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新生课 ...
-
教室。
讲台下，千名飞升者按照分级熙熙攘攘地坐成几个阵营。
“飞升将是你们获取积分最轻松的一次，”白袍助教事无巨细地讲解着，“从S到D，每个级别之间的积分差别都堪称天堑，并非纯靠努力就能弥合。”
“那那些高级别的学生都是怎么获得积分的？”
白袍助教微笑：“因为不同的级别积分系数是不同的，同样的任务如果D级完成有1积分，那么S级完成就有10000分。”
人群一片哗然。高级别学生本就有许多优先和特权，如今竟然连积分系数都有所区分。本来对于分级平常心的飞升者，也有点心绪起伏了。无怪乎昨日的神侍凌凡说接引人对他们的意义巨大，这样的权势差距下，攀龙附凤几乎是最明智的选择。
“飞升者的级别是通过资质评定的，神道院其他人的级别又是怎么来的呢？”吕赢开口的瞬间，原本还在惋惜可怜他作为A级被S级强掳回宿舍的目光顿时又艳羡了起来。
修仙者寿数绵长，于此道本就大多没什么禁忌，如今更是完全放飞自我。别说吕赢名义上还是仅需歃血的二级接引，就算真的是燕暮回的三级接引，他们也会争先恐后地扑上来。
万众期待的目光里，白袍助教解释道：“因为虽然神道院内无尊卑，出了神道院，却有世家、贵族、平民、贱民的区别。除钟家、莱茵、完姓、苏氏、程宅这五大世家是固定的外，你们可以在平民和贵族之间改换身份，而剩下的贱民，是神的弃儿。”
燕暮回听着想笑。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却嘴上说着“神道院内无尊卑”。
“什么叫作‘弃儿’？”他问。
“凡神所赐，皆为恩惠；人心不足，必遭反噬。贪婪，是一切的原罪。神力本应由神的眷属共享，但总有人妄图占有成为私产，所以神明动怒，降下天罚。他们不男不女般畸形的身体，就是证明！”
眼皮一跳，燕暮回眼神忽而凌厉起来，看向那讲台上逐渐演说得癫狂的白袍助教。他隐约明白了临出门前螽斯那句没头没尾的叮嘱。
“别把我身体的事告诉别人。”
早在下界的时候，他就知道螽斯的身体和常人不同。
可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不同也是一种罪过。耳畔响起那些年孟星阙在他耳边滔滔不绝的论调……什么“物有高低，人分贵贱”，什么“天生万物，人为贵，百类为轻”……燕暮回头痛欲裂，孟星阙的身影一时间和眼前的白袍助教重叠。
怒火灼烧着他精神的藩篱，仿佛随时都会破空而出。
“等你回来吃饭。”螽斯的声音混杂在咒骂和啸叫中，几乎被吞没。但燕暮回就是听见了。
飞升者业已辟谷，其实并不需要进食。他平生也并没有什么人会等他吃饭。
可望着那样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燕暮回无论如何说不出拒绝的话。
“贱民永远是贱民，是被神流放的种族。”白袍助教落下论断，侧首看向窗外更远处：“但神明宽容，在梓水之畔为他们划出了聚居的区域，并严禁贱民跨过梓水。”
收回目光，白袍助教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笑道：“不过神道院内无尊卑，也有一些贱民出身的学生，所以在你们和我一样进了神宫之前，最好不要在院内对他们出言不逊。”
燕暮回没有问为什么作为弃儿的贱民也能进神道院，因为眼前的白袍使者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此刻的他，更想要离席去找螽斯。
刚准备走，白袍助教便开启了新的话题。
“神力宝贵，不能轻易赋予。在座各位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能够直接进入神道院。在这里人们使用神力是不受限制的，出了神宫和神道院，就只有被神宫赋予权限的人才能够使用神力，比如五大世家，以及——神宫星卫。”
白袍助教话音刚落，大屏幕上便投影出了几个名字，和对应的照片。
燕暮回动作一顿，坐回原处。
“星卫是神宫下辖的武装，直接对神宫负责，不受神国任何法律管控。星卫四队分别是轩辕十四、心宿二、北落师门、毕宿五，四队轮流值守神宫与神道院，抓捕违逆神意的贱民还有诛杀反抗军等等。”
“队员都好说，是大家的同学。但星卫的四位队长，个人建议你们在外面遇上的话还是退避三舍得好。除了北落师门的原溯是飞升者以外，其他三位都出身五大世家，也都是神道院的S级学生。轩辕十四莱茵·诺娜来自莱茵，只要让她拿到一丁点你的头发、血液或是指甲，你就彻底被她掌握在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死在她手上的人数不胜数，对了，你们昨天喝过的接引药剂，就出自莱茵。”
众人顿时有些疑神疑鬼，身体不适起来。而听见熟悉的名字，也让燕暮回微微抬眼。这样的描述，听起来有些像巫。
“毕宿五完敏行是完姓这一代的继承人，完姓家主代号为‘慎’，所以外面也尊称完敏行一声‘慎姑’。和其他世家不同，完姓只能在母女之间继承，出身完姓的男子虽然同样姓完，却不能将完姓赋予自己的后代。完姓男儿的后裔要么随母姓，要么以肃为别姓。”
“真是荒谬。”没等白袍助教说完，孟星阙的就下意识驳斥。昨日资质评定，她评了个S级，是这群飞升者里资质最好的，便有些故态复萌了。
白袍助教登时冷了脸色：“完家向来不愿过多掺和神国诸事，天性散漫唯爱各类生灵，传闻他们有能够与动物沟通的能力，但也不建议各位挑衅世家权威。能坐到那个位置上的，都不简单。”
孟星阙虽然嘴上称是，那样子落进燕暮回眼里显然是没半分真心实意的。
他垂眸看着新生手册上他自己的名字，没有说话。
“最后一位，绝对不能招惹的人物——心宿二，螽斯。”
白袍助教的声音都沉了几分。教室内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投向燕暮回。
上课之前众人就发现了，点到时明明念的是D级，可他身上穿的确实属于S级的校服。在场飞升者也不是傻子，昨日一番惊天动地的撬人，就算他们不清楚，接引人也多少介绍过了。
螽斯，整个神国都数一数二的刺头、疯子、暴力狂。
“五大世家分别是钟家、莱茵、完姓、苏氏、程宅，”纪宁坐在A级的席位里出声，“螽斯听起来似乎并不在其中？”
不止如此，他甚至没有一个确定的姓氏。
程冬……燕暮回咂摸着在下界时螽斯说与他的名字，心里隐隐有所猜测。
“他是个例外。”白袍助教仗着新生课就是为了科普禁忌以免这群愣头青触犯的，便肆无忌惮地抖落神国上层的流言蜚语。
“他的母亲生于程宅，却叛族而出改名换姓，进了裁决庭成了如今的大审判长顾山河。在此之前，裁决庭从没有一位贵族出身的大审判长，从来没有。如果不是顾山河五大世家的出身，裁决庭也不会在这三十年内疯狂扩张到如今的地步。”
白袍助教一脸的唉声叹气，很是愤恨。
五大世家和神宫穿一条裤子，裁决庭却是几百年前为了维护平民以下者的权利和设立的。顾山河这不啻与神宫公然作对的行为，燕暮回隐隐感到敬佩。但下一瞬，他便蹙起眉头。
母亲是和神宫唱反调的大审判长，儿子却做了神宫的星卫？
看起来螽斯不止个子长高了，连志向也发生了他不知道的转变。
“所以他其实姓程？”有了代代女子传姓的完姓在前，飞升者顺理成章地猜测。
白袍助教顿了顿：“不，他没有姓。”
“顾山河没有配偶，”思忖着措辞，助教继续说，“……当年的顾山河曾经和钟家少主有婚约，但在一次游学旅行过后，她就单方面解除了婚约并叛出了程宅。据说不到八个月之后，螽斯就出生了。”
“所以少主成了家主，螽斯其实是钟克明的儿子？”有人比对着新生手册和PPT发问。
“官方说法是父不详，顾山河从不承认钟克明是螽斯的父亲，但也没透露过是什么别的人。”
父不详，母叛族，神国对于螽斯竟然是这么个论断。转瞬十年，做到如今的心宿二卫队长，不知道还要受多少苦难和非议。
人群中又有人开口：“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螽斯，钟私，钟家的私生子啊！”
燕暮回有些生气了。
众目睽睽之下，那出言不逊的飞升者忽然喷出一口血，半截舌头被摔在地上，血腥的场面刺的在场众人纷纷噤声。助教的白袍被溅上血迹，惊恐的神情在他的脸上浮现又被强行压下。
“程宅之人据说能够操控人体如同傀儡。”
言犹在耳，难怪白袍助教怕成这个样子，任神国的谁来看了都要怀疑是螽斯难忍冒犯，隔空出手。但除了他以外的人却清楚，那一瞬间发怒的，不是言谈间出现的螽斯。
而是那个坐在教室最后的……唯一的D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新生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