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版（第一人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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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家里短命的耀祖换命，爸爸妈妈听从了道长的建议，把姐姐杀了。
他们嫌晦气，便叫我独自上山把姐姐送走。
背姐姐上山埋尸的那天傍晚，我却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变重，姐姐原本被爸妈剃掉的头发不知何时竟长的拖地。
天阴沉的可怕，雨倏的下了，我却清晰的听见耳旁传来姐姐温柔的声音：“小妹，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可是…明明我亲眼看着姐姐被那些人开肠破肚断了气息的啊。
1.
我叫念念，没有姓只有名。
原本我是没有名字的，按照爸爸的意思大概就是一个赔钱货还要起啥名字。
姐姐却不肯，她说一定要给我起一个好名字，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抱着某种信念般。
我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名字是啥？”
“名字是一个人的代表，身份，你有了名字，这个世界上就有了你存在的证明。”姐姐很认真的说。
可惜的是那时候的我听不懂：“就像耀祖那样吗？”
耀祖是弟弟的名字，是爸爸绞尽脑汁找人算卦起的。
只记得爸爸最后给襁褓中的弟弟起好名字的时候笑的很开心。
“好，以后咱家的大宝贝就叫耀祖了。”
“耀祖一定会有出息的，不像那两个丫头片子，女孩子家家的会读书也没用…”
我眼巴巴看着，半懵半懂的听着爸爸说话。
爸爸撇了我一眼，恶狠狠的朝我说到：“看什么看，以后你也要叫弟弟耀祖，听到没，敢叫弟弟我就打死你这丫头。”
为什么不能叫弟弟呢。
因为道长说耀祖不能沾上因果，要不然以后会没法用这两个丫头。
我不懂，那个时候的姐姐也不懂。
姐姐笑的有点勉强，忽然她翻书的手一顿：“念念，妹妹就叫念念吧。”
“念…念念！”我开心的冲过去抱住姐姐，口齿含糊的跟着姐姐复读道。
“嗯嗯，念念。”姐姐也很高兴，她笑着回抱了我，单手托着我，另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后背。
我抬眼看向姐姐，搜罗着词汇：“许…念念？”
就像姐姐许招娣和弟弟许耀祖那样。
我不想再被村里人叫成许家那傻子了，我也是有名字堂堂正正的人了。
我骄傲的想着。
姐姐动作一僵，扯着嘴角安抚到：“乖念念，我们不要许，你就叫念念。”
因为年纪小，我看不懂姐姐的意思，只得点头应好。
姐姐的身子单薄却很温柔，我一把将脑袋埋在姐姐怀里，幼稚的眷念着唯一的温柔乡。
“姐姐…叫长乐，妹妹…叫念念。”我断断续续的说着。
都没有许字。
2.
姐姐不同于村里的其他女孩子。
姐姐是有读过书的，直到耀祖出生，爸爸妈妈便不让姐姐继续读书了。
可是我知道姐姐真的很喜欢读书。
小时候身体弱很容易惊醒，每天院里的公鸡才刚打鸣，天空灰蒙蒙的看都看不清，姐姐就已经轻手轻脚的起了床。
我睡眼惺忪，感受着姐姐留下的温度，努力伸出四肢抱了抱，扑了空才蜷缩成一团。
过了会，姐姐就收拾好又跑回床边，动作极轻的替我捻了捻被子：“念念，我去上学啦。”
我困得不行缩在被窝里，胡乱应着好。
姐姐还没亮就爬起来给爸爸妈妈和耀祖做饭照顾家里，然后踏着雾气身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大山前。
然后直到五天后的天黑时刻，姐姐才匆匆忙忙回到家，放下书包立刻给家里干活做饭。
“整天不回来，跑那么远，饿坏耀祖了知不知道。”妈妈呵斥到。
姐姐低垂着脑袋什么也没说。
我只知道，学校离家很远很远，姐姐很累很累，呆愣的看着姐姐身上旧伤添新伤。
那段时间姐姐真的很累，但每次问起她都笑得很幸福，会给我讲学校里的课本上的故事。
“念念，以后去城里面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怎么样。”
我不敢看姐姐满是期待的眼神，我习惯性的眷念着姐姐的体温，窗外传来爸爸粗暴的叫骂声：“死丫头片子还不关灯睡觉。”
城里就是姐姐读书的地方吗。
我想着，但是不管怎么样，有姐姐在就好。
因为是被邻家哥哥撺掇着让姐姐上学，爸妈才不情不愿的答应：“那说好了，这丫头以后就嫁给你，聘礼不要忘了。”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邻家哥哥努力考出去在城里工作当了老师，见姐姐好学又肯努力心生怜悯便让姐姐去读了书。
而代价就是，娶姐姐。
爸妈整天嘀咕着，反正识几个字就好了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然后将邻家哥哥寄来的学费私吞了大部分。
这些姐姐都是知道的，邻家哥哥也知道，所以每次打钱来他都会多给一点，我和姐姐一直记得这份恩情。
后来有了耀祖后，爸妈带人托话给邻家哥哥，说姐姐不读了。
“哼，我看他也没打算娶这丫头吧，都跑到城里去了，城里的女人肯定比这丫头好上几百倍。”爸爸愤愤不平的说到，他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酒。
我躲在门后悄咪咪的看着，妈妈动作粗暴的拆了信封，数着里面越来越少的钱也不满的叫嚣着。
“我看是后悔了吧，本来就没对这丫头上心，果然是赔钱货扫把星，嫁都嫁不出去。”
妈妈刚好看到劈柴回来的姐姐，立刻尖锐的骂到。
我小步跑到姐姐身边，想替姐姐捂着耳朵。
“念念乖。”姐姐只是默默的把柴火放下，小声的对我说着，耳边是爸妈恶毒的咒骂，我却满脑袋回想着姐姐的声音。
“别读了，我看她也读不出什么名堂。”爸爸揉了揉还在脚边跑过来懵懂的耀祖，长吐了口气讥讽道。
姐姐只是抿着唇，定定的看着爸妈。
妈妈继续说：“女孩子家家的读什么书，找个人家嫁了就是泼出去的水还浪费钱。”
“哥哥给我交过学费了，我还要继续读。”
“读读读，就知道读什么书，被别人抛弃了也不知道，没人要的扫把星。”妈妈不耐烦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边拿着姐姐的课本。
姐姐的瞳孔猛然放大，她冲过去试图阻止妈妈的动作。
“把她摁住，读什么书，烧干净也好。”爸爸皱眉，朝我颔首示意，我愣在原地，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
我看着姐姐发了狂的扑过去，拼命的从火光中救下课本，可惜是纸张，烧的很快。
姐姐被爸爸的绝对力量压着，她拼命挣扎着嗓音也支离破碎叫喊着。
“不要烧我的书，我会好好读书，然后赚大钱养耀祖孝敬爸妈的。”她的声音满是绝望。
“你读什么书，女孩子就是没用的货色。”爸爸流里流气的嘲笑道。
我愣了一瞬间，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拼了命的越过爸妈和姐姐，徒手伸进灶里将书本和姐姐自己辛辛苦苦用破布缝的书包扯了出来。
火舌席卷着我的皮肤，灼热的我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抱着被烧的漆黑的书和书包使出吃奶的劲往外跑。
爸爸妈妈怔愣了下，似乎也没料到我这木讷的性子怎么突然做出这种举动，随即放开了姐姐，跑出门连忙喊到：“有本事就饿死在外面。”
我跑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姐姐也不叫了，泪水停滞在眼眶，望向我的眼神里还是那么温柔。
“真没用。”爸爸朝一旁吐了口痰，又怜惜的摸了摸耀祖：“不要看这两个短命鬼。”
过了会，姐姐干脆放弃坐在地上，哈哈大笑了起来，直到被妈妈用力抽的巴掌拍倒在地。
直到很晚我才敢一个人摸黑回家，在门口我看见了姐姐。
她坐着石阶上，很安静的仰头看着我，我咽了咽口水飞奔过去。
姐姐习以为常的接住了我，但这次，姐姐在颤抖。
我不敢想象姐姐在我离开之后又经历了什么，一定被爸妈打的很严重吧，我心疼的蹭了蹭姐姐。
姐姐却拉过我的手，温柔细腻的抚摸着我手上的伤，伤口又开始挣扎着作痛。
终于，我憋了一路的眼泪开始吧嗒吧嗒的掉，不知道是不是砸到姐姐的手上了，姐姐小幅度的瑟缩了一下。
“念念，我不读书了。”姐姐终于开口很平静的说到。
“可是姐姐，读书才能走出去。”我脑袋一阵空白，努力的张了张嘴将姐姐以前和我说的那些话讷讷的复诉出来。
晚上的月亮惨白的诡异，照在姐姐的脸上显得毫无血色，姐姐的嗓音有破音后的沙哑，语调却格外平静。
“那念念来读好不好，然后带姐姐走出去。”
3.
可是姐姐却没有等到走出去的时候。
被家里而捧上天的耀祖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嘴里还嘀咕着胡话，爸妈都心疼的不行，忙里忙外的找人来看。
我和姐姐自然也被忽视了。
姐姐不读书了，便揽了我的大部分活，这会她还在猪圈喂猪，我自己百无聊赖的在柴房里玩。
这时，从门外走来一个穿着奇怪的老头，我认得那个人，是当时给弟弟起名字的道长，他进来只瞧了一眼便对着爸妈说：“是时候了。”
我心下一惊，想到他之前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忙往旁边躲了躲，试图听清他接下来的话。
“道长救救我们家耀祖啊。”妈妈哭的可怜。
道长眯了眯眼，语气淡薄而残忍：“果然是劫数到了，按照我前些年说的，把你家两个小丫头杀了借命。”
我的心猛然悬起。
要我和姐姐去死换耀祖活。
爸妈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的时候，明知道是这样结局的我还是失望了。
想着，那道长带着窥视的目光却看了过，如同利剑一样刺穿我，我浑身紧绷在原地。
我不想死。
我只想和姐姐活下去，走出去。
过了会，道长才收回目光，意味不明的开口：“你们家倒是舍得。”
爸妈连忙点头：“为了耀祖，是她们该做的，白养这么多年…”
“我看你们家俩小丫头感情倒是很好啊，俩小丫头得留一个，不然两个都死了就无牵无挂，会报应在你们家身上的。”道长继续幽幽的说着。
妈妈有些气愤：“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么多年好吃好喝供着还让大的那个读了书，到头来还想报复我们家。”
道长只是笑笑：“刚好每天日子对了，按照我说的过会吃饭的时候下药杀一个，晕死了我就来。”
我听的心惊胆战，忙不迭的跑出门去，心脏疯狂的跳动，口腔苦涩，我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去找姐姐。
今晚的月亮也毫无血色，却已经趋近圆满。
猪圈离家有段距离，是村里划的地，这会姐姐刚从猪圈回来，，她拎着发臭的桶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过去。
我不管不顾的跑了过去，一把抱着姐姐，放声大哭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姐姐…我不想死…”
闻言，姐姐明显面色凝重了起来，她用干净的手腕顺了顺我的后背：“念念乖，念念不会死的。”
姐姐朝我比了个嘘声的动作，轻手轻脚的把桶放进院子里去，然后拉着我疯狂远离家里。
深林的风吹的很冷，有猫头鹰的啼叫，叫的人心惶惶的，姐姐在身边却让我安静了下来。
姐姐瞧见我嗅手的动作，打趣到：“臭不臭？”
我摆出一副被臭晕了的表情，苦兮兮的：“臭死啦。”
姐姐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隔了一会，她才小心翼翼的问：“死？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我就忍不住颤栗，我扑进姐姐怀里：“爸妈说要杀了我们，给耀祖借命…嗝…之前耀祖出生的时候…嗝…那道长也说过…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姐姐皱着眉，还是耐心的给我顺毛。
我拽着姐姐身上衣服粗糙的布料，疯狂的掉眼泪。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走啊？我不想死。”
“…走不掉的。”姐姐叹息道。
“去姐姐学校也不行吗？”我抬头懵懂的看着唯一出去过的姐姐。
“笨蛋念念，学校还在山里啊是村里的，逃不掉的。”
我纠结的说着：“可是我从来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我没去过村口，没见过那里的风景，不知道出去有多远，坡有多悬。
我们家是在村里最偏的，家后靠着山，爸妈还得意洋洋的说祖辈留下来的山就是家里的地了。
“山的外面还是山，没有车是离不开的。”姐姐说。
“有一点光亮便想疯狂的往外爬…”我看见姐姐似乎也在掉眼泪，她自嘲的笑了笑说到。
我努力抬手给姐姐擦眼泪，却被姐姐拒绝了，姐姐又哭又笑：“臭烘烘的念念想要干嘛呀？”
那天晚上姐姐和我聊了很多很多，连同我不知道的那些事。
我听着姐姐的故事一点点充盈我的小小世界，在所有苦难褪色后揭开的是我最爱姐姐了。
“念念，我们一起逃吧。”姐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眉眼弯弯的笑着。
4.
“死丫头跑哪去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妈妈等半天不见人回来，很是焦急，不是出于担心，而是害怕自己的儿子没命。
小时候因为病弱被关在家里，爸妈不让出去，最大的行动范围也只有家附近和山里，听隔壁大婶说，很多去了村口的姑娘都会离开。
跟着姐姐奔跑的时候，风灌过耳侧，姐姐干活干的粗糙的手紧紧的牵着我，这一次，什么都没有，我们义无反顾。
没有光，山下像是一头巨大的会吃人的野兽张大了嘴，直到我们勉勉强强见到了坍塌被封起来的山路，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姐姐上学的山路，断裂的程度让我瞬间想起悬崖峭壁这个词语。
姐姐面色难看。
“念念…出不去了。”
5.
一旁的屋子却突然亮了起来，是守村人。
姐姐见他走了出来，笑嘻嘻的朝我们走来，紧张的拉着我便跑，那守村人却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疯疯癫癫小步追在身后。
我和姐姐还是被拽了回家。
明天…总会有机会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版（第一人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