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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少年终末旅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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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汪蜿蜒的溪流在月光下流淌。
荒原上穿梭着呼啸的风,地平线的尽头遥远缥缈。
浩荡的积云支撑起天空,化为废墟的大地是一片荒芜的黑暗。
但这些,旅者都还未见到。
登山鞋厚厚的鞋底踩踏山路,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响。
山林的斑驳叶丛遮住了旅者的头顶,穹顶的残月时隐时现,撒下宁静久远的淡淡光辉。
细密的汗水从旅者滚烫的脖颈间落下,打湿了落叶和泥土,他喘着吃力的呼吸,有规律地迈步,肩背高大的背包。
鸟鸣在山林的上空流过,它们在树梢展开羽翼,轻盈地滑入深夜中的昏暗,再也见不到踪迹。
旅者沿着丛林的间隙行走,尽力走出一条探望山顶的直线,他用双手拨开面前挡路的芭蕉叶丛,竭力攀登。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踩到了坚硬的石地。
风尘仆仆的旅人拨开最后的一丛灌木——
他见到了瑰丽的一幕。
月光恰好从云间的缝隙流露,拂亮了文明曾经的遗址。
已是废墟的钢铁之森矗立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表面流动着铁色的微光,疯狂生长的青苔为那一抹单调的铁色染上了青色,倒下的高楼大厦形成桥梁,半露天的停车场早被修改成了人类流民的居所,数不清的残破帐篷在那遭到遗弃,忍耐着风吹日晒。
外露扭曲的钢筋群丛宛如静止的海洋,保留着当年遭受破坏的形态。
旅人缓缓呼吸,目光移动向那城的门口:
一尊联邦的军用泰坦被巨大的狰狞钢枪钉在大门,多少年过去了,依然未有倒塌。
这是一座被人工智能的军团所攻克的城市。
被人工智能所征服的一处城池。
旅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呼吸的单调声音寂寥而悠远。
天地俱静,云开月明。
他见到了山川河流,见到了日月天穹。
旅人的衣袍染上尘埃,旅人的双眸亮如红烛。
于是,伊亚洛丝放下了行李,随意的席地而坐,从背包中掏出一瓶葡萄酒。
他拧开酒塞,朝城邦的方向高高举起。
“在很久之前,你一定不是现在的模样,你有一个另外的名字,哭声尚未流过你的瓦砾,生命在你的襁褓中流动...”
他将葡萄色的酒液饮入喉间。
酸涩的果香在唇齿间流连,醇厚的酒花香气冲入鼻腔,让人沉醉。
伊亚洛丝笑的烂醉,眯起细长的双眸。
“但现在,你已是死去的巨人。”
风在耳畔流逝,寒冷而孤单的风。
旅人慢悠悠地支起帐篷,取出生火的工具,用来烹煮的锅碗食物,就着美丽而荒芜的景色,烧制晚饭。
城市就在面前,物资的索取唾手可得,他没必要保存快要腐坏的食物了。
他哼着走调的古典乐,用打火机点燃磨好的木屑,吹风鼓火,再将锅底黢黑的大锅架到火上,倒入珍贵的饮用水,下入硬邦邦的面包,烤过的熏动物腊肉,野地里采来的迷迭香、大蒜、野菜....再来把精贵的味精调味,大锅炖就完成了。
伊亚洛丝将盖子盖好,多走了几步,来到面朝城市的小山坡,摊开双腿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眸子里倒映出寂静城市的街道和建筑。
他喜欢这样眺望着祖先所建造起的造物,消磨着没什么意义的时间,东想西想。
残檐断壁间,他的目光跳跃流转。
宽敞的十字路交叉口中心累建着当年建立的机枪哨站,虽然那哨站已经被大口径破甲弹轰出了巨大的破口。
但那也早已被洗劫一口,也许先后有过联邦的军、劫难后的人类幸存者、零零散散的流民驻扎在那里,漆黑脏乱的生活垃圾在那哨站的周遭堆砌,确实是许多人类生活后的迹象。
明天去那看看吧,虽然没有多少物资可以搜查了。
要去的地方主要有联邦当年留下的资源库,武器室。
他的DNA来源曾经是联邦的军人,别无二致的这张脸可以成为打开尘埃大门的钥匙。
食物,电池,可饮用水,还能利用的交通工具...
希望可以收货些东西啊。
伊亚洛丝叹了口气。
再找不到吃的,他就要饿死街头..哦不,是野地了。
毕竟人类灭亡都已经过去多久了啊。
足足有三百年了。
这三百年足够太多人类社会的遗产被瓜分了,况且还有人工智能所留下的军团绞杀追猎,重新组成新的城市建立政权,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遗产也迟早有一天会被消耗殆尽。
就算是联邦的军武库,也不是没有被撬开的可能性。
他翘着腿,漫无边际的想着,看天边的云卷云舒,月如断刀。
一丝香甜的气息从鼻翼掠过,他吸吸鼻子,连滚带爬的跑回锅旁。
泡沫状的浮沫从锅边溢出,他忘记给锅盖流个小缝了。
“见鬼见鬼见鬼...噢噢好烫!好他妈烫!”伊亚洛丝嗷嗷叫着收回掀锅盖的手,从包里索罗出一个歪曲了的铁勺子,一点一点地撇去汤里浮沫。
腥甜的食物香气刺激着他的感官,寒冷的风从山脊间扑来,伊亚洛丝迫不及待地摩擦着双手,吞咽唾沫。
忽地,一闪晃眼的白光从他视线的最角落闪现。
他怔了一下,腰间的枪套即刻离鞘,黑漆漆的枪口如完成十二点指向的时针瞄向那白光的方向,三点一线间伊亚洛丝的瞳光凶如野兽。
他忍耐着那股惊诧,目光紧紧地寻找目标。
是什么东西?
白光?这么刺眼的白光...是从城里发出来的?
那么遥远的距离...他定睛看去,才一点点放下了枪。
那是一束白光,亮如白昼的刺眼白光,笔直地刺向天空,仿佛通天的洁白高塔。
但那高塔很快就坍塌散去,留下地面的小小一座地基,照亮了城市中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伊亚洛丝举起望远镜,打量着那白光的所在地:
一个被巨大布匹遮盖的...市场?
有点像某种露天的二手市场,一张庞大无比的巨型帆布拉起,盖在场所的上方,那帆布的下面就会是鼎沸的人群和回声。
那城市里居然还有人类群体生存么?
他意外地放下望远镜,凝视着小小的白色光亮。
明天去看看吧。
伊亚洛丝擦擦额头的汗,差点就开枪了,如果暴露位置,这顿热乎的饭估计就得好几个小时后才能享用了。
回到锅旁,看着已经软乎下去的面包块和肉干,伊亚洛丝毫不犹豫的开始了狼吞虎咽。
这块熏肉干他带了有多久了...记不得了,只记得这块肉是他给自己准备的葬礼物品,如果在食物耗尽前他还没能找到资源,那他就会在物资枯竭的最后一顿晚餐时,吃掉他。
算是某种仪式吧。
总要有点什么特殊的东西来纪念死者,伊亚洛丝觉得鹿肉烤成的熏肉干就很好,口感耐嚼,蛋白质丰富。
他就着滚烫的热汤咀嚼食物,肉丝和面包一起化为黏稠的食物,流入冰冷的食道深处,温暖了五脏六腑。
果然还是要吃点热乎的东西啊。
不然,迟早会抑郁的。
伊亚洛丝擦擦狼狈的嘴角,看了一眼见底的锅,望天兴叹。
还想多吃点啊。
他举起锅,喝下最后一口汤,打一口饱嗝。
伊亚洛丝随手把锅丢到一旁,原地倒在地上,摸着微微凸起的肚皮,发呆。
墨色的山林在他背后沙沙作响,荒原的风飘过无数山谷,大地,河流,最终也经过少年的耳畔,化作温柔的末世之音。
孤单寂寥的末世之音。
伊亚洛丝呆呆伸手摸向腰间的子弹挂坠,摘下后轻轻贴在自己的脸庞:
“你听,风在我们的耳边轻唱...即便是这样的废土,也会有这么漂亮的风儿。”
他用脸去蹭那个黄铜挂坠,笑的淡而又淡,慢慢阖上双眼。
“真美啊。我们还要去更多的地方,看看这片山河,看看你所向往的,伊甸园外面的世界。”
在漫天流云的背后,星辰闪耀,银河如瀑。
稚子缓缓陷入安眠。
就与曾经在她怀中安眠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