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一口威化

94、番外 欲壑难填（1）

　　“煜哥，帮我。”
　　温暖对他说的话似乎成了梦魇，自从与她分开后，时时困扰着他。他坐起身，窗外夜色浓重。手指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摩挲。他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屏幕上的名字。他想起温暖，看起来娇弱柔软的女孩，内心却自信强大。
　　方煜第一次见到温暖，不是在医院。这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如今却有想说出口的冲动。他将即将熄灭的手机屏幕重新点亮，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点了几下，随后划到绿色的箭头处，轻轻一按，随着消息发出，他关掉手机。
　　他将车座拉起，车窗上摇。手机放在裤兜里，他下意识拿起手枪，但随后还是将它放在了车里，打开车门走下了车。他把车停在山脚，决定步行上山。
　　他知道自己这一路恐怕凶多吉少，但如今的他没什么害怕的。他缓缓向上走着，每一步都走的稳健，仿佛他前进的道路并无凶险。方煜目光坦然，听着山林中传来的细碎声音，像是温暖在他耳边低语一般，安慰他不要怕。
　　他想过对温暖的感情，但他无法给出确切的定义。从一开始的心疼，到被温暖的坚韧感动，再到现在.....保护她，知道她的动向，了解她身边接触的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但都是为了不让温暖受到伤害。
　　本质上，他对温暖的感情似乎高于一切，又似乎不在任何世俗的感情中。所以他只当那是对温暖的独特的感情，任何人无法代替的感情。
　　他回顾自己的三十年，小时候他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孩子。父母也不爱管他，他性子野，但长得偏偏十分正派。小时候和别人一起干了不少坏事，但每次被人发现，大人甚至学校的老师都认为他是被别人带坏的。只有真正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主意都是他出的，事情也都是他干的。
　　高中还没毕业，方煜就没了上学的心思。即便老师苦口婆心劝导他，说他头脑聪明，只要肯用功，考学不成问题。但他就是不想再坐在教室，每天按时上课，按时考试，按时放学。他讨厌被约束，也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
　　那时，他常常逃课在街上闲逛，有时也会与陌生人发生冲突。但无论干什么，他所看到的世界都是一片灰色。在这一片灰色中，唯有两种不同的色彩，代表他最好的两个朋友。一个是从小和他光屁股长大的兄弟，大人眼中带坏他的“罪魁祸首”—郑力。方煜从小叫他“大力”。因为郑力的力气真的很大，七八岁时的力气能赶上一个普通成年人。和别人打架，只要有他在绝对不会输。
　　方煜至今还记得，上初中时，有次他们在街上和人发生口角，其中有一名成年男人扬言要教训他们一群小孩，郑力竟硬生生抱起那个男人，把对方摔了出去。从那以后，只要打架绝对是郑力冲前锋。
　　还有一个叫钱新开。从姓氏就能想到，这家伙家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钱。他爸只忙着挣钱，做生意，对他儿子管教甚少。在钱新开很小的时候，母亲因他父亲出轨和他父亲离了婚，这些年，他爸身边换了多少女人怕是都数不清。所以钱新开从小就是跟着家中保姆长大。方煜和郑力与他结识，也是因为钱。
　　那时在网吧，方煜与郑力带的钱只够开一台电脑，玩两个小时。两人挤在一台电脑前在网上和别人组队打游戏，眼看就要赢这一局，网管提醒时间到了。郑力带着耳麦骂了一句，没成想对面的人二话没说，给他们充了钱。打完游戏，二人想怎么着要把钱还人家，谁知人家风轻云淡一句：“小钱，就当交朋友了。”
　　从此以后，钱新开多了新绰号—“少爷”。方煜和郑力觉得他钱力雄厚，简直就是电视剧里演的富家少爷形象。再加上钱新开虽然名字听起来粗俗，但长得儒雅，为人处事彬彬有礼。怎么看都跟方煜和郑力不是一路人。之前方煜也问过钱新开，为什么会愿意和他们一起玩？钱新开微笑着解释：“就觉得你们有趣。和我身边的人不同。”
　　回忆及此，晨光乍现，照亮了他额头细碎的汗珠，他站定脚步，凝视着面前的别墅，这是山上唯一的建筑物，显得格外扎眼。他刚想按响别墅前的门铃，别墅的大门已从里面打开。两名穿着西装的保安从里面走出，对方煜说：“老大知道你要来。”
　　方煜跟在保安身后走了进去，经过门廊，方煜留意别墅内的布局，从他进来到现在，几乎每一处都有摄像头。来到大厅，他终于看见已经许久未见的朋友。
　　钱新开笑着从沙发上起身，朝方煜走去，走到他面前向方煜张开双臂，热情地抱了抱方煜，在他耳边说：“方警官，欢迎回来。”
　　方煜面无表情看着钱新开的动作，他直截了当地开口：“大力呢？”
　　钱新开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有些惊讶，他也不计较方煜的冷漠，轻轻弹了弹衣服上沾染的灰尘，漫不经心地作答：“我以为你这些年做警察，早不认我们这些朋友了。”
　　“我一直都在追查大力的下落，他这些年也从来没有联系过我。你是不是.......”方煜话还未说完，钱新开忽地变了脸色，疾言厉色道：“你觉得我会伤害大力吗？！”
　　方煜见状，暂且按下心头困惑。他环顾四周，见大厅内只有他们二人，刚才领他进来的保安现在不知在何处。
　　钱新开收敛了脾气，他重新客气地对方煜说：“我这里，你还是第一次来吧？我带你参观参观。”
　　“不了。”方煜拒绝地干脆。
　　钱新开也不生气，他重新坐到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方煜。“小时候总觉得你长得正直，这些年慢慢发现你不光是长相，连骨子里都流的是正义的血。”
　　“钱新开，收手吧。”方煜看着眼前多年好友，忍不住开口。
　　钱新开皱眉，似乎很疑惑方煜说的话。“方警官，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这话说的我倒不懂了。”
　　“当年温暖的事情......”
　　“哦，温暖。”钱新开猛地拍了一下沙发，发出“嘭”的一声，“你不提我都忘了。温暖她还好吗？”
　　“你不要想着动她！”
　　钱新开摇摇头说：“我动她干什么？她跟我又没仇。又不是我导致她变成孤儿的。”他看向方煜。“方警官，你说我说的对吗？”
　　方煜大步冲到钱新开面前，忍住一拳揍向他的冲动。钱新开看着方煜愤怒的模样，仿佛在看跳梁小丑般，他还是微笑着。“我还是喜欢你以前叫我‘少爷’时的样子。”
　　方煜摇摇头。“早就回不去了。”
　　钱新开站起身，离方煜极近，他伸出手拍了拍方煜的肩膀。“你一个人来，我知道你心中还有兄弟情谊。回来吧，我们一起做事。”
　　方煜用力挥去打开钱新开的手，他盯着他的眼睛，真诚地发问：“做什么事？”
　　钱新开不答反笑。
　　方煜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或者说也没有能力看清。钱家在H市只手遮天，谁人不知钱新开的大名。方煜从未真正向温暖与朴立年讲过他之前的事情，他知道自己也在变相保护曾经的朋友，即便情谊不再，但回忆时常萦绕在他脑海中。
　　方煜垂眸，忽地发现钱新开手上戴着的尾戒。他眯起眼，看清楚的那一刻，立马大怒地抓住钱新开的衣领。可还未下手，在暗处待命的保安就跑向他，叫他按倒在地。钱新开整了整被弄乱的衣领，他看向自己的尾戒，而后就像看蝼蚁般看着地上趴着的方煜。
　　“大力死前还说让我不要碰你，我答应他了。但是方煜，是你来找我的。还有，温暖我已经交给其他人处理。以后，你也不用纠结了。”
　　说完，钱新开便绕过方煜，头也不回地离开别墅大厅。空荡的大厅里，只剩下方煜的咆哮。那声音痛彻心扉又夹杂着深深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