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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不得不说,比起傅霓,薛奂确实是个更加可靠的选择。

      具体表现在,虽然他对傅霓与陈峥节打起来和对陆予珠选择求助自己这两件事同时感到困惑,但还是第一时间带着两三个信得过的下属封锁了现场来解围。

      ——这正是陆予珠想要的结果。

      照理来说,这样的事,她是不应该通知八竿子打不着还隐约有竞争关系的薛奂的。

      可她又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已知这俩人打起来她的确控制不住,傅氏在北省又不知藏了多少别人家的眼线,无论是喊自己人还是喊其他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都容易被滥传。

      几番对比下来,她倒不如选薛奂,至少北地重工这回带来的都是心腹,嘴巴相对来说也会更严。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她还没有打算放弃找机会跳槽。

      笑死,世界上哪有打工人想把一辈子都放在一家黑心企业里蹉跎的?

      怎么样也至少要再找几户黑心企业,货比三家一下吧!

      说不定多跳几家就能遇到愿意给自己大小周的同时还交社/保的善人了呢!

      倒也不是说非要去北地不可,但能够多个选择多条路的话,为什么不呢?

      况且,这种似是而非的事即能让薛奂觉得自己信任他又不会留下什么实质把柄。

      毕竟情况紧急,她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了嘛!

      这么划算的买卖,干嘛不做呢?

      被当做翻墙梯的薛奂先是让手下火速劝开了打成一团的两人——当然,主要是劝停了陈峥节,因为傅霓显然是个不听劝的癫子——随后又很有眼色地带只走了陈峥节,把傅霓与陆予珠单独留了下来。

      “我看大家都累了,这样盘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先暂停,”薛奂确实很懂这些弯弯绕绕,三言两语便打发了还想探究的联邦警局,顺便给傅氏卖了个人情,“我先陪小陈去通知一声。”

      说罢,他向着陆予珠挥了挥手。

      陆予珠微笑回应,转头坐到了形容狼狈的傅霓身边,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掏出汗巾,假装很仔细、其实只是随便挑了几块地方慢慢地擦了擦,顺便边擦边想:

      薛奂真的有够心机。

      那句小陈,刻意突兀得就像是〇熙来了里女嘉宾们展示才艺的借口。

      想要借机拉踩傅霓、暗讽他地位不如自己的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

      不过,大概他就是故意要这样明显的。

      傅霓此时的神情已经阴沉得要滴血,嘴里却没有再说半个字,像是莫欺少年穷后第一次学会隐忍的龙傲天主角,面对着不能轻易得罪的人在心中默默发誓早晚要把他碎尸万段。

      傅总,被人拉踩的感觉很不爽吧。

      她把汗巾重新掖进了他的衣兜。

      活该捏,嘻嘻。

      她收敛着表情,一面感慨着薛大夫的妙手回春,一面为他整理好衣物,将掉出来的DNA项链塞回衣领,然后捡着自己最关心的话题旁敲侧击地开口:“傅总,如果是因为陈家与您有冲突,需要我安排些什么吗?”

      一如既往的,他肯定不需要她去在这件事上做什么,毕竟她也没能力做什么。

      但她需要套话。

      然而事与愿违,傅霓这回却真的有事要她去做:“嗯,你去通知览尚,下议院放任着联邦警局这条狗总抓着货城的尾巴不放……这不是个好事情。”

      “想办法处理掉吧。”他一锤定音,陆予珠的脑子里却只顾着打问号。

      ……谁?

      找谁?处理谁?

      她像是台被强行开了最高画质运行的零零年代台式机,茫然的外壳之下,滚烫的风扇转得几乎要冒烟,视野范围内却还是只能看见卡得刷新不出建模的、密密麻麻的敌对阵营红名。

      哦哦,找览尚,处理联邦警局。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面对敌方用百万级装备打出来的平A,台式机终于反应了过来。

      ……啊?

      联络长期控制在傅氏手里的国民卫队,处理隶属下议院门下紧咬不放的联邦警局,这样的任务,他*的一定要我来当负责人吗?

      我怎么记得我才刚上班没俩月啊?

      陆予珠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随着她在傅霓心中可信任程度的升高,傅霓交给她的工作也会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危险、越来越恐怖、越来越接触到天龙人那缺乏人性的核心。

      尽管相应的她的待遇也会提高,但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自一开始,她就没有指望过能获得什么泼天的荣华富贵,她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为了活下去,她从亲手灭口刺、到眼睁睁看着无辜者惨死、现在甚至杀了令昂——前两者她还能安慰自己,刺客本就是要杀人,她总不能干等死;无辜者可怜,可她无能为力,这都是不可抗力的影响。

      但令昂这次不一样。

      他或许恶贯满盈,却毕竟没有真正危害到自己的性命,也没有把朱城搞得民不聊生。

      说得难听点,哪怕她必须替天行道,第一个要死的也不该是令昂。

      而是命令她杀了令昂的傅霓。

      何况这整件事里本来也没有什么正义伙伴的替天行道,一切的一切,起源不过是天龙人彼此之间的争权夺利罢了。

      她当然明白他们的阶级不同,这意味着同情是极其没有必要的,然而她真正恐惧的并不是天龙人的死,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底线正在被傅霓逼着一步步降低。

      低道德感对天龙人或许是好事,这让他们能更加心安理得地像是玩基建游戏一般随意调控着高昂的税收或残酷的民生。

      可陆予珠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者说一条普通的走狗,过低的底线只会让她变成一条为了主家什么都会做的恶犬。

      而她很清楚,无论她为了天龙人做到哪个地步,自己都始终不可能成为一个人。

      人命不值钱,恶犬更如是。

      假以时日东窗事发,到那时,她绝不相信傅霓愿意为了她放弃自己的一切。

      那么等待着她的将会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想死。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是绝对不想死的。

      而眼前这个傅霓单方面将她视作心腹后发下来的第一个任务,就属于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道送命题的范畴。

      首先,尽管她知道傅氏与国民卫队关系匪浅,还曾经动用这一层关系在珀翠突破了联邦警局的包围并直接闯进了人家的大本营,但知道和主动接触是不一样的。

      这意味着她的归属属性在公众角度已经发生了完全的变化,并且肉眼可见的,这只是个开始,傅霓以后必然会让她更加频繁地参与到联邦四方武力派别背后的争斗中去。

      这可不是一般的神仙打架,而是牵扯到军权分赃的神仙打架啊!

      万一哪天傅霓突发奇想,非要她带人去联邦的各个本土外军队基地查账,她还不得被人连夜炸死在过去的飞机上?

      甚至这都不算完,在陆予珠看来,更要命的“其次”其实藏在这段话背后——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可听见了,傅霓嘴臭陈峥节的话里提到了光辉教会。

      如果她的记忆没错乱的话,令昂死前撺掇她跳反的时候曾经明确说过,招揽她的势力其实就是光辉教会,甚至连找回傅漪都有他们的一份力,彻底美美躺平前的傅珙跟他们很可能有着很紧密的联系。

      可见在傅氏内部的斗争中,这个不常见但实力很强的组织恐怕占据了很大的位置。

      并且因为傅珙这个前合作方的“意外”退位,他们对新上任的傅霓抱有很大的恶意。

      但傅霓刚才并没有提到这一层成分,像是压根没有这么一个组织存在一样。

      ……他在试探,还是隐瞒?

      陆予珠是真的搞不懂他的想法,不是已经愿意把她当做心腹了吗,为什么还要在这件事上搞这种弯弯绕绕?

      是因为薛奂再次产生了质疑;还是因为他也知道,假如把这层利害说出口,她很有可能会陷入极端的抗拒?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看起来就很容易掉脑袋的活。

      更要命的是,她还没法拒绝。

      毕竟做任务只是有可能掉脑袋,假如做任务死亡的概率是五五开,那么现在直接拒绝傅霓的死亡概率就是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百分之一是他突发心梗去世。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直接跟他爆了,不活立省百分百。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最多算是种安〇容扎小人一样的纯口嗨,甚至连安〇容扎小人都不算,毕竟她不可能做出脑补之外的任何其他实际行动,她可不想被薛宜修抓住把柄,从此过上比给傅氏当狗更悲惨的双面人生。

      光是想想,就真让人疲倦啊。

      傻逼世界,傻逼天龙人,傻逼……

      她的脑内感慨没能落地,傅霓的视线已经黏了上来,逼着她只能扭过头,尴尬微笑着看向他。

      做恨确实是件神奇的事情,平日作天作地的恶毒男配竟然因她的注视别开了脸,只给她的视野留下了微微耸动的喉结。

      “我还以为……算了。”他吞吞吐吐,像是觉得脸上有些瘙痒似的,抬手一摸,摸到了满指的鲜血。

      ……哈哈,对不起哈,下次我敷衍你的时候会记得专门挑重点区域敷衍的。

      傅霓看着指腹的血,眼神放空,嘴里发出的音节也有些模糊:“那家店我订了座。”

      陆予珠忽然想起白天坐专线时他好像确实曾经说过这么一个计划

      “一起去吃个宵夜吧。”

      哇,好纯爱的台词捏。

      如果忽略掉傅霓脸上的伤口血渍与被搓开揉化了的粉底液、忽略掉两人之间看似和谐实则越发紧绷的氛围、忽略掉陆予珠的手机上已经收到了览尚发来的约见信息,那么他们似乎也勉强可以算成是一对刚刚亲密交/融过又在庄严教堂下彼此依偎的纯爱小情侣。

      开玩笑的。

      谁家情侣是一次性的。

      最多算是种可消耗炮/友吧。

      “要我现在叫司机来吗。”她掏出工作专用机,将览尚的消息设为不提示,微笑的脸上波澜不惊,似乎并不在乎傅霓是否还记着他曾承诺过什么,就像是料定他也不会在乎一样。

      傅霓垂下眼,太阳穴一跳一跳,自从今天下午发生了那些荒唐事,他就越来越没办法对自己继续扯谎——不,不是这样的。

      他到底有什么好扯谎的?

      简直莫名其妙。

      “不用,我开车带你去,”一想到自己压根就不该对着下属心虚,他的语气便不自觉强硬了一些,“走吧。”

      傅霓的车倒比薛概偷的那辆好得多,造型颇为复古,却一眼就能看出价格不菲。

      车壳漆着过于活泼的青色,行驶在高架桥上,与周围挂满了宗教元素的灰白黑城市形成了微妙反差,仿佛这一切其实只是一幅黄金时代的电影海报,在波普艺术风格的黑色剪影上画着全图唯一一辆宝石甲壳虫似的小车,车身后面还要描出好些夸张的动线,好似他们最终会开着车子一路突破海报纸页的封锁、开向遥远艺术边缘似的。

      陆予珠坐在动物皮的红棕色车座里,手上夹着一根香烟,随意地伸在车窗外。

      她很疲倦,疲倦到在傅霓提议点颗烟后甚至连客气一下都再懒得装,任由他又为自己擦了点遮掩气色的唇釉,手里的烟也不抽,只顾着将烟灰抖落出去。

      她疲倦,一方面是今天一天过得实在太充实,完全掏空了她本就不健硕的身体。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似乎有点想明白了傅霓为什么不和她说与光辉教会的关系。

      傅漪是光辉教会找回来的,却愿意与傅霓联手弑母,结束后又转头就跟还是隶属于光辉教会麾下的公司内其他势力合作。

      刨除掉这人是个纯癫子或者其实是被多方势力包/养的金丝雀娇宠文主角的可能,他这样两头轮着吃的行为显然并不合理。

      那么目前看来,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

      那就是傅漪的每一个合作对象,其实都与光辉教会有联系,他从未逃出过这个组织的手掌心,自然也就算不上两头吃。

      ……唉。

      她抖了抖烟灰,总觉得傅霓这块自身归属处于薛定谔状态的千层饼有点让人恶心。

      傅霓不抽烟,但他很喜欢看陆予珠此时半死不活的样子,总有种与自己共鸣似的玩世不恭既视感,就好像他喜欢她说的那些笑话。

      或许,他可能远比自己之前所设想的更好奇、更感兴趣、更喜欢她也说不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