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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不是我不明白

　　自谢任行武师出道，身侧一直都是苏立恒。
　　初见时，谢任行还是矮苏立恒半个头的瘦弱少年，是她把他喂养长大，冬去春来，身量雨后春笋般拔高，日日睡得不安稳喊骨头疼，再加上每天从日出到日落的训练，待到谢任行成年后，短短两年，已高过苏立恒大半个头，穿着衣服时高瘦修长，夏日里脱了上衣训练时，附在骨上的肌肉线条紧致流畅，练剑时，修美的身体随剑意而动，在烈日下仿若太阳神明。谢任行解锁的每一个新技能都有苏立恒的指点，每一次气海内景的突破都有苏立恒的见证，每一场的对战都有苏立恒在他身后。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苏立恒更了解谢任行。
　　相处近七载，谢任行当然自认为也很了解苏立恒。
　　苏立恒虽然看着冷淡，其实是心软的神，很好哄的。

　　苏立恒在秋成山的房子是前两年天星师五人组成立时购置的，他们很少去，苏立恒也只是偶尔需要独处时才去住几天。
　　谢任行不喜欢这儿，每次来这，他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谢任行摇摇门口的铃铛，一阵清脆响起。
　　房内一阵窸窣，似是有人翻腾下床穿衣的声音，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开了门，苏立恒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谢任行：“都已接近晌午了，还没起吗，这么懒惰。”
　　苏立恒挑眉：“谢师教训得是。”，懒懒侧身让他进门。
　　说完谢任行就后悔了，早年间，苏立恒带他训练，这些话自然由苏立恒来点他的，这两年形式倒转，谢任行在天星师发号施令惯了，不自觉连对苏立恒都能管这管那了。今天过来前，谢任行先反省了一番，一见到苏立恒睡意缱绻的样子，又都忘了。
　　但看苏立恒并未真的生气，应该还好。

　　实在是困，苏立恒烧水泡茶，好让自己脑子清醒清醒。
　　配的茶点是麒麟会小航送来的药膳方糕，她喜欢得很，谢任行喜欢桂花，便将桂花味的推到他面前：“尝尝这个，桂花味的，小航的手艺很不错。”
　　谢任行拿起尝了一口，“麒麟会改经营酒馆客栈了吗，一年到头送这些东西。”
　　苏立恒瞪他一眼：“人家送的酒你也没少喝。改改你这放下碗筷骂娘的坏脾气。”
　　谢任行便闭嘴乖乖喝茶。
　　等苏立恒吃得开心了才小声开口：“还生气吗？”
　　苏立恒看他一眼，“其实你说的很对，我没有生气。”
　　谢任行闻言开心了起来，但还是解释道：“我没有说不去，你想去离心海的话，我们可以这两年先留心离心海的状况，等东原这边局面稳住了，再去也不迟。”
　　苏立恒放下茶杯，双手张开撑在茶几上，看着谢任行，良久过后，认真说道：
　　“谢首师，过去七年，承蒙关照。新的一年，恐不能同行了。”
　　谢任行听着她的话，如坠冰窟，脸色骤变，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你开玩笑的吧？”
　　苏立恒继续看着他，语气淡淡却眼神坚定：“我没有开玩笑。”
　　谢任行：“就为了离心海的事？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去，也不是不行，我......”
　　还未说完，就被苏立恒打断：“不是因为这个。”
　　谢任行目光灼灼，静静等她继续说下去。
　　苏立恒看了看他，目光放空，喃喃道：“七年......你不觉得太久了吗。”，沉吟片刻，又继续说道，“我只是有点倦了，想休息一下，随便走走。”
　　“试试没有我的天星师，不好吗？”
　　谢任行却像被踩住尾巴的狼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如果你累了，无论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陪着你。”，思量片刻，又说：“我们慢慢来，先把他们三个人安置好，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苏立恒被抓得生疼，想抽回手，但谢任行抓得很紧竟抽不动，无奈道：“你先放开，弄疼我了。”
　　谢任行闻言放开手，但仍一瞬不移地看着她。
　　苏立恒给他把茶倒满：“天星师这个配置，散了实在可惜，你呢，也别一下就把事情往偏激里想。其实，天星师没了我，对你谢任行来说，未必是坏事。
　　总归我现在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了，我走了，天星师要找个近战师也是易如反掌。
　　我也就是最近有些累了，凡是都讲究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说不定等过个一两年，我又想折腾了，又回来找你呢。到时候你可得收留我。”
　　谢任行冷言道：“撒谎。”
　　直觉告诉谢任行，苏立恒在说的，都是鬼话。
　　苏立恒也不高兴了，冷冷刺他：“我为什么要对你撒谎，你以为你是谁。”
　　谢任行不管她这些难听的话，直直问道：“到底为什么，说真话。”

　　苏立恒看着他，沉默半晌后只是道：“谢任行，我真的很累。就当我想好好休息休息，不行吗？”
　　谢任行：“不行！我绝不会同意你离开天星师。”
　　苏立恒冷呵一声，“看来谢首师虽然贵为东原第一术师，却其实还没断奶呢。师傅虽然好，总不能指望我护着你一辈子，你也该学会自己长大了。”
　　谢任行：“你不用拿这些话来激我，我说不同意就不同意。”
　　苏立恒生气地把他的茶杯倒扣在桌上，是谢客的意思：“随你。但我提醒你，我可还没向天星师递交新的姓名牌，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不同意？随便！”
　　谢任行：“你！”
　　谢任行没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苏立恒，一时间也不懂要怎么办了。

　　苏立恒见他还不识趣地走：“已过晌午，我要煮菜了，就不留你吃饭了，你请便。”
　　说完就径直起身往厨房走去。

　　烧完菜出来，见谢任行竟还未离开，挂在椅子上大爷似地坐着。
　　苏立恒在餐桌上放下烧好的菜，“你不走随你，我这可没备你的饭。”
　　谢任行神色却没有刚才的愤怒，只是不客气地指责道：“是谁说会每天买肉给我吃的？”
　　苏立恒拿话堵他说他没长大，他反倒顺势撒起泼来，一时间和七年前瘦弱喊着要肉吃的谢任行身影重合，让苏立恒也发不出脾气来。
　　苏立恒摆好碗筷，无奈道：“过来吧。”

　　葱爆羊肉、小炒茄子、包浆小豆腐，还有一个番茄蛋花汤。谢任行从寺庙里出来，可能是以前吃素吃伤了，向来对蔬菜敬谢不敏。
　　谢任行：果真是没想留我吃饭，一桌菜只有个葱爆羊肉是我爱吃的。
　　苏立恒看他一眼，叹口气，转身进厨房切了盘酱牛肉出来。谢任行这才满意动筷。
　　司马炫君来了之后，天星师的饭基本上是他在做，谢任行已经很久没吃过苏立恒烧的菜了。司马炫君烧的菜也不错，但可能因为谢任行吃的第一口肉就是苏立恒烧的，总觉得她做的菜更合口味些。

　　苏立恒给他夹了口茄子，“吃饭细嚼慢咽，怎么总跟有人跟你抢似的。”
　　谢任行随便嚼两口就把嘴里的牛肉吞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寺庙里，一桌6个素菜，十几个和尚抢着吃。”
　　他这坏习惯苏立恒念叨了七年也不见改，但也不见他把肠胃吃坏了，就便也算了。
　　苏立恒边吃变问：“小猪最近怎么样。”小猪就是权有期。
　　谢任行不满道：“为什么只问他。”
　　苏立恒：“阳阳想的少，应该在忙着研制鎏金球；炫君可能烦，但内心很强大，不会真的乱；小猪年龄最小看着无忧无虑的，但是聪明又心思敏感，很容易焦虑的。”
　　权有期心情一出问题就会暴饮暴食，以前有苏立恒安抚他，现在......
　　谢任行：“他再吃下去，天星师也养不起了，就只能把他拿去抵账了。”
　　苏立恒责难地望他一样，谢任行才又说道：“过几天我会给他找点事做，让他跟炫君一起改进下箭上用的毒药。”
　　苏立恒：“为什么是过几天？”
　　谢任行：“先让他发泄下情绪，平静些再说，不然箭毒也搞不好，还会坏事。”
　　苏立恒以为他会再挖苦几句，但他却没有，说完只是又闷头吃饭了。

　　一顿饭倒是谢任行吃得畅快开心，苏立恒有些不是滋味。苏立恒见他脸色不像之前那么难看，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不管他怎么想，他想要的，苏立恒都给不了。
　　苏立恒：“武师大会马上要开始了，近战师的人选，你早做准备。”
　　谢任行满不在乎道：“你不来，天星师就没有近战师。”
　　刚才苏立恒撂下他去烧菜的时候，他想明白了，他只能赌一把，赌苏立恒不会让天星师的近战师开天窗。
　　苏立恒知道再跟他多说也没用，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谢任行：“但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等你想告诉我了，再跟我说。”

　　苏立恒：为什么，因为我真的有非去离心海不可的理由。但你说的全都对，福祸难料，七年培养一个谢任行，不是拿来跟我一起去送死的。你真的很强，强到我想当然地试图拉你入局，但我本就不能这么做的。
　　谢任行属于天星师，天星师属于东原，与旧世界无关。

　　相处七年，除了一开始训练时，谢任行见识过苏立恒的冷酷强势，之后都没见她对什么人什么事有过强烈的需求。苏立恒也极少说自己的事。她从哪里来，师从何处，为什么小小年纪就对武师有这么深刻的见解，谢任行一概不知。
　　一开始是又敬又怕不敢问，后来独当一面了，是觉得她不想说也就算了，总归未来的路是天星师和她一起走，前尘往事又如何。
　　现在看来，是他太蠢了。
　　未知来路，谈何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