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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别说这么肉麻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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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瑟琳悠闲地远远跟随在人群之后,待到她进入布置丰富餐食的明亮大厅,绝大多数信徒已经入座。
色彩艳丽的各式浆果派,坚果类、焦糖奶油类、软质硬质乳酪甜点颇具艺术性地叠成小型塔状摆在正中,以此为起始陈列营养全面的食谱设计。
玛瑟琳几乎被浓郁的甜蜜香气裹得呼吸困难,牙齿隐隐作痛,然而她没什么时间在此逗留太久选出有胃口的食物,不远处还有该死的发带等着她解决。
她就近取了几块手掌大的藜麦莓果曲奇饼干,它看上去最起码有朴素用糖的美德,莓果也大多是酸甜口味,这在哪个世界都应当是不变的真理。
将手帕放在麻布裙的暗袋里,玛瑟琳完全忽略身侧方桌的嬉笑动静和刺乎乎异样让人不适的视线,还是被一只手臂拦下了。
席娜:“干什么法尔,她在这儿会影响我的食欲!”
玛瑟琳真想翻个白眼,巧了,因为你们这光明圣殿的狗屁濯洗,我本该野兽般的食欲也受抑制了!
尽快离婚吧,一秒也不想多待,双方都没什么感情的结合无疑是需要不断演戏的费神折磨。
法尔——先前吐不出象牙将玛瑟琳称作女仆调侃的少爷,怪里怪气道,“你揣着一兜子食物到哪去?”
“我说,你该不会要去喂老鼠臭虫之类的东西吧,与这些低贱恶心的物种肩并肩坐着用餐——”
“你也理应有这样的朋友。”
玛瑟琳站立着,这个姿势使她事实上能够俯视法尔。她尾端上挑的猫眼上下打量了衣着华贵的少年一番,冰冷而松散得没什么太激烈的情绪,仿佛在扫视一团垃圾。
里面的隐含的不屑轻易刺痛了自恋的贵族小子,他倏地站起,伸手推搡玛瑟琳的肩膀。
对比少女营养不良的发育状况,法尔占尽优势,席娜有些烦躁地伸手撑着额头,等待这个可怜的平民摔倒在地,痛哭并引起一场小型骚乱。
“好了!”席娜有些严厉道,“别那么幼稚!我一早收到了父亲的信件,今年极有可能会选拔学院与圣殿联合培养的天赋者!虽然考核形式尚未确定,你也留着精力做些正事吧!”
“与无用之人纠缠什么......”席娜后面的训话被惊讶万分地吞了回去。
玛瑟琳手臂细弱,指端瘦得稍显尖利,苍白、病态,跟传说中游荡的血族似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轻柔地单手搭在高壮的少年肩膀上,仰出柔软的弧度向后闪避,顺着法尔推力的方向举重若轻拉了一把,再利落地转上半圈后痛快松手。
整个过程事实上只有几秒,却让人深觉不急不躁——法尔就踉跄着向前冲去,肩膀□□在雪白衬布包裹的长桌上,撞得那处杯盘一片狼藉。
碎裂的声响引得众多目光投射,玛瑟琳面不改色,她走近席娜的桌边,席娜莫名地呼吸急促,还没搞清压迫感是否是心情太受震动而产生的误解。
桌面上纸张微微泛黄的拍纸本被捡起来,它能够遮挡住玛瑟琳整张脸,玛瑟琳摘下钢笔随意画了几下,未作思考,活像信手拈来地涂鸦捣乱。
那上面本来凌乱堵塞的能量模型顿时清晰简洁,几乎能够预见到法术能量将在其中如瀑布般汹涌畅快地倾泻和流转。
席娜将本子塞给法尔,二人寂静着目送打扮寒酸的玛瑟琳头也不回出了大厅,对前来询问的同期圣徒也哑口无言。
玛瑟琳保持着一种淡定的状态,太极掌和符箓是她前世最擅长的东西——尽管那时光遥远而一去不回,但记忆早已变成忠实的本能。
嘁,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镇住了吧?
直到在光斑闪烁的石板路上见到更为亮眼的存在。
*
兰德洛静静守在那里,发带还在他手中,像一面招摇的旗帜。
她不发一语,与矜贵的圣子冕下擦肩而过,感受到他乖巧而安静地跟在身后,这委实有点儿可乐,玛瑟琳因情绪不受控地几次转变而厌烦不安的心,终于重新产生些许平和。
他们相伴着穿过灌木林,野蔷薇丛在脚边盛放,银蝶花高挑而翩翩点缀其中。
玛瑟琳的长发偶尔被风打乱,随着它的方向飘飞,兰德洛必然能够看见落在她肩膀的乌鸦,却只是保持沉默,像忠诚可永恒信赖的影子,不开口,也不停下来。
她没有任何征兆地止步,回身与兰德洛对视。
兰德洛被怪异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迟疑,不待他开口,玛瑟琳伸手扯住那条银灰色发带的一端。
“松手。”
没能如愿。
她叹了口气,申请稍露出无奈,“我到了,就是这个木屋。”
饱经风雨、隐约可见缝隙的木板和矮楼梯栏杆上的尘网,让兰德洛原本对谈话节奏的预想受到搅乱。
仍旧恶劣的生存环境,如果不是巧合他跟随而来,不知道她还要在这里,精美宏伟圣殿的灰暗一角,住上多久。
她显然没有向选中她、自认为已经赠予她一点荣耀与光明的圣子做任何求助性质倾诉的打算。
“你去过......”禁地么,兰德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调已经带上迟疑。
玛瑟琳打断他:“我去了。”
她干脆地承认。
“我听到凄厉而绝望的惨叫,见到满地鲜红的人类血液,离此处不远,那个场景永生难忘。”
“像被冻在原地,浑身所有的热意一股脑从我头顶逃跑似的飞了出去,所有的关节都滞涩笨拙。”
“我感到很深刻的恐惧,明明冷汗直冒,心脏却急速跳动证明我还活着,化作一团热火堵在喉咙,又或者是鼻腔,让我无法尖叫,又痛苦不堪。”
玛瑟琳的讲述沉郁而缓慢,她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声调,却难以克制声线颤抖。
这不是演的。
是真的,她知道。
“我怀疑。”玛瑟琳更进一步,如同再也无法忍受,非在此刻敞开心扉不可,她终于感受到眼角的一缕湿润,又坦荡地伸手抹去泪水,她在兰德洛眼底看见暗金的色影。
“我怀疑一切都是场巨大的错误,这世界只有残酷、无情、惩罚、失控方为永恒。”
“我如此渺小,不能挣脱。”
兰德洛仿佛听到哪一处细细的锁链被少女激烈的诉说斩断,他怔怔地问:“濯洗?是濯洗吓到你了?”
玛瑟琳回答:“正是。”
“我没有想过濯洗是一种行刑。”
兰德洛摇头,银白色的发尾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不是的,那不是它本来的样子。”
玛瑟琳颊边残留了一道未干的泪迹。
她的恐惧、怀疑、厌恶,全部都是真的,它们赤裸裸展示在兰德洛面前,他紧握发带的手松开,想要进一步询问的祷告室身影也仿佛不再重要。
“濯洗术不是刑罚。”
“它可能会带来一些疼痛,但绝非可怖折磨。”
“有什么弄错了,玛瑟琳。我会肃清。”
玛瑟琳将发带环绕过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她专注地看着兰德洛的眼睛,“也许信徒会迷失,信仰将动摇。”
“但我会永远相信你。兰德洛。”
悬吊的疑惑骤然落地,隐入泥土不见踪影。
兰德洛看着玛瑟琳踏上楼梯,灰尘被踏板弹起,她提出意想不到的要求。
不是住处、不是衣裙,不是为她方才受到的老鼠虫子之类的委屈找一个说法。
尽管她确实饲养了一只被民众视作不祥和不洁的乌鸦。
“我想跟你一起,去莱特学院。”玛瑟琳从手帕中拿出那三块曲奇,掰成小块儿,耐心轻柔地捧着黑色鸟儿在她掌心进食。
她也间接承认了偷听过他们的谈话。
兰德洛不解,玛瑟琳使他感到久违的复杂和朦胧。
余晖一抹一抹收束,兰德洛手中漂浮起来一个柔和的光球,又使用法术将这座河边木屋修整得牢固整洁。
“我无法给你承诺,将有一场选拔。”
“你会帮我?”没再等兰德洛拒绝,玛瑟琳调皮地笑起来,“好吧,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古板!”
“我会争取,我想要离开这里。”她将目光投向远方的雪山模糊的轮廓,兰德洛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眼神。
她在受不近人情的挫折。
有一部分还是他造成的,或许他不该因无法确定的怀疑将玛瑟琳留在身边,她本该是林间自由的小鹿。
她微笑着,用指尖抚摸乌鸦脑袋绒绒的毛发,“众生平等,我能庇护你,这有多好,小东西。”
“我会留在你身边。”玛瑟琳轻轻侧头,对着兰德洛说。
一旦我发现魔骨的迹象,我会杀死你,吗。兰德洛原本的笃定被少女如许愿般的虔诚缠绕住,他终于有些慌乱。
【魔王的直视·蛊惑+50】
【征服世界进度:4.8%】
*
克劳拉看着室内温馨舒适的布置,床罩上甚至铺洒着清新淡雅的小花,窗下安放书桌,上头叠放着几本书册,最上头是四个金闪闪的大字:《神理导论》。
“天。”
“你真的将那伙计骗得团团转。”克劳拉欲言又止。
玛瑟琳揭开桌角放的一只篮子,里面是柔软的白面包、淡乳酪、两只小羊腿,还有紫红色的一瓶液体,她扒开塞子尝了一口,是葡萄果汁。
“我真抱歉!”她浮夸地阴阳怪气。
“怎么,特洛斯的眼睛做不到么?”
“魔王之瞳的天赋倾斜方向并不相同,所以我也不确定你这弱小的......”
锐利的眼神让克劳拉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兰德洛的胸腔内只有颜色动人形状美丽的空壳。”
“圣子没有真正的心脏,不会迷恋上任何人。”
“但他看向你眼底的瞬间,我仿佛听到血肉生长的声音。”
玛瑟琳擦过手,细细撕着羊腿,“别胡扯,很肉麻。”
“是真的!特洛斯......我吞下了特洛斯死前最后一滴眼泪,获得了一点他的能力。”
“你总有一天也会看穿每个人的内心,然后!狠狠玩弄他们!”
“哇哇哇哇哇!”乌鸦一激动就禁不住冒出非常符合现下外表的鸟叫。
玛瑟琳忍俊不禁:“可我看特洛斯的少男日记,怎么他像是被玩弄的那个?”
“你有特洛斯的日记?!”鸦鸦惊得打滑,扑瑟瑟拍打翅膀。
“好了好了,宝宝你是个忠诚可靠的煤球,我感动了,晚上给你读特洛斯日记当睡前故事。”
克劳拉经受着“宝宝”和“睡前故事”的双重震撼,忽略了一些关键名词。
克劳拉:天,她叫我宝宝!我做魔龙时也拥有过美丽女子的爱慕,可她不是我新的主人么?等一下她是确定有特洛斯日记吧?
玛瑟琳:天,活体字典,非得抓住狠狠压榨,翻译翻译那些癫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