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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Chapter9-5 ...

  •   素央此刻心神俱乱,思绪混乱不堪,脑海中不断闪现出一个朦胧的身影,猛地闭上双眸,眼前一黑任凭着阿棠跟洛莲将她搀扶到“硕舞亭”,坐闭,耳畔女子莺莺燕燕地声音愈渐平息,紧接着似有琴者调弄琴弦,仔细聆听,竟是那首失传已久的《江都宴》,猛地抬眼,却见惠妃一袭青纱华裳独坐,抚琴之际正好与她投来的眼神相撞。

      琴音,木槿花,还有这“硕舞亭”,记忆中那个朦胧的身影似乎愈渐清晰,不知觉中,周身的妃嫔与大臣皆入座等待帝王跟太后的驾临。不多时,扬鞭声骤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风,风中夹杂着那股熟悉的气息又令她心神一震,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消失了,机械地随着其他人起身叩拜,而后入座。

      素央整理了思绪,仿佛做了一场梦一般终于醒来,低眸听着皇上高昂的嗓音,“朕执政六载,幸得列为臣工辅佐,方能摒除夷蛮于外,治理社稷于内,今儿借着孝慈仁皇太后寿辰,朕,谢列为臣工!”言罢,仰头饮了一杯。

      紧接着沉厚而粗犷的声音耳畔,“臣等惶恐。”紧接着便是重臣给太后请安祝寿,如此不过半晌,寿宴开始,伴着清雅的乐曲,舞姬鱼贯而出,素央无心欣赏歌舞,便打量着这“硕舞亭”。猛地被一道视线紧锁住,慵懒地坐在对面的是媚狐狸煜王,淡淡地撇过之际却见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太后娘娘,臣素闻您喜欢戏曲,今儿请了咱们悒城里最有名气的常喜班,他们改了剧本排演了个新剧目,希望能博得太后一笑。”煜王一板一眼地说,好似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洛莲飞快地看了一眼煜王又很快地低下头去。阿棠眉头轻蹙,不时地看着素央,眸光饱含关切。
      太后果然温婉慈祥地笑笑,赞许地看着煜王,“如此甚好,皇儿,不如咱们就欣赏一下常喜班的新剧目。”皇上点了点头,煜王忙拍两下手。

      彼时,“硕舞亭”里便开了剧目,洛莲双眸紧锁着当中众表演者,包括那一袭白衣独坐在地上抚琴的男子,台上咿呀咿呀地唱起来,琴音响起地那一瞬,坐在素央身旁的惠妃突然失声唤着“纳兰公子”。

      那抚琴的男子一袭白衣,似要与那“莹白”的木槿花融为一体,素央侧头看着那一脸痴迷的惠妃,昔日的冷漠消失殆尽,眸中那抹灵动使那张清冷的面容鲜活起来,微微怔愣之后,素央的头又疼起来。

      阿棠首先察觉到素央的异常,连忙蹲下身来拿出衣袖当中的药丸,才要塞到她嘴里,却猛地抬头看向台上。

      台上那飘舞的木槿花瓣不知怎么竟似渗出血来,瞬间便染红了那莹白变得嫣红,漫天飞舞。似乎在营造台上贺寿的氛围,随着洛莲的惊呼,阿棠再次低眸,却看见素央嘴角溢出血来。

      身体空荡荡的仿佛瞬间便会消散般,素央用力攥紧掌心,用刺痛来感维持着头脑一瞬间的清醒,那嫣红的木槿花瓣飘落在那白衣男子的衣衫上,似绽放在那抹素白上,直至此时,素央才看清多少次出现在梦中的那个模糊的面容,清晰的面孔,熟悉的话语,往昔的一幕幕全然展现在眼前。从藏青楼相遇到泛舟湖上相知,男子清雅的琴音,温润的嗓音,深邃的褐色眼眸……那一袭白衣……

      嘴角溢出的血越来越多,最后停留在视线中的是一抹明黄,还有萦绕在鼻息间的龙涎香。

      倘若你肯相信,就一定会找到一个愿意与你定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夫君。

      ~~
      煜景六年秋,槿妃病于太后寿宴,昏迷数日,终被救回。

      秋风吹落了木槿花,漫天飘舞着。黄昏时分,夕阳透着橙黄色,光晕笼罩着漫天的莹白,莹白的花瓣洒了一地。

      昏迷了三日的素央这日终于幽幽转醒,异常虚弱的她被留在煜王别院休养,醒来后不发一语,独坐在床榻上不过半晌,便独自走了出去。

      她来到了这木槿树下,静静地站在树下,风伴着花瓣吹拂着她的发丝她的薄衣,良久,她轻轻开口道“一寒”。随之,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转瞬间,满脸担忧的一寒便出现在她面前,他嘴角动了动,“娘娘……”

      蓦地,素央轻声笑出来,眼底闪现一丝哀愁,“你救了我,却不知我早晚会杀了你跟影寒。”一寒动了动终没有再言语,素央又道:“换了身份又当如何,难不成王爷果真可以斗得过皇上?如今称为‘娘娘’了,你可知,就凭这两个字,我就会立刻杀了你!”素央身形一晃,随即纤瘦的手指掐住一寒的脖颈,且愈发的紧了,发丝缠绕着双眸,透出阴狠决绝的凌厉光芒,她道:“为何我假冒宰相千金却未被发现?为何我与那‘素央’相貌相似?为何她也会叫‘素央’!”

      言罢,她用力将一寒甩在地上,右手接过迎面而来的掌风,数招过后,她微微一笑,“怎么,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你以为,你可以打得过我?”

      纳兰祈武艺难测,如若不是拿碗下了药的茶,又岂会输给眼前这人!喉咙一阵腥甜却被她硬生生地压制,含在眼眶的泪却任凭它肆意流出,一滴滴随风飘散。

      影寒单手抚胸,眼底有些迟疑与不忍,却终道:“您难道真想让洛莲丫头知道她的身世?再者,您可不要忘了今时今日的身份,娘娘!”嘴角一勾又要再说却被一寒给挡住了。

      胸腔那股腥甜终究控制不住,“噗”地一口,染红了那莹白的木槿,消瘦地身体摇摇欲坠,随即被赶来的洛莲扶住了,洛莲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把素央裹好,侧眸紧锁着那两人,怒声道:“你们对阿姐做了什么?还不快滚!否则,我就算拼死也要卸下你的胳膊!”

      一寒与影寒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唤走,身影消失后,煜王便迎面走来,他双手负后,嘴角略微弯起一个弧度,眸中那情愫被深深掩埋,剩下的就是有冷酷与残忍,他说:“你恨我!”

      素央看了他半晌,猛地笑出来,“恨你?恨这么费神的事情奴婢怎么敢用在王爷身上?”

      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煜王云淡风轻地笑着,“那个人与他身形相似琴艺相近,没想到他在你心中竟然这样重要。”他眉心紧锁,看了眼一脸惨白无色的素央,他又道:“洛莲,带着她回去,另外通知皇上,说槿妃娘娘已醒,择日回宫。”

      素央惨然一笑,“王爷,素央生在地宫别无选择,能在荒郊野岭存活已属不易,变身魅姬藏身藏青楼也不是本意,血腥黑暗死亡通通没有选择,可是……”她慢慢跪在地上,俯身叩首,“王爷,素央求您赐死……”娇弱的身子在瑟瑟发抖,口中不断溢出血来,那木槿花变得嫣红血染的莹白。

      煜王终于上前挪了一步,之后猛地将伏在地上的素央抱在怀里,“本王说过,这三生三世,你都逃不过这宿命!”一面走着一面厉声对洛莲说:“马上收拾行装,即刻启程去皇宫!”

      素央慢慢闭上双眼,眼角溢出一滴泪,落入风中,消散不见。

      “王爷可还记得,十五岁那年答应过素央一个要求?”轻轻一笑,她没等他回答便又说,“如今素央想到了,这是最后一次替王爷办事,就算拿命来换,也要出了这地宫。”

      煜王低笑:“ 宿命不可摆脱,怪只怪你生错了这世上,本王绝对不允许你死!”

      素央摇摇头,轻轻笑出来:“我却不知,生无法选择,原来就连死也不能自己做主。”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熟悉的面孔,她看见,他一袭白衣站在树下,在对着她笑,满载阳光。素央眼前一黑便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却是在镂空雕纹的槿瑜宫里,舔舔嘴唇想要减轻口中那苦涩的味道,却毫无用处,守在身旁的是阿棠,见素央醒了连忙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额头,轻柔道:“娘娘,有没有好些?”

      此时此刻的素央忽然觉得不知如何面对阿棠,她心中的主子毕竟是另外一个人,素央知道王爷的手段,自然想到原来的素央一定被他杀死,阿棠她知道了真相会如何?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来,阿棠见状忙扶了她,又转身拿过茶盏递给她,素央喝了一口茶,对她说了句:“你先去休息吧,我再躺会儿。”

      阿棠又伺候她躺下,这才出了去。

      素央躺在床上,暗暗运功调息,果然,身体里流动着一股阳性的气流,该是那日煜王为了救治自己输送的吧。

      过了一会儿,她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良久,她转过身,看到站在身后的洛莲微微一笑,洛莲似有感应般上前一步抱住她,“阿姐……”

      “傻丫头,哭什么,阿姐很好,既然不能选择,那就继续听命于王爷,这原本也就是地宫女婢的宿命不是么?阿姐是地宫最出色的婢女,也是最阴暗最残忍的杀手……”

      洛莲打断她的话,“阿姐,别说了,别说了。”

      素央抿嘴一笑,温婉地看着洛莲,抬手摸摸她的发丝,“我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洛莲答道:“那日,赶夫来了,他带走了纳兰公子的……然后我就被王爷传回地宫,后来命我扮作流民卖身葬母混入宰相府跟在小姐身边。”

      素央重复着:“赶夫……他来了么?”猛地想到什么,她低声对洛莲说:“避过阿棠跟皇上的隐卫,今夜去万安寺彻查太后寿辰前后添置香火的宾客,再者,派个可靠的人去江南查访纳兰一家。”

      洛莲点头,扶着素央回去床榻,道:“阿姐放心,莲儿会尽快办好的。”

      洛莲走后,素央便歪倒在榻上,室内的熏香萦绕在鼻息间,寂静过后,她轻笑着说:“公子再等我一年,你且托梦叫赶夫那厮放心,终有一日,我会穿着红衣让他刺穿我的身体……”

      “公子,这一年来素央就好像变了一种性格一样,而且现在又成了皇帝的妃子,你会嫌弃我么?一年之后我去陪你,你会不会忘了我?”

      “公子,那里……很冷吧……”

      轻柔的声音消散在那袅袅熏香中,素央面上一直挂着笑,却满是苦涩与悲戚的。

      那一声间隔了一年的“公子”又勾起往昔那无数的回忆。断断续续地,耳畔又响起那清雅的琴声。

      ~~
      次日,惠妃造访。见了面,屏退了身边的奴仆后,她很笃定地对素央说:“你终于恢复记忆了,魅姬小姐。”

      素央心中疑惑却没有显露出来,茫然地看着她,“姐姐在说谁?”惠妃讥讽一笑,讽刺道:“煜景五年四月里藏青楼魅姬姑娘被王顾瑀所赎,后又转手送与纳兰公子,我曾有幸,见过魅姬姑娘的面容,虽仅有一面,但我敢笃定,那就是你!”

      素央微微一笑道:“你要什么?”惠妃清冷的眼神中竟出现一道狰狞,却很快被掩埋,她笑得云淡风轻,道:“我不过是想要你生不如死罢了……”

      素央怔愣,一笑置之:“姐姐说的话妹妹又不懂了,妹妹有些头痛就不送姐姐了,改日再登门谢罪……”惠妃打断她道:“你就不想知道纳兰公子与我是何等关系?又或者,你对我们曾经立下的誓言感兴趣?”

      隐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着,掌心的疼痛似乎在提醒着素央面上的表情,于是,她给了惠妃一个茫然的眼神。惠妃似没见到般自顾地说着。

      “落霞一生最感激授予琴艺的高子涯先生,自小他便对我说起江南邬城纳兰世家有一男子,琴技精妙,举世无双,当时年轻气盛自是不敢相信,后来终有一日有幸一见……”

      她似在回忆着过去美好的时光,面上挂着柔和娇媚的笑,眸中散发着一种不可忽视的灵动。素央早就知道,尚书家有一女名唤落霞师承琴圣高子涯,她曾经与纳兰祈共弹奏一曲秦淮谣,是江湖上公认的一对才子佳人,不知为何。心底好似被虫蚁啃食般,那被称之为嫉妒的词语在她身上得到了印证,是一种说不出的蚀骨疼痛,素央微微蹙起眉来。

      “公子称赞落霞为‘琴曲一绝,天下无双’,我们两家上辈颇有交情,双方皆以为会成就秦晋之好,我们月下促膝长谈,谈曲目谈琴艺,风花雪月吟诗作赋……可是一年前,公子北上却在藏青楼里与你相识!”

      轻柔的声音徒然变得狰狞,她猛地攥紧素央的衣领,发疯了般说道:“公子不该来,更不该遇到你,为何赶夫不杀了你,为何赶夫不杀了你!”说着,她抹掉流出来的眼泪,“你知道么,第一次见到你,是你害死了公子,你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魅姬早已死去,如今活下来的素央也只不过是一个暗杀工具,素央轻轻整理着凌乱的衣衫,道:“这里只有素央,并没有魅姬。”

      惠妃却似想到什么,嫣然一笑,瞬间倾城,“皇上口中的素央与是他亲梅竹马的知己,你再会装扮,也不过是替代品。”

      素央抓住这句话的重点,“你究竟知道什么?”

      惠妃笑得有些虚幻,“如果有一天要我找到证据,你的下场,将是死无全尸!”素央的嗓音提高了一度道:“姐姐究竟知道什么?”惠妃挑眉一笑,“怎么,沉不住气了?”素央蹙眉道:“姐姐既是无心而说,那妹妹也不好再度过问,如若姐姐没什么事,那么便请回吧。”惠妃话题一转,“公子曾经说过,最恨女子说谎。”

      “那又如何?”

      “我耿落霞想让你知道,这一生被困皇宫皆因你而起,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付出代价!”言罢,她冷哼一声便转身拂袖而去。

      素央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寝殿,久久不曾言语。不一会儿,阿棠端着茶盏走进来,面色担忧地看着素央,道:“娘娘,她没有为难您吧?”

      素央侧头看了眼阿棠,拿过茶盏抿了一口,笑笑道:“怎么会?”将茶盏递给阿棠,“莲儿可回来了?”

      阿棠身体僵直了一瞬,随后接过茶盏,低头道:“是,已经回来了。”

      素央说了句“我去寻她”便朝寝外走去。留下依旧低着头的阿棠,殿门关上那一霎那,阿棠抬起头,轻轻说了句:“小姐,你真的是她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Chapter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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