑:“不用担心,真的到了那一步的话,我也会提前设下圈套,用锁链把你拴在地下室,不会让你为祸人间的。”

      付辞:“……”

      他指控道:“把我当囚犯,好残忍啊你。”

      “会好吃好喝地养着你的,待遇只会比以前好,不会差半分,就算是锁着你,我也……”

      白溯蓦然止住了话语,神色莫名。

      “啧,良心痛了吧?终于说不下去了吧?”付辞微微扬起白皙的下颌,打趣道。

      白溯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他随手拢了把付辞的围巾。

      最后他只是说:“夜深了,回去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白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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