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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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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驱赶了我身上难捱的不适。
和我同房的女士掀开了我的床单将我扶起,递给我一杯温水,她询问我是否需要医生,我摇头,然后将水杯递给了她,她将剩余的温水全部倒掉,用纸巾擦拭杯口后才将水杯放回。
我还沉溺在刚才的世界中,没有在意她的举动。随后,她又邀请我一起看日出。
我们站在窗边看着缓缓升起的昺焕,光辉下的落叶显得金碧辉煌,像是从天而降的几缕金纱,不远处有推着轮椅的病人,她佝偻着徐徐向前,进入光芒中,又沿着阳光走向更光明的前方。
“又是新的日出。”那名女士转身望向我,她眼眸中的希望从黑夜中升起,发出如日出般的辉煌。
“你叫秦厌?”她用手指着我的病床,“不小心看到了。”
我依旧不说话,对着她点头。
“你朋友怎么称呼你?”
“小满。”
“小满胜万全,很好听,我是周橡,橡树的橡。”
她说话直接,有一股雷厉风行的滋味。
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周橡的面容。
她的外貌并不精致,不符合大众对美的理解,眉毛短小,眼睛浮肿,鼻子像是没有骨架地黏在皮肤上,从侧面看不出她鼻子清晰的轮廓,嘴角还有一个黑色的痣,可这丝毫阻止不了她容光焕发的神情。
我从来没有在哪一位中年妇女身上看见只属于自己的不朽光芒,那光芒无私地属于一个人,却吝啬地不为他人绽放,也没有见过哪位病人怀有无边的希望和憧憬对待生活。
我每周都会去做心理治疗,我不喜欢说话。
心理师每次问我的问题我都避而不答或简单地用点头摇头的方式回应,心理师尝试用催眠的方式帮助我。可每当我的意识走到那扇门前,无论我怎么努力始终没有推开那扇门的勇气。
临走前,心理师都会问我今天心情怎么样,我无法把握自己的情绪和身体之内的一些感受,我说我不知道。
结束心理治疗第二天,母亲一般都会来,有时父亲也会一起。他们想让我多说些话,想让我主动去表达自己的情感,可每次他们都会失望地离开又期待下一次我的改变。
母亲每次也会给周橡带点水果,周橡很少吃,她总是把她的那份和我的那份放在一起。她喜欢给我削苹果,她偶尔会谈起自己的过去,她坐在病床旁,满眼平静地看着窗外,每当风卷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吟唱,她总会停下,转而说起其它的事情,一些和她无关的历史。
她平缓而富有节奏的腔调,总是被落叶掩盖。
周橡说话有些南腔北调,她能把卷舌和翘舌说成一个音,喜欢把“没事”说成“冇事”,喜欢把“今天”说成“今儿个”,偶尔还会蹦出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她说话时总是上扬着嘴角,眉眼间布满了温柔,像在给我唱歌一样。
她有两个箱子,一个箱子装着一些杂物,一个箱子装满了书。有天,她从装杂物的箱子里搜刮出来一盆生石花,她把它放在窗户的外延上。这盆生石花还没有开过花,周橡盼着,可熬过三分之一的冬天,盆里依旧还是一块像石头一样的东西。
她说,每个人都是一盆花同时也是守护花的使者,我们要负责让自己开花,但每个人的花期都不同,使者要有足够的耐心,要用一生去呵护那朵花,即使旁人不屑一顾,自己也要敝帚自珍。有时,花会长在盆中,有时会盛开在心中。
她问我喜不喜欢什么花,她可以给我种。我摇头,又再想了想,向她要了一盆草莓秧。
隔天,我发现了窗户上的新盆栽,盆栽不大,我双手可以把它握住,那时的草莓秧只是一根幼苗,绿色的叶片胡乱长在幼苗上,幼苗懒散地弯着腰,托举着它的整个世界。
我怕幼苗受不了阳光的荼毒,于是把它移到能晒到阳光的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