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反派从失忆开始》雍也

42、金丹

　　“你把师姐带到哪里去了？”

　　存在既然被叫破，时云也不再隐藏，自他身后走出，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沉静平和的男子。

　　楚怀生嘴角仍然挂着微笑，没什么温度的那种：“是你啊，也不算意外。姓柳的终于按捺不住，让你个替死鬼来试探我。”

　　“告诉我，师姐在哪里。”时云没有听他挑拨之语，只是重复道。

　　还是一样死心眼，楚怀生想着：“师姐？我倒是好奇，你要找的师姐，是哪一个师姐呢？”

　　他微微偏头，眼中虚假的浮波褪去，斑斑恶意倾斜：“是在柳柔示意下故意接近的师姐，还是背叛柳柔也要亲近的师姐。”

　　袖下的拳头猛然握紧，藏在心头不曾言明的恐惧被点出，作为亲近之人，她看不明白“濯明”前后的变化吗，还是她根本不愿去多想。

　　时云因他一句话伫立当场，良久才道：“师姐就是师姐，无论哪一个，我都要找回来。”

　　“可笑。”楚怀生嗤笑一声，再不掩饰讽刺：“想要两全的人，往往一无所有。”

　　他从袖中小心取出一个东西，半个拳头大小，泛着灿烂金光，却有血纹在上面流转，时云视线触及，面色微变：“那是！”

　　“金丹啊，你师姐的金丹。我从她丹田里挖出来的，她还挺硬气的，一声没吭，只是恶狠狠瞪着我，我曾经很喜欢那双眼睛，当然，是阿琼在的时候，没了她，那视线让我恶心，于是我只好把它挖出来，她那时候叫得太难听，所以连舌头一块割掉了。阿琼说得对，那皮囊真是糟透了……”

　　“住口！楚怀生。”

　　时云再也听不下去，楚怀生的语气并不冷厉，甚至分外温柔，特别是提到阿琼时，他的眼中还会有浅浅欢喜弥漫，整个人气质都柔和下来，单看神情，说他是在情人互诉钟情都毫不为过，可一旦与他的内容接上，只会令旁观者心生寒意。

　　时云见过他满怀恨意的愤怒，也见过他失忆后的平和，独独未想过，百年后，他会披上副谦谦君子的皮囊，内里扭曲如恶鬼。

　　“我只是把她对我做过的事情原样奉还，曾经助纣为虐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楚怀生叹口气，似乎很是遗憾：“再说你不是要找你的师姐吗，她就在你眼前啊，认不出来吗？”

　　迎着时云不可置信目光，楚怀生将掌心金丹摊开：“有件事我说错了，这颗金丹是阿琼结成的，上面有她的印记，看我把它保护很好，就像阿琼还陪在我身边，阿琼见到了，一定会开心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雀跃着，转而又阴森起来：“她真该死啊，这具躯体差点把阿琼魂魄吞掉，我只能把她的鲜血抽干净，把骨肉里边属于阿琼的残魂一点点炼出来，再重新融合到金丹里面，那么细碎，想想阿琼会有多疼，我就恨不得把她的魂魄一点点撕碎……”

　　未尽的话语止于突起的雷霆，楚怀生反手护住手中金丹，长剑破空搅碎雷光，看着面前眼神森寒的时云面色不善：“你要伤害阿琼，想都别想。”

　　“师姐只会觉得恶心。”时云咬牙道：“她喜欢的才不是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她会后悔救你的。”

　　嘴角上扬的弧度因这话彻底抹平，看向时云的目光彻底冰冷。

　　楚怀生把金丹往心口方向按了按，然后微微低头，轻声道：“她在胡言乱语，阿琼不要相信她的话，我现在就让她闭嘴，不会吵到阿琼的。”

　　没有回应，自然不会有回应，他却像是得到什么允准，将金丹小心放好，他抬起头，长剑入手，杀机弥漫，望向对方的视线空洞无物。

　　杀人对他，本就如喝茶饮水。

　　青萍山顶，众宾集会之所，散修联盟所在案首坐着个灰袍男子，面容平平无奇，修为却是在场佼佼，此刻他正收回投往某处的视线，轻声感慨："风起青萍之末，真是起了个好名字。"

　　路过的朱梦书听他这话，收了前进脚步，退后两步在他面前蹲下，目光灼灼：“我的二盟主啊，啥东西又引你伤春悲秋。”

　　“东边有人打起来了。”被称作二盟主的男子头也不抬道。

　　“哪家的？”朱梦书眼前一亮。

　　“刚出去那俩。”

　　朱梦书回忆了下，一个好像是仙宗的长老，另一个貌似拿着关情剑主的帖子进来的。

　　“楚怀生，他跟仙宗有什么冤仇吗？”朱梦书搜索了一番发现没有线索，但不妨碍她见缝插针：“谁先动手的？是仙宗或者占据下风我这就赶过去。”

　　对方摇头，朱梦书泄气：“那好吧，还想着借机施恩一番。那位关情剑主可真是难拉拢，大哥亲自上门她都不见，跟她亲近的，关疏月和小魔女又不是好相与之辈，楚怀生，不管怎么样，我抽空走一趟。”

　　她这边计划着，抬头见同僚态度散漫，忍不住道：“楚客！你们俩都姓楚，说不准八百年前是一家。”

　　被称作楚客的男子回头：“我也可以改名南客。”

　　“……”

　　似乎是感受到朱梦书蠢蠢欲动的动作，楚客忽然道：“我刚看到青罗了。”

　　“她不是‘死’了吗？”朱梦书皱眉，联盟埋在秋藏谷的卧底，负责这次秋藏谷来人的情报，却不知为何被人偷袭身亡。

　　“或许是对方故意放出诱饵，引幕后之人试探。”楚客道。

　　朱梦书差点翻白眼：“说得幕后之人与你无关似的。”

　　她站起身，眯眼陷入思量，楚怀生的事不急，主要是青罗，明明死去的人如今活蹦乱跳，实在很难不注意。

　　“无论对方知不知道我们能监测情况，这都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她抱着胳膊，思考片刻：“不巧，我还就喜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晚上我去试试她的深浅。”

　　朱梦书拍手做了决定，回头看楚客慢吞吞饮茶，又无奈起来。联盟散修都是为了各种目的汇聚起来，唯独楚客不同，身居散修联盟二把手的高位，本人却不见得有几分归属感，但你要说他什么都不干吧，百年分神的天才之名是吸引无数人投奔的旗帜，毕竟上一个有这等天资的叫做微夷，被偌大修真界正邪两道尊称一句道君，假以时日，他未尝不会站立到同样高度，这也导致了这家伙虽然日常划水摸鱼对什么事好像都不感兴趣，实际上还真没几个人敢对他指指点点。

　　山顶暗流涌动之时，楚怀生处也有了结果。同是元婴境界，但时云显然不是楚怀生对手，只是在剑锋即将穿透胸膛之时，一道虚幻的人影挡在面前。

　　“为何不亲身出现，是怕我杀了你吗，柳柔。”

　　楚怀生动作未止，视线越发深寒。令他失去那段记忆的罪魁祸首，如今高坐明堂，袖手无辜。

　　听闻此等威胁，柳柔并未动怒：“是啊，我心念不纯，修到元婴已然是极限。说起来，我要是早知道你会成长到这一步，当年在随园我就该杀了你。”

　　提及旧事，柳柔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面容也浮现感慨：“照我习惯自然是斩草除根，但她那时候难得那么郑重求我，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却还想着给你留后路……她那么聪明，如何料不到自己结局，怕自己死，怕你想不开殉情，更怕你因为她恨上道君，到时候才是没有活路，而我不可能容忍这样的威胁存在。忘了这份喜欢，便没有因此而来的怨恨与危险。”

　　“哈，你的意思是，我要感谢你放我一马？”楚怀生忍不住讽刺道，没了笑意的眼眸，深处酝酿新的风暴。

　　“你该感谢的不是我，是她。是她让你活下来，从濯明手中，从我的手中；是她为你找来关疏月，让你能站立在我面前，胆敢如此，大放厥词。”

　　她敛眉凛容，终于再不掩饰属于云瀚仙宗掌门人的气度，在她对面，原本周身阴然随时都会出手的楚怀生却难得失神。

　　若是柳柔敢说一句肯定，他真的会不顾一切杀上仙宗，要柳柔偿还这百年失忆无望之苦。

　　可是她说那是因为阿琼。

　　阿琼，阿琼。

　　仅仅是在心底重复这个名字，都让整颗心像是被浸在水中，一时酸涩难言，一时苦涩至极。

　　“至于时云，那丫头和她一向要好，对她关心则乱，只是有一件事她说的不对。”柳柔看他如此，继续道：“人总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濯明师妹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是她罪有应得，若是认为她会因此畏惧厌恶于你，反倒是看轻了她。”

　　“我如今只是一道神念，你若是想着时云助纣为虐，对她赶尽杀绝，我一张嘴自然拦不住，过犹不及也无妨，她虽关切时云，可跟你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柳柔微微一叹：“只是这样，世上还记挂着她的又少了一人。她留在世上的痕迹已然寥寥。”

　　“……真是副伶俐口齿。”

　　良久沉默，楚怀生嗤笑，长剑调转方向入鞘：“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时云捂着胸口，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视线只是固执看着楚怀生，直到柳柔一声命令回去，才起身头也不回离开。

　　柳柔这才笑吟吟与他告别，只留下楚怀生独自站在林中，风吹来衣袂轻扬，掌心忽而多了份光点，他双手合拢，将金丹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是在与她相拥。

　　他知道那是柳柔故意如此，但他无法接受那个可能。

　　阿琼阿琼。

　　如果我杀了时云，你会生气吗，你会伤心吗，你会觉得，我心狠手辣吗？

　　然后与我远去吗？

　　——我绝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