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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冥土尚有閻羅殿,
      人間並無公案堂。
      雛鳥翮翼梨花散,
      癡想傷癒高飛揚。

      寰宇中漂浮的島
      貝殼中藏著浪潮

      僅爬滾於無光的黑沼
      褪去過往堆積的衰老
      我死路一條

      鯨落詠唱通天的神矛
      無以規避淘汰的籠牢
      我無處可逃

      已然絕處僅有祈禱
      只能悲壯直面死兆

      我仍奮身一躍
      只願飛的更高

      而後才發現
      我沒有羽毛

      滿腹濁水強歡笑,
      周身業火佯苦悲。
      既望天上白玉女,
      不待黃昏伊人歸。

      -----神奇的分隔線-----
      審訊室昏黃的魔導燈具,時明時滅。
      像是想追上心跳的頻率一樣,不安的閃爍。

      面前的公社民警心不在焉的模樣,多少讓雙髻有些心焦。

      「鄙人再說最後一遍,鄙人只不過是一介占卜師,並沒有殺人。」

      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真的沒有下殺手。
      或者說,他並不是下殺手的那個人。

      但是,現場採集到的魔力樣本,只有他一人完美吻合。
      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警官,案發當時鄙人和小女正在家中休憩,並沒有犯案。」

      辯解是如此蒼白,如無爪孔雀般無處站立。
      審訊室的燈光又熄滅了一次,再明顯不過的嘲弄。

      「哦?你會說人類語,還不錯。」

      甚至沒有時間氣憤,雙髻鞭笞著內心的自己
      大意了,輕敵了,自己的心態過於安逸。
      對手不是坐在牌桌正對面的玩家,而是在空中俯瞰的鷹。

      冷靜下來,仔細對現有牌面進行推演。
      警察掌握的情報量,以及能動用的部署有多少?

      偽造的密函被攔截到了,一旦和普列塔夫人的筆錄進行比對,被定罪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入境紀錄正在被檢查,食人鮫眾會立刻斷絕線索。此刻自己八成已經成為棄子,高層甚至會派人暗殺自己封口。
      如果倚仗警方,以舊王城公社對待亞人種的態度,靠調查翻案恐怕是不可能的。

      三條退路皆被阻斷,帥棋僅有死路。
      不,看似規律的潮汐,藏有不和諧的暗流。

      為何警方這麼迅速的鎖定了自己,難道警方早已確認自己的嫌疑?
      那麼水蓮……長尾呢?何不一網打盡?既然能複寫自己的樣本,執行破壞作業的她作為目標想必更輕鬆。

      先假設,警方背後有個情報來源,且得到警方相當程度的信任。
      暗中協助阿卡利斯,藉由告密來完成這場誣陷。

      而這個神秘人,扣留了水蓮的罪證,是想做什麼?特意保留手牌,是在做什麼打算?是想以此進行更進一步的要脅嗎?

      如果是游離於阿卡利斯、舊王城公社之外的勢力,並以交易的形式同時對兩方輔以協助的……

      ……原來如此。

      審訊室的門嘎吱一聲滑開,難聽的聲響讓雙髻眉頭皺了一下。

      「您好,共和國特務先生。」

      「早上好,帝國情報員先生。」
      青尖杖?格列文摘下高頂禮帽,微微欠身。

      他拉開手裡的牛皮紙袋,從裡頭撈出一塊白吐司。
      慢條斯理的撕下一長條,隨後拇指與食指同時搓揉,將它捏成一顆圓球。

      他屈起中指,朝民警的方向彈去。
      民警目光呆滯,張開大嘴,將圓球咕咚咕咚吞進肚子。

      「你可以飛走了。」

      「嘎啊!」
      很難想像這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

      空氣中似有一道藍色的火花掠過,魔導燈具精神抖擻,穩定而盡責的輸出光線。

      格列文坐在雙髻的正對面,恣意欣賞著他驚駭的表情。
      「海鷗,是人們忠實的朋友,您不這麼認為嗎?」

      「……用鍊金術進行腦部改造,了不起的技藝。」
      還有轉機,即使被逼上一步險棋。
      「那麼,您是要怎麼處置鄙人呢?」

      「別誤會,我只是海鷗。薩摩托教授餵我吃的陋餐,還不足以讓我在他的肩膀上棲伏。」
      格列文老神在在的撥弄胸前大紅色的胸花,像是一種古怪而外放的炫耀行為。

      「海鷗收取人們的秘密,然後在盧耶迷人的海風中,啄食漁人的殘羹剩飯。」
      他最後扯下其中一片花瓣,隨手放在桌邊。

      「……你曉得了她的秘密,對吧?」

      「我一把年紀了,還能親眼看見兩位尊貴的公主殿下,即使是舊時代的騎士也未必有這種幸運。」
      格列文不緊不慢,再度撕開吐司
      滾動著手裡的吐司條,簡直像把這項行為視作打磨工藝品那樣認真嚴肅,到了滑稽的程度。
      「根據我的船醫朋友所言,您的同事已經在航路上,您的時間有限。」

      縱使是百般不情願,生理與心理層面的。
      雙髻吞下了被捏成球型的吐司,格列文的皮屑殘留和汗液讓他非常想嘔吐。

      「如你所願……幫她逃離皇上的掌握,鄙人的情報、身手,全部都為共和國所用。」
      雙髻已經把姿態放到最低,他與她失去了所有退路。
      「皇宮的部署、礦脈的區位、朝臣的派系,這些情報,全數奉上。」

      這是自我滿足,他知道。
      只是想證明自己還留存著微不足道的善良,抱持著這樣扭曲的心理,才會做出這種行動。

      今夜的海洋,黑潮滾湧。
      岸邊的燭火尚未亮起,然而,隨著逐漸明晰的晨光,安全的夜色將要褪去。

      「您對海鳥的施捨,贏得了共和國東部的一棟鄉野別墅。」
      格列文擺弄著別針固定的胸花,那本來是一株邊緣有些枯萎的單瓣木槿。
      「希望您們父女,在風浪過後,能享受平靜的退休生活。」

      -----神奇的分隔線-----

      何謂品格端正的淑女?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淑女的餐桌既不浮誇也不卑微,真正需要的,並不是精緻繁複的餐食。
      有時,於微冷的夜中,一碗冒著騰騰熱氣的雜菜湯,足以匹敵十數道珍饈佳餚。

      伊娜?伊耶,忝著臉,站在別人家的灶廚門前。
      「冒昧請問,今晚的甜點是什麼?」

      「該死的,伊娜,該死的。」
      拉穆米像是按捺不住咆哮的衝動,無數汙言穢語在腦中迴旋,卻找不出妥善的詞句發洩。
      伊娜默默看著她搓揉自己緊閉的眼皮,連續進行了五次深呼吸。

      她指著客廳,有位女孩正漫無目的的來回踱步。
      李水蓮,此時正搖頭晃腦的,在一罐鳥身女妖眼球前晃蕩。
      「妳為什麼要把學生帶到我家?非得讓半裸的小妞們從窗戶爬出去?」

      「她的父親正在被扣押,請妳發點善心。況且,這也並非無償支助。」

      「但凡沾點亞人血統,這年頭誰還沒進過幾次民警局?妳以為自己在和誰說話?」

      伊娜很確定,比起語言與外表,拉穆米會留下前科,純粹是因為品行不端。
      但她並不樂意在這種時候模糊焦點。
      「拉穆米,她在捕魚吃,咱親眼目睹。」

      「啥!」

      伊娜立刻把食指放在嘴唇上。
      「噓……」

      她們正在用龍宮帝國通用語交談,得格外小心不要讓水蓮聽到。
      客廳只聽到微弱的咕嚕聲,八成是某人的肚子在哀嚎。

      伊娜鬆了口氣,用吹氣的力度輕聲說話。
      「千真萬確,沒有用任何工具或魔術。她直接脫下衣服鑽進海裡,半個小時後叼著一條鱸魚上岸。」

      「那很好,表示她生活能自理。」

      「咱可不敢苟同,她生吃了牠。」

      「什麼鬼?」

      「她生吞活剝,連鱗片都沒有去掉,邊啃邊走回家。」

      拉穆米遮住半張臉,似是半正經半吃驚的靠在牆邊。
      這次她連續做了整整十五次深呼吸,如果她是一位門伽國高僧,伊娜覺得她已經進入冥想狀態了。

      「好……行吧,妳贏了。我是個好老師,露絲小姐是個關心學生的好老師,滿意了?」

      「高潔而正當的選擇,拉穆米。」
      伊娜解開腕錶的錶帶,讓它滑進胸口格外縫製的藏物囊裡。
      將雙排黃銅雕花袖釦推出釦眼,大剌剌地把袖子挽到前臂中段。
      或許並不是那麼得體,但這特殊的鋸齒狀袖口剪裁不能允許被傷到。
      「現在,咱們離成功只剩下一鍋雜菜燉肉。」

      伊娜緊握菜刀,手腕止不住的發抖。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只是把胡蘿蔔切成薄片,對於合格的淑女而言簡直易如反掌。

      冷靜……冷靜……

      「妳沒削皮。」
      拉穆米蓋上鍋蓋,切片豬五花在湯水裡載浮載沉。
      她用毛巾擦了擦手,幸災樂禍於伊娜的手忙腳亂。

      「咱……咱知道……咱知道的……」
      伊娜只希望拉穆米不要看到自己臉上的紅暈,她現在正難為情的想一頭撞死自己。

      「算了,給我,我來削。」

      這次可不能再出紕漏了。

      伊娜緊咬牙關,全力忽略拉穆米嘲諷的眼神。
      用指節把削完皮的蘿蔔按在砧板上,遏止住手腕的抖動。
      刀鋒劃入蘿蔔中,利用腕力向下斬斷。
      就這樣而已,甚至比寫自己名字簡單。
      「嗚……」

      「不會是砍不斷吧?柔弱的大小姐?」

      「並……並不是……」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無力感從背後爬上頭頂,然後流淌全身。

      拉穆米揮擊斬肉刀,把蒜頭瞬間拍扁,如炮仗的巨響讓伊娜差點跳了起來。
      一時的疏忽,讓她難以掩住噴湧而出的咳嗽,她只能盡快遠離那些還沒斬斷的蘿蔔,面朝地面宣洩。

      「妳確定妳行嗎?」

      「……無須擔心。」

      鍋底抹上一層橄欖油,滾騰後拌入洋蔥、紅蔥、蒜。
      當飄出香味時,蘿蔔、茄子、萵苣與水適時跳入舞池。

      黑胡椒與鹽現行鋪張紅毯,迎接主角登場。
      豬肉片張揚的入場,隨後是替她提起裙擺的長豆與鹹奶油。

      最後,肉豆蔻、高湯塊的一角、八角致詞,出鍋。

      「完成了,如咱所預料的,很順利。」

      「妳其實很會說笑話嘛。」

      指針滴答滴答,蹣跚如跛腳的老人,一瘸一拐總算來到晚餐時間。
      拉穆米的餐桌,是由山毛櫸雕刻而成的鏤空工藝品,桌腳內部各匍匐著一隻正欲起飛的鳳凰。
      桌面是蛇紋綠石英打磨檯面,與木材的接合處絲毫看不出加工痕跡。

      伊娜把注意力集中在餐桌上,借此恢復一點氣力。

      「好吃!」
      水蓮的呼聲把她拉回現實。
      少女正捧起盤子,湯匙上下翻飛。

      「您能喜歡……咳咳……自然是最好的。」
      伊娜看著她被湯水濺滿的臉,如此說道。

      「真是……」
      拉穆米翻了個誇張的白眼,連帶著脖頸不悅的仰起。
      「如果妳繼續當我的小助手,隨時可以來我家。」

      「可以嗎?」

      伊娜如釋重負,將身體靠在椅背上休息。
      恍惚間,眼皮下有一幕惡俗的喜劇,正反覆上演。
      那是一個剛被日出喚醒的、再平凡不過的小女孩,正貪婪的汲取著後巷的泔水。
      黎明時分,口腔中只剩魚肉腐臭與果肉發酵的氣味時,她才終於體認到自己活著。

      察覺到自己多活了一天,光是這樣就不可思議。

      讓麻木的身軀自由的滑落,放縱不堪的過往襲擊而來。
      她知道自己移情的有點過份,無須任何人警醒。

      -----神奇的分隔線-----

      十月,遲來的雨季耐不住觀眾的倒采,毫無矜持的傾瀉而下。

      詩人將其比作鑽石的碎屑、星辰的骸末,帶來大地哀戚而悲愴的狼嚎。

      但對於一座詩意逐漸磨損的城市而言,那只是上天又一次喜怒無常的暴行。

      盧耶的雨微弱卻綿延,除了讓葡萄酒容易腐敗以外,並沒有值得稱道的特點。
      當地人稱之為「早產嬰兒的半夜啼哭」,微弱、惱人、一天二十四小時懸而未決的折磨。

      在這種天氣下,伊娜的心情和兩天前送洗的純棉羅紋毛衣一樣陰濕。
      即使是那迅速銷售一空的油炸蛋糕,也不能讓毛衣充滿陽光的氣味。

      厚達七層的咒術隔絕壁是一張堅韌卻疏鬆的網,擋不住細小的雨水,雨幕就這麼放肆的在草坪降下。

      雨滴壓彎一株綠草,它也只是把腰彎的更低,把雨水倒下。
      如此往覆上萬回,它也還是能直起身來。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雜草的品格自然相當高尚。

      不過,伊娜總覺得不對勁。
      在走廊陰影處意外生長的雜草,長得比外頭的草皮高壯。

      並不只是如此,越靠近校舍那崎嶇不平的牆面,植物生長越是茂密。
      好像,陽光並不是它們的必需品。
      那粗糙的石磚才是。

      伊娜並不相信直覺或第六感,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
      在她看來,即使是偶然瞥見的怪景,也必須由魔法實踐並解釋。

      雨幕稍作停歇,伊娜脫下手套,將手放在校舍的牆面。

      當她用指尖反覆磨蹭那些凸起時,一種昏昏欲睡的怠惰感緩慢的爬上背脊。

      雨露浸濕了她的手掌,冰涼的體感把她喚回現實。

      「雨,總帶來錯覺。」
      自言自語的說著,帶著一絲忐忑,縮回了手。

      那裡,好像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門鎖。
      思索片刻,幾句適宜的詠唱浮現腦海。

      「岩門封土,鬼饜足……」

      「不好惹小姐,午安。」

      伊娜轉過身去面對問候者,將赤裸的手掌擋在腰後。
      「……您好,阿卡利斯先生。」

      「您可以稱呼我為比利。」

      「好的,比利?阿卡利斯先生,有何貴幹?」

      威廉稍微傾斜了一下身子,伊娜趕緊把身後的手往另一側藏去。

      他像隻狐狸般微笑。
      「特意觸摸雨後的積水,真是富有童趣的舉止不是嗎?」

      「嗚……是……所言甚是……」

      「但是一位成熟的大人不能這麼做,對吧?會弄髒手套。」
      威廉摩娑著下巴,制服長袍因為憋笑而擺動。
      「是吧?不好惹小姐?」

      「嗚……所以說……您今天有何貴幹呢?」

      「還需要特殊的理由嗎?」

      「也不能這麼說……」
      伊娜不知何處安放的視線,鎖定在他的傘上。

      一把滿是花俏印花的傘,由便宜的帆布刷上一層蠟製成,邊緣處的剪裁些許不慎。
      骨架為鯨骨質地,除了握柄粗大到有點怪異之外,手感應該不會太差。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伊娜清了清喉嚨。
      「昨晚屋外下著小雨,不是嗎?」

      「時有時無。」
      威廉壓低了毛氈軟帽,把右臉蓋得嚴實一點。
      「舊王城肯定要下起暴雨了,妳願意和我共撐一把傘嗎?」

      伊娜悶哼一聲,盡可能地拉高蔑視、不屑與反駁意味。
      「請轉告您的聖女、歷代勇者,或天上的任何存在,一個缺損的陶瓷人偶,不值得孩子們爭相競奪。」

      「如果克雷克家族沒能做到的事,阿卡利斯與聖女大人可以修補呢?」

      伊娜撫著前胸,那消失的不適與窒礙感,居然一瞬間使她產生猶豫。
      「如果您們仍在施行不可饒恕的暴行,請在釀成大錯之前立刻停止。」

      以此生中最為兇狠嚴厲的神情與言語,厲聲宣告。
      「咱僅是王座上徘徊的一縷亡魂,無人須為此淪為人臣。」

      「妳真的很會說俏皮話。」

      「過獎,能讓您開心自然是好的,親愛的先生。」
      伊娜停頓了一下,威廉的反應跟她預想的有很大的不同。
      「那麼,您愛聽嗎?」

      「以我個人而言,很是欣賞。當然,只是我個人而言。」
      威廉瞄了一眼灰暗的天空,確認雨絲不會再次落下。
      他收起了過於花俏的傘,倒提在右手中。
      「勇者之光會護佑妳的,不好惹小姐。」

      「感謝您的好意……威廉……」

      -----神奇的分隔線-----

      商人的準則,一切行動均以利益最大化為優先。
      高瞻遠矚,公私分明。
      只有生意,沒有主義。

      伊娜撫摸著手杖上雕刻的格言,在腦中一次又一次循環閱覽。
      很可惜,燙銀的字體細小到難以品味其質感,失策。

      如果在這微涼的晚間,能讓指尖劃過蜿蜒的金屬溪流,甚至能比上簡易的香料酒。

      就像是,加入一點乾燥薑片、檸檬葉碎、幾顆石榴籽,或許還有用剩的柳橙皮熬煮。
      紅酒要完全用最晚熟的一批葡萄製成,無禮、不內斂,卻足夠鋪張奢華。

      如此,才是伊娜心目中完美的手杖紋飾。
      不過,現在這樣也未嘗不可。

      想到這裡,她難得的淺咳了一兩聲。
      順便把最後的猶豫,一併吐出體外。

      拉開襯衫袖口,腕錶忠實的告知時間。
      她深吸一口氣,直視著手鏡。

      「映照澄澈之瞳孔,將彼方帶到面前,土之魔法·金屬之眼」

      咬字清晰、氣息平穩,她的詠唱從未如此順遂,她大概會不斷地懷念這種舒適。
      不過,這構不成那種理由。
      再次為了一己之私,暴虐獨行的理由。

      鏡面中的埃格溫面色憔悴,連臉頰都出現了不健康的凹陷。
      抬頭紋又重了些,鬍渣也沒有清理。
      「很高興妳學會了守時,寒暄的環節想必也掌握的很好吧?」

      「埃格溫,夠了。」

      他的眼皮跳了一下。
      「什麼夠了?」

      「獻祭咒術,靈返人間,讓它停下來。」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你們是在忙著挑撥教會和公社嗎?為了讓教會站在阿卡利斯這一邊?」

      埃格溫習慣性的把垂到額前的亂髮往後梳,卻讓它們更加不守秩序。
      「注意妳的言詞,小姐。商人只有生意,沒有主義。」

      「那麼,便請你離開牌桌。」
      伊娜抦除所有蘊含的情緒,想像自己的心臟是由精鋼鑄成。
      「不論你們如何主張,咱不會認同。」

      「小姐……妳冷靜點。」

      先一步動搖的,並不是她。
      「無須擔心,咱非常冷靜。」

      埃格溫的手按在鼻樑與眉骨的銜接處,臉頰緊繃。
      低語一句咒罵,隨後陷入沉默。
      「這是合作……我們能幫助復辟派,而他們施行靈返人間。目的一致。」

      「目的是……」
      伊娜並不想聽到答案,她知道這會讓兩人難堪。

      「就是……妳。」

      「埃格!你在跟她說什麼?埃格溫?伊耶!閉上你的嘴!」
      費迪南先生的大喊聲像是一頭受驚的瘦驢,嘶啞而耗弱。

      急促的腳步聲粗暴地橫過辦公室,他將埃格溫推離鏡面。

      「咱已經知道了。」
      伊娜覺得口腔有些乾燥,臥室的溫度低的令人不適。
      「費迪南先生,請讓咒術停下。」

      費迪南先生握緊拳頭,它們在他身前神經質的上下舞動。
      「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蠢話嗎?妳難道不清楚自己的狀況嗎?」

      注意力放在那件艷綠的短上衣,還有銀亮面的古怪領巾。
      現在,伊娜只在乎費迪南先生的衣服,它們幾乎要讓她心臟病發。
      「關於此事,咱早已做好準備。」

      「可是我們沒有!」

      「費迪南先生,那是殘害人命的咒術。」

      「所以呢?讓我們眼睜睜看妳病死嗎?」

      費迪南先生的語速飆升的驚人,比起憤怒,他的一點眼淚搶先從體內湧出。

      伊娜深吸一口氣。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難道您把咱的性命看得比百姓重嗎?您鑑賞的眼力退步了嗎?」

      「夠了。」

      「咱不會以暴君的身份苟活於世。」

      「我說夠了!索伊娜!」

      「咱絕不再次作踐無價之寶。」

      「我只是想讓妳活下去!」
      他的胸膛快速且急劇的起伏,直到埃格溫伸手拉住他的肩膀。
      他把雜亂無章的情緒收拾整齊,清了清喉嚨。
      「到此為止,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

      伊娜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脈搏還是腕錶的振動,她只能感覺到有某種東西正響個不停。

      「……“謝謝”……」
      她只能這麼說。
      「咱不認可,但是……謝謝你們……」

      埃格溫努了努嘴唇,抽離了魔力。

      兩個男人的影像緩緩淡去,如有漣漪激起的湖面那樣,扭曲然後消弭。

      手鏡映照著一雙迷茫的眼睛,還有數不盡的裂痕。
      碎裂的,並不是鏡面。

      -----神奇的分隔線-----

      伊娜失眠了,獨坐在熄滅的燈前。
      深夜的鏡面,映照著純粹的黑暗。

      氣溫說不上冰冷,更說不上燙灼。
      黑暗僅僅是黑暗,如果能夠有孤獨當作調料,說不定能苦澀的痛快。

      可惜,在黎明到來之前,黑暗那過於平淡的風味乏善可陳。

      此夜,僅有遠處的潮汐還清醒著。

      時間到了。

      水平領寬袖襯衫,外披雙排釦中長版風衣。
      內層附帶兩條綁帶,能夠把腰收細,佩上明顯的肩線部分,可以讓身材堅挺許多。

      握起手杖,將無心打理的髮型用圓頂硬帽蓋住。
      秋日的旭日未昇,正是出門工作的時刻。

      與琳達女士簡單的問好,木然的踏出家門。

      今天,拉穆米會進行器材調整,因此上午不營業。
      雖說如此,畢竟水蓮也會來幫忙,勢必要替她準備點心。

      該如何評價李水蓮進食的姿態?
      伊娜並不想這麼說,但是水蓮確實與「淑女」無緣。

      她的牙齒,每一顆都如去骨刀一樣呈三角形。
      細看能發現,它們是邊緣為鋸齒狀的切割工具。
      經伊娜觀察,水蓮的口腔內,一共向後叢生五排這樣的利齒。
      這也使她無法像人類一樣咀嚼,而是得動用舌頭與喉部的力量。舌頭外推、喉部內拉,把食物固定在牙尖下方,反覆穿刺碎裂。
      然後仰起脖頸,把碎塊直接往腸胃灌。

      正是因為這種與人類截然不同的進食方式,經常能看到她雙手捧著食物,滿臉都是湯汁或碎屑。

      還能聽到這種不雅的聲音。

      「姆姆姆……姆嗚嗚嗚嗚嗚……」

      相比之下,李牙雙則是有著一口細小尖利的錐狀牙齒,加上類似的下頜結構,在咀嚼時與人類無異。

      這對父女,差別有些大。

      結束粗暴的進食,水蓮縮進伊娜常用的白樺木躺椅中。
      伊娜站在她面前,昏昏欲睡的不適被徹底驅散。

      「伊娜特製炸蛋糕……嘿嘿……」
      水蓮傻笑著,伊娜幾乎無法直視她癡呆的表情。
      「啊!伊娜,妳的圍巾呢?」

      伊娜有些難以啟齒。
      「因為一些緣故,並不想佩上。」

      「這樣啊,但是伊娜戴起來很可愛啊。」

      「請儘量別用那個詞形容咱。」

      「嗯?那……嗯……感覺軟綿綿的?」

      「軟綿綿……那是形容圍巾……對吧?」

      水蓮搖搖頭,毫無一絲猶豫。
      「不是。」

      「咦?這……這樣啊?」
      伊娜強迫自己不要去推敲,軟綿綿這個詞在她嘴裡究竟代表什麼。
      恐怕不是很得體。
      「那條圍巾,妳想要的話,咱可以送妳,咱也並不是特別喜歡。」

      「可以嗎?」

      伊娜盯著在她嘴邊彰顯存在感的紅柴蜜與砂糖粒,努力克制想拿上餐巾擦她面部的衝動。
      「圍巾先放一邊,妳的……」

      「小蓮!來幫忙!」

      「遵命!露絲小姐!」

      看著她飛奔離去的背影,伊娜只得作罷。

      經過兩個小時的調整,原本簡單的金屬箱被拉穆米改裝得面目全非。

      「好,當妳按下這個開關,就能播放追加詠唱的咒語。加熱溫度會進一步增加。」
      拉穆米按下開關,箱內傳出伊娜的聲音。

      「古有地龍一覺,雷鳴呼聲起,林中百鳥驚四散,土之魔法·地熱釋放?強化。」

      嚴重失真、沙沙作響的雜音讓咬字變得模糊不清。

      伊娜有點不滿意,但看到被大幅縮短的加熱時間,只得承認她的才華。

      「同理,當妳轉往反方向,就可以精簡詠唱降低功率,用來保溫。」
      拉穆米抹了抹自己的臉,她的鼻頭沾上了一點黏稠的黑色液體。
      「這個檔位可以切割詠唱,決定術式延續時間。」

      「龍骸原液連留聲機的詠唱都能導入,妳居然沒吹牛。」

      「放尊重點,妳以為我是誰啊?」
      拉穆米長嘆一口氣,聳了聳肩膀。
      「不過確實不方便,畢竟魔力轉換率很低。如果沒有像妳或小蓮這樣變態的魔力量,只能買貴的要命的一級魔力儲存池。」

      「很好,出個價。」

      「出價?妳幫我實驗龍骸原液驅動原型機,這已經是報酬了。」

      「優秀的技術不容作踐,當然,只有技術。妳的其他部分咱不予置評。」

      「呵,妳真會誇人哦?」
      拉穆米爽快的把六枚銀幣掃進工具箱。
      「錢我要了,有問題找我,一個月以內免費維修。十一月記得出席發布會,薩摩托需要使用者宣傳之類的。」

      「咱?宣傳?」

      「怎麼?妳不會怯場吧?」

      「不,這樣的話,咱就要收回一部分報酬了。」

      「嘖,才不,銀貨兩訖。吃虧就自認倒楣吧。」
      拉穆米收好工具,粗暴的用腳踹開鋁製門板。

      伊娜審慎的考慮要不要再索取一筆門扉的賠償。

      「伊娜!伊娜特製油炸蛋糕,可以加熱了吧?」
      安靜已久的水蓮,其飢餓的腹部噪音,打斷了伊娜的思緒。

      「……如妳所願,李小姐。」

      伊娜無奈地,繼續做著這份討人厭的工作。

      -----神奇的分隔線-----

      十月的末尾,幾乎整個人族邦聯都沉浸在聖者日的節日氛圍中。
      以紀念歷代勇者為目的,舉行的追思禮拜。

      以聖女與造物主的名義,在這期間,不得執行任何裁決事宜。

      不過,延遲一段時間,意義並不大。
      嫌犯李牙雙,已經正式被起訴。
      判決不過是走個程序,身為亞人種,幾乎只剩公開處以極刑這一種可能。
      未持有執照施行魔術,多半會處以火刑。
      咒殺舊王城公社成員,大概會活埋處置。
      亞人種在國內使用魔術,處以鑊煮之刑。

      不出意外,這會是人族邦聯建立以來,第一次經由司法程序作出死刑判決。

      伊娜能做的,只有像往常那樣對待水蓮。

      「現在,是神秘說書人,長尾的傳奇講述。」

      看見她興致勃勃的模樣,伊娜只得拍手附和。

      李水蓮翻動著書頁,用蹩腳的人類語放聲朗誦。
      「剛出生的小羊羔,大聲的說:媽媽,我什麼時候能喝奶呀?」

      她的眼睛瞄準了伊娜,強烈的期待如飛刀刺來。

      伊娜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視線飄向天花板。
      「母上,咱什麼時候能喝奶?」

      「羊媽媽只是苦著臉,沒有回答。」
      嘩啦一聲,故事進入下一張頁面,說書人情緒高漲的晃動著腦袋。
      「那天晚上,羊媽媽給了小羊羔一盆香醇濃郁的紅色羊奶。小羊羔喝的很開心,早早的睡了。」

      「稍等,紅色?」

      「第二天,小羊羔大聲的說:媽媽,我的爸爸是誰啊?」
      水蓮晃若未聞,而是繼續她發音悽慘的朗誦。

      伊娜輕咬著自己的舌頭,她實在不想配合。
      但礙於那雙好像會發光的烏黑眼珠,她只能鬆開想罷工的舌頭。
      「母上,咱的父親是誰?」

      「羊媽媽只是苦著臉,沒有回答。」
      書頁再度被翻過,將上一頁故事掩埋在底下。
      「這天的羊奶變少了,小羊羔沒有喝飽。」

      水蓮清了清喉嚨,繼續唸了下去。
      她放低了音量,語氣變得稍微平緩。
      「小羊羔問了隔壁的大羊,牠大聲的說:叔叔,我的爸爸是誰啊?」

      伊娜索性直接提問。
      「好,咱的父親是誰?」

      「要很大聲!」

      「那個……一定要如此嗎?」

      「拜託。」

      伊娜只好拉開嗓子。
      「唉……咱的父上是誰!」

      「牠的聲音好大好大,引來了可怕的大灰狼!」

      「哇嗚,真是太可怕了。」

      「羊群恐懼著大灰狼,但大灰狼並沒有發動攻擊。」
      水蓮直接闔起書本,想必她練習過很多次。
      她模仿狼的嚎叫,嘈雜的聲響讓伊娜皺緊眉頭。
      「大灰狼在羊圈外徘徊,羊群們怕的瑟瑟發抖。」

      「一天平安無事的過去,但羊媽媽已經產不出奶了……然後……然後……」
      她停頓了一段時間,似乎是忘記了接下來發生的事。
      她只好再度翻開書頁,乖乖找到後續。
      「誒……小羊羔試著像其他羊一樣吃草緩解飢餓,卻立刻噁心的吐了出來。」

      「第三天,羊群將羊媽媽的肉與脂肪,俐落的切割開,獻給了大灰狼。」

      伊娜下意識的微張著嘴,她震驚於兒童啟蒙讀物的尺度。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少見多怪,這不是合格的淑女該出現的窘境。

      「但是大灰狼再也沒出現,而是出現了一隻小白狼。」
      故事來到最後一頁,水蓮不自覺的加快了朗誦速度。
      「不知為何,小白狼一直在羊群中,努力吃著草。」

      「真是個好故事。」
      伊娜認為,善意的謊言是人生的必需品。
      謊言之於人際關係,正如一小時的靜置之於軟式乳酪。
      更何況,她那呆傻的等著褒獎的表情,伊娜不忍心評判。
      「就是需要多多練習。」

      「嘿嘿……」
      她用拇指擦了擦鼻頭,很得意的樣子。

      在這個瞬間,一點好奇與濫情衝破禮貌的禁錮,在伊娜來得及閉嘴以前,問題就從唇間掉出。
      「妳……沒有一點悲憤?」

      「誒?」

      下意識的握緊大衣下擺,伊娜無法理解她的無憂無慮。
      「咱是說,妳的父親,妳一點都不擔心嗎?」

      「不會。」
      水蓮沒有哪怕一秒鐘的猶豫。
      「他一定會第一時間自殺,一點情報都不會透漏出去的。」

      「什麼?」

      「啊……我是說,一定會沒事的,一定。」

      -----神奇的分隔線-----

      海鷗於海面上滑翔,啣著昨夜的星光,灑在港口的某處。
      海鷗用嘴喙整理著羽毛,牠在處理殘羹剩飯之餘,還有著一點無法填飽的飢餓。

      威廉?阿卡利斯,到底是什麼人?

      名門的私生子、貧困的孤兒、優秀的學徒、虔誠的聖女教信徒。
      一層又一層截然不同的面具,遮蓋在真相之上。

      魔力樣本比對的結果,的確可以追溯到一個叫威廉?布魯克的孤兒。
      但這層身分在普列塔夫人的嫁禍之後,出現了破綻。

      他的鞋,那雙有網格花紋的皮鞋。
      上面附加了一層複寫咒術,藉由龍骸原液導入的話,偽造魔力樣本輕而易舉。

      剝開私生子這層面具後,原本被遮瑕的疑點浮現而出。
      如火爐旁的糖罐爆裂,果汁硬糖從破口滾出。

      是什麼樣的年輕人,會讓薩摩托不惜捏造緋聞也要拉攏?
      而且,還與教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那麼,這個困擾我們許久的問題,不知您能不能使用神秘的占卜術處理呢?」
      青尖杖?格列文點燃了捲菸,還大方的朝雙髻遞了一根。

      「鄙人若是被煙霧遮擋,難以鑿龜數策。」

      「那麼,作為替代品,來一張通往共和國的船票吧。」

      「您可真是太懂鄙人的嗜好了。」

      民警局能調閱的出生紀錄與病歷卷宗,全部篩查至少需要一整年。
      幸好,右臉大面積灼傷還能活下來的人,並不多。
      靠著共和國的情報網,總能找到蛛絲馬跡。

      那種程度的傷痕,很有可能是某種意外的生還者。
      又或者是,七年前,受到革命支持者處以私刑的倖存者。

      雖說假設不一定正確,但至少釐清了調查方向。
      查找當時生還的孩童,說不定能得到答案。

      舊王城公社的處刑對象包含亞人、亞人種混血以及貴族主義者。
      如果亞人特徵並不明顯,逃脫的可能性大幅度增加。

      可以把範圍縮小,從亞人種混血或貴族世家的生還者。
      可能有過面部灼傷的醫療紀錄,且長年與聖女教關係密切。

      雙髻挽起袖口,他提出一點疑惑。
      「且慢,聖女教不是極度排斥亞人種嗎?」

      「沒錯,如果他真的是薩摩托渴求的助力,至少要在教會擁有一定的地位。」
      格列文放下手裡的捲菸,慢條斯理的附和。
      「所以,我認為,他應該是貴族遺孤。」

      民警局能調用的出生紀錄一字排開,他們目光呆滯的替格列文工作,飛速篩選貴族姓氏的出生與死亡紀錄。

      「都不對,全都不對。」

      「鎖江先生一眼就如此斷言,會不會太過武斷?」

      「瞳色,瞳色不對。他們沒有一個擁有琥珀色的眼珠子。」
      雙髻咬牙思索。
      他必須解決這個難題,獲得與共和國處於同一賭桌的第一枚籌碼。

      難道一開始的前提就錯誤了,他並沒有經歷過處刑?
      腦海中跑過一隻吞食屍體的貓,搖擺著尾巴。
      那是一雙琥珀色的貓瞳,狡詐的眨了眨。

      人類中並不是沒有,但琥珀色的瞳色太過罕見。
      但是獸人……

      他確實經歷過處刑,但並不是因為貴族身分。
      雖然並沒有遺傳除瞳色以外的特徵,但他或許是亞人混血種。
      但他卻能與教會掛鉤。

      「從平民開始篩查,注意那些生父或生母不詳的。」

      「你們聽到了,我的海鷗們。」
      格列文高舉一小球吐司,像是在炫耀一顆完美的珍珠。
      五十五名民警吱嘎怪叫,埋進文件堆中。

      雙髻覺得滑稽,同時也背脊發涼。

      紙頁飛騰的聲響,如同爭先恐後搶食的海鷗。

      找到了。
      比利?艾因茲,平民。
      生父不詳,母親是人類。

      被懷疑是獸人混血種,住家被鄰居縱火。

      在聖女教的資助下,接受長達一個月的面部創傷治療,奇跡似的生還。

      雙髻確信,沒有比這更可能的答案。
      「難不成,教會不知道他的血統……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

      現在的問題是,他在教會究竟是什麼樣的身分?
      一個生父不詳、奇跡戰勝重創的孩童,對當時失去王室支援的教會而言,意味什麼?

      答案想必是,一張穩定內部的王牌。

      「誰能想到,層層面具之下,就只有一張最醜陋的面具呢?」
      格列文笑的合不攏嘴,彷彿看到了最荒謬的馬戲表演。而且是最低俗、最愚蠢、最拙劣的表演。
      「獸人父親失蹤都能說成處女產子,好個不得了的假勇者大人。」

      「那麼,鄙人能拿到一張引渡的船票嗎?」

      「當然,不過另一張……可有點難度呢?」

      「雖說卜數只偶,也請不要太看輕鄙人的算命。」

      「那當然,龍宮話來說是……料事如神,沒有錯吧?」

      時間不多了,食人鮫眾前來肅清他們倆的時刻將要到來,時間不多了。
      雙髻下意識的撫摸手指上的齒痕,那來自一個愚笨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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