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有林》芊稷

4、邹喆

　　按下叫号机，叶溪举起右手，看到邹喆走过来坐下，第一眼觉得眼熟，第二眼想起他是谁。

　　“你好，请问要办理什么业务？”

　　吐字清晰，声音温和礼貌，工作中的叶溪极具职业素养。

　　“取钱，五千。”

　　邹喆没带墨镜，看起来有些严肃，薄薄一层发根贴着头皮，乍一看，干练狠厉，有些江湖气，他从手包里拿出一本存折，放进凹槽。

　　叶溪复述，向他确认办理的业务，得到肯定答复后，让邹喆出示身份证。

　　取款是最基本的业务，金额不大，邹喆很快拿钱走人，盯着叶溪，说了句谢谢，叶溪微笑，手指按了下一号。

　　此后，隔三岔五，就看到邹喆，排号机不会每次都分配叶溪的柜台，邹喆体型高大健壮，个人特征明显，每次他走进营业大厅，总会引起大部分人注意。

　　作为一个美女，叶溪敏感性不弱，上学的时候，或者刚上班，这种频繁出现刷存在感的异性，叶溪见过不少，她不会放在心上。

　　邹喆唯一特别的地方是邹玲的侄儿。

　　有这么一层关系，叶溪会注意态度，但不会放下戒备。

　　可邹喆每次过来如同普通储户一样，取钱拿钱走人，即使在她的窗口，不会多余的搭讪，始终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没有下班突然出现，也没有电话骚扰。

　　大堂经理试图推荐邹喆办理银行卡，坐在玻璃后的叶溪没听清他说的话，只看到他对大堂经理摆手，态度和蔼。

　　叶溪想，大约是凑巧，自己想多了。

　　周五晚上，叶溪接到叶景旸的电话，邀请姐姐去小吃店玩，说好久不见，想她了。

　　叶溪答应了，未来两天是难得一次的双休，她可以去小吃店玩一天，剩下一天在家休息。

　　这次叶溪出发的早，到小吃店才9点，是早餐时间，门口支着一口油锅，叶丰守着油锅炸油条和盒子，邹玲揉面，叶璟旸给客人打豆浆稀饭。

　　一家三口合作默契。

　　见姐姐来了，叶景旸很兴奋，叶丰捡着油条，问女儿，想吃油条还是汤面。

　　吃早餐的人络绎不绝，叶溪不想多事，回答吃油条。

　　叶丰把锅里的油条全夹了起来，手拐碰了一下身边的邹玲，邹玲会意，“你去给女儿煮面，我来。”

　　叶溪忙道不用，被叶景旸拽到最里面的桌子，扯了餐巾纸，来回擦几遍，让叶溪坐下。

　　“姐，我也没吃，爸煮面，我们一起。”

　　叶景旸有点胖，笑起来眼睛眯着，憨态可掬，却给人莫名的踏实感，叶溪莞尔，没再说什么。

　　汤面很快上桌，整整三大碗，香气扑鼻，码着厚厚的卤肉。

　　叶丰放下碗就去替换邹玲，两公婆互相推让，最后叶丰大眼一凛，邹玲窃笑着，拍拍手上的面粉，坐下吃面。

　　叶景旸和邹玲吃得飞快，吃完又开始忙活，叶溪早上吃不下太多，勉强吃了一半，趁其他人都在忙，悄悄进了厨房，把剩下的倒进泔水桶。

　　想洗碗，却不知如何下手，茫然间，叶景旸窜进厨房，“姐，我们回家玩。”

　　“回家？”

　　“嗯，我们回去，喆哥给我新买的乐高，还没拼完。”

　　“中午怎么办？”

　　“找了两个帮工，走吧，走吧，爸让我们回去。”

　　叶景旸推着叶溪的背，出了厨房。

　　**

　　叶丰一家三口住在小吃店背后的老小区，两室两厅，按揭10年，如今还了快一半，房子不大，总价款不高，是以负担不重。

　　房子在四楼，南北向，光线充足，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叶景旸的乐高堆在小餐桌上，魔法城堡才搭了地基，难怪那么迫切。

　　给姐姐倒了温水，迫不及待的叶景旸就去继续他的宏大工程，叶溪扯个椅子坐在一旁，翻着小书一样的安装说明。

　　没多久，传来敲门声。

　　来人是邹喆，左手一箱酸奶，右手好几个塑料袋，有西瓜，葡萄，火龙果。

　　叶溪起身，表情拘谨。

　　邹喆和叶景旸寒暄，放下东西后径直来到餐桌前。

　　“来了。”

　　他率先开口招呼叶溪，语气熟稔，表情自然，比来银行办业务时热情，但也没有热忱过头，一切恰恰好。

　　这种恰好的自然，让不擅长交际的叶溪很放松，也让她自然而然地加入他们俩人的聊天，偶尔还提一两个问题，邹喆耐心解答，旁边地叶景旸附和。

　　“要喝酸奶吗？旸旸。”

　　叶景旸闷头答应，注意力全在手上。

　　邹喆撕开箱子，取了两盒，一盒递给叶景旸，另一盒送到叶溪面前。

　　“这个口味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叶溪道谢接过，“我都行。”

　　邹喆又问，“你们想吃哪种，西瓜、火龙果、还是葡萄？”

　　“西瓜！”

　　叶景旸毫不犹豫。

　　邹喆看向叶溪，“你呢？”

　　叶溪放下酸奶，“我也吃西瓜吧。”

　　“好。”

　　水果端上来的时候，西瓜、火龙果，葡萄都有，邹喆托着盘子，叉了一块西瓜塞进叶景旸的嘴。

　　接着，把盘子送到叶溪面前，“自己来。”

　　叶溪叉了一块西瓜，邹喆让她再拿一块，她又戳了一块火龙果。

　　“需不需要去籽？”邹喆冷不丁来一句。

　　叶溪楞住，没懂他的意思，“不用去籽，我自己吐。”

　　“我看网上的视频，有女孩为了考验男朋友的耐心，要他把火龙果的籽全去了……”

　　邹喆还没说完，注意到叶溪眼神里的疑惑，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好半天，叹口气，“抱歉，这个笑话太冷了。”

　　叶溪抿唇一笑，叉了一块火龙果，“你在我们网点附近上班？”

　　“没有，家在那边。”

　　叶溪点点头，心想原来如此。

　　“你没办卡？”

　　邹喆没答，反问，“你们行多少存款可以办VIP？”

　　遇到业务问题，叶溪来了精神，仔细向邹喆介绍政策还有优惠条件，她说话时会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柔缓，普通话标准。

　　邹喆把水果盘放到一边，专心听叶溪说话。

　　她的眼睛大而有神，睫毛又密又翘，眉毛浓密，眉峰柔和，鼻梁高挺，上半张脸几乎和叶丰一模一样，只是线条轮廓更柔美一些。

　　邹喆目光略微错开几秒。

　　他心中有个小人在不断叫嚣，拿下她，必须拿下她，她是你喜欢的类型。

　　这个声音让他无法继续看她。

　　叶溪不是客户经理，但很乐意多拉一笔业务，她让邹喆哪天有空去网点，她可以请资深客户经理给他做更详细的介绍。

　　邹喆答应了，嘴角带着几分阴谋得逞的笑意。

　　吃过午饭，又吃过晚饭，叶景旸还是舍不得叶溪走，苦苦哀求她多玩一会儿，想着第二天也是休息，另外，也担心早回去碰到不想见的人。

　　叶溪在叶丰家玩到快十一点才离开。

　　邹喆放下乐高积木要送她，叶溪婉拒，说自己打车，叶丰看时间太晚，女儿长得太扎眼，一个人坐出租车他不放心，决定自己送。

　　几个人争来争去，最后是叶景旸说，他和哥哥一起送姐姐，叶丰默认，叶溪不想再耽误时间，答应下来。

　　**

　　席以箖站在露台边缘，一眼就看到单元门口的红色越野车。

　　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先下车。

　　紧接着，穿无袖修身长裙的叶溪从后门出来。

　　小孩声音洪亮，不时有音节飘上楼，男人高大壮硕，一身黑衣，外表冷硬，看叶溪的眼神却很柔和。

　　是同为男性都懂的眼神。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叶溪目送红色越野车离开，才不紧不慢地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