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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祝你凯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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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张缇不明所以。
沈晏均立刻接道:“是我之前找错人了。她明明已经死了,我却不愿意接受,还非要一直找到她的线索。”他看着张缇的眼睛说。
张缇狐疑地看向沈晏均,这个说法疑点重重。既然能让一直执着的他放弃,那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觉得自己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你真的不想再见她了?”张缇再问。
“不见了。”
因为我已经找到她了。
他又露出一个惨笑,“做人应该向前看不是吗,张先生?”
所以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我要为你做成你想要的一切。
他心中轻唤,青缇...
张缇顿了顿,她不再纠结于沈晏均想法的转变。雅妓本就是她杜撰出来的角色,而她张缇没有立场去关心沈晏均的这些。
片刻后她音色稍沉,“好。既然不找,那便罢了。”
也好也好,纠结于往事终究是自我折磨。沈晏均能勘破这一点,她该恭喜他。而她张缇,将继续在为往事伸冤的路上踽踽独行。
外面夜色已深,庭院里一派静谧,除却从未消止的蝉鸣声,再听不见其他。
渐渐月亮已经沉下,恰好穿过窗口照亮工作台面的那个抹月华偏移了位置,张缇和沈晏均周遭暗了下来。
沈晏均道:“我去拿灯。”
但张缇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制止了他,“不用了。”
沈晏均疑惑回眸。
张缇说:“不用拿灯了,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沈晏均半晌轻声说了句,“好。”他拿起自己那张错漏百出的图纸,对张缇道:“那明日...”
“明日你就不用来了。”
“为何?”沈晏均面上明显挫败,“张先生是觉得学生过于愚钝,于是不愿意再教学生了吗?”
“不是。”张缇背过身去,“我这几天有事,会很忙,没时间教你。”
她要开始着手准备去芜州府的事,她怕沈晏均总是来她房间里面晃会发现什么端倪。
“好,既然如此,那学生就别过先生了。”
沈晏均端端正正行一礼,“祝张先生一切顺利。”
言罢他便出了房门。
张缇走到窗边,看着沈晏均踏出院子。
月照树影,风动影摇,夏日夜晚薰人的风轻轻吹着,不知从哪带来了百花香气,醉人心弦。
张缇心中的一根弦松了下来,和沈晏均相处一夜,她发现自己的心里竟然是喜悦。
花香更甜,蝉鸣更重,良久她合上窗,隔绝了窗外的一切。
——
沈晏均躲避了四方馆巡逻的侍卫后,翻墙而出,却在快到自己府邸时遇到了老熟人。
离老远赵朔就对他招手。
“你小子怎么还没睡?”赵朔拍了拍沈晏均肩膀。
“我...”沈晏均支支吾吾。
“你不会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了吧?心虚什么?”
“你说什么?”沈晏均吃惊。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偷偷翻进四方馆这件事呢?
赵朔哈哈一笑道:“走吗?去喝酒?”
“不喝。”沈晏举斩钉截铁。
“不行,不允许。”赵朔也是斩钉截铁。
“走,就当是陪兄弟喝了。”他搂住沈晏均的脖子。
“去哪喝?”
“就还去你家喝呗。”赵朔莫名心虚。
沈晏均冷笑一声,“你是又想喝我的青梅酒了呗。赵朔,你自己好好算算,这么多年,都白喝我多少酒了。”
“好了啊,好了啊。快走!”
赵朔一个劲地打马虎眼,他喝了多少坛他怎么会记得。
“反正有沈晏均你这个兄弟在就有我赵朔一口酒喝。咱俩谁跟谁?”赵朔道。
“咋俩谁跟谁?”沈晏均重复。
等二人走到了沈府门口,沈晏均突然变了主意,将赵朔带到了沈府围墙边。
沈晏均道:“这个点娄管家肯定睡了,我们敲门定会将他吵醒。所以还是翻墙进去罢。”
赵朔揶揄:“你对你家那个管家还挺好的。工作清闲不说,听说例银也多。”
沈晏均淡笑。
赵朔抱臂,“行吧。”反正翻墙这种事对他来说也是小事一桩。
二人三两下翻过了沈府的墙头,赵朔还不忘嘲笑两句,“我说你家的守卫也太松懈了,万一来个有点功夫的都能闯进你家。”
沈晏均笑道:“我家里就几个下人,又没什么值钱的玩意,谁来我家?”
那些重要的案件文书全部在大理寺的衙署里放着,若真有人来他府上看一看怕是会大失所望。
赵朔随意选了个屋檐,一屁股坐下去就不动了。他恣意倚靠在屋脊上,对沈晏均道:“拿酒来。”
沈晏均无奈,“上辈子真是欠你的。”
赵朔笑道:“对对对,”上辈子我是你爹,对你那么好,你这辈子当然要报答啦。”
沈晏均冷哼一声,“我爹早死了。”
不知是报应还是什么,他爹和那继母在几年前就生病死了,药石无医。
他转身要跳下房檐。
“去哪?”赵朔一下坐起来问。
“给你拿酒。”
——
二人倚在屋脊上,赵朔猛灌了自己一口酒。
“实不相瞒兄弟,今天是来给你告别的。等这天亮了,我就该走了。”
“没想到赵丞相真的能让你去,你娘同意了吗?”
赵朔叹一口气,“没有啊。”
“娘这两天每天都在哭,最后哭得生了病。你知道的她身子弱,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陛下已经下旨了,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沈晏均迟疑道:“其实,但是在朝堂上赵丞相也是逼不得已。”
“好了,你不用为他讲话。”赵朔抬手,制止了沈晏均。
随后继续道:“从小到大,对于他的所有好话都是别人和我说的。我娘无数次和我说:‘你爹对你挺好的。’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他赵循,就是一个倔老头,脾气和石头一样硬。他这辈子只能对我娘说软话,对我就永远是横眉冷对。”
“我有时候就在想,要是我有个妹妹,赵循对妹妹的态度也会像对我这样吗?”
良久沉默,沈晏均也接不上话。
他灌了自己一口酒,因为在他心里,他爹还比不上赵循呢。
谁料赵朔哈哈一笑,“好了,我们别聊这些伤感的话题了。”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赵朔问。
“去芜州府。我正好有一个案子要查,顺利成章。”
“芜州府路途遥远,你一路上一定要小心。我开始还说要和你一块去呢,看来是没机会了。”
沈晏均点点头,“无妨,我和阿笛一起上路。况且,可能还不止我们两个人。”
“还有谁?”赵朔好奇道。
沈晏均含笑,浅抿一口酒,“不告诉你。”
“哼,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赵朔撇撇嘴,但也没有追问。
沈晏均嘱咐道:“治水之事看似事小,但是一旦和其他事情勾连就会变得很麻烦。比如治水时的赈灾粮发放,粮价飞涨,安置灾民。水退去之后,还会涉及灾后重建。大水之后必有瘟疫横行,事先考虑瘟疫之事也是必要。”
赵朔认真听着,“放心,我会注意这些。怕就怕晋王的人贼心不死,阻挠治水,还想从中获利。”
“晋王的事,晋王那边我会加紧,他嚣张不了那么久了。”沈晏均道。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要不要我多派些人手给你。”
“不用。”赵朔一下就拒绝了,“朝廷那里会给我派人,我爹也帮我打点了些,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好。”
“诶。”赵朔好像突然间想起了些什么。
“你那么晚怎么会在外面?”
沈晏均反问:“你不是也那么晚才出来找我?”
“我那是在照顾我娘,最后等她睡着了我才出门的,所以就晚了些。”
“那你呢?”赵朔问。
“我刚刚好像见你手里拿了张纸在看啊。”
“没什么要紧的东西。”沈晏均搪塞。
可赵朔身手敏捷,看见了沈晏均藏在衣袖的图纸的一角,伸手便将它抽了出来。
沈晏均立马去夺,却无奈赵朔躲得快。
赵朔将那图纸摊开,举高仔细端详了一番。
不解道:“不就是张图纸吗?你紧张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话说,你小子怎么突然对这机关术感兴趣了?以前也没听你说你喜欢机关术啊?”
赵朔多年在军中,对机关术其实颇有研究,但据他所知,沈晏均并不乐衷于此。他以前每每对沈晏均提起机关术,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不对。”赵朔皱眉,“你刚刚走的那条路,正好可以直通...四方馆。”
“你小子不会去找张先生了吧?”
沈晏均惊讶看着赵朔,这人什么时候那么机灵了。
“沈晏均,你想学机关术也可以来找兄弟我啊,何必麻烦张先生。我之前在家里快闷死了,你都不来找我。不过可惜了,小爷现在没时间,你想学我也不教了。”
张朔仔细端详着手里那份图纸,“你着图画的不对,我虽然也是个半吊子,但还是能看出些门道来的,这里,这里,都画错了。”
沈晏均夺过了赵朔手里的图纸,道:“这是我找别人借的,也没想到会是错的。”想到此,他不禁觉得有趣。
赵朔举起酒壶,将壶里的余酒一饮而尽。
“啊,刚好喝完了。”
此时,东边天空亮起来,泛起柔和微黄的颜色。渐渐天上漾起彩色的朝霞,橙黄,靛蓝,绯红的云彩,或深或浅,互相晕染交织在一块。
突然,一缕刺眼阳光自地平线上跃出,扫过了每一寸裸露的土地,每一座屋檐。
二人的脸上半面是阳光染上的金黄,将额头,鼻尖,唇锋的稀碎绒毛都浅浅勾勒。
赵朔有些睁不开眼睛,他站起身,面对着沈晏均,背后是刺目的朝阳,“走了,兄弟。”
沈晏均微笑浅浅,阳光照得他瞳孔几乎透明,他举起那还没喝完的酒壶,豪迈道:“一路顺风,祝你再次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