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涯（双重生）》江宜

4、第 4 章

　　黑衣男子终于来了。他指着姜绾道:“跟我出来，有贵人要见你。”

　　姜绾死死拽着陆璟的胳膊，她不怕死，但想和陆璟死在一起。两人如今随时都可能死，绝不能分开。要是跟人走了，多半回不来了。“我们不能分开，让他和我一起去。”

　　黑衣男子不耐烦道:“姜绾，你早已不是长乐公主，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乖乖配合。不要逼我用强，自讨苦吃。”

　　姜绾颇为惊讶，原来看守的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过如今这形势，知道与不知道有什么差别。公主的身份已经毫无用处。为了不挨打，姜绾只能服软，乖乖和黑衣男子走。

　　一旁的陆璟没有动弹。就算冲上去，也救不下姜绾，只能挨一顿打。其实挨打也没什么，这段时间受尽折磨，挨打已是家常便饭。可姜绾不一样，她毕竟还没挨过打。陆璟怕自己一时冲动，连累姜绾受折磨，只能眼睁睁看着姜绾离去。

　　姜绾跟在黑衣男子后面走，她不知道这条道通向哪里。不过可以肯定不是菜市口刑场。幕后的人再嚣张，也不敢把真公主带到人前杀。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有了光亮。姜绾环顾四周，吓到头皮发麻，浑身发软。四周阴森可怖，地上放着令人胆寒的刑具。

　　姜绾一直昏迷，没有感到时间流逝。在她的感知中，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可实际上，距离她被带出皇宫，已经过了半年时间。

　　这半年里，许意已经完全掌控朝政，自然有机会腾出手收拾姜绾。

　　许意高高在上，凝视姜绾的脸。许意的眼中满是怨毒，死死盯着姜绾的脸。不愧是母女，真是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许意如今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连傀儡小皇帝都要看她脸色行事，姜绾让她看冷脸。

　　许意的火气更盛，怒道:“姜绾，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小小年纪，经历这般大变。一睁眼就到了地牢，竟然能如此镇定，不哭不闹。世上已经没有长乐公主这个人，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你如今不是公主，而是我的阶下囚。人不能抱着过去的荣光活，如今能决定你命运的人是我。”

　　姜绾嘲讽道:“难不成放下尊严求你，你就能放过我。”

　　“放过你是不可能的。但要是你能让我满意，我倒是可以考虑让你少受些苦。”

　　“我与你并无冤仇，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你与我确实无冤无仇。可你娘却是我的仇人。母债女还，姜芷死了，这债只能你来还。”

　　“她利用完我的儿子，又要抛弃我的儿子。定是她恶事做尽，才遭了天谴，命丧黄泉。没想到姜萱死都不安生，还要带走我的清儿。清儿，你怎么这么傻呀。那个女人不过在利用你，你却对她一片痴心。”

　　只有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旁人身上，才能洗脱自己卖儿子的过错。尽管许意卖儿子换钱，害儿子沦落街头，受尽苦楚。但她是个好母亲，绝不会有错。儿子死了，都是旁人的错。

　　姜绾忽然笑起来。这等悲伤的时候，笑声实在太过刺耳。到了此时，她才明白裴清与许意的关系。她去年生了场大病，宸王来探病，送了个护身符给她。

　　姜绾无聊至极，缠着并不相熟的宸王，非要宸王给她讲故事。宸王讲的故事太过悲惨，她记到今日。时至今日，她才知道那不是故事，而是宸王经历过的苦难。

　　故事中那个被母亲卖掉的小男孩正是宸王裴清。那个丧尽天良的母亲正是许意无疑。

　　“许意，你儿子明明是你害死的，自己做的孽，偏偏要推到别人身上，让我娘来担责。你的戏真是不错，不但能骗过旁人，连自己都能骗过去。宸王的身体不好，虽然和操劳有一定关系，但更重要的是因为年幼时在外流浪时伤了身体。许意，若不是你卖儿子。宸王不会那么早死。”

　　“宸王那时不过五六岁，受尽苦楚，伤了身体，我祖母带他回宫，召集天下名医为他调养，他仍旧身体孱弱，极容易生病。宸王就是你害死。你一心读书，家里的活都是他干，又吃不到有养分的东西，小小的孩子骨瘦如柴。他这般懂事，却得不到母亲的欢心。

　　“他在外面流浪，身心俱伤，小小年纪落下了病根。若祖母带他回宫，派最好的大夫，为他调养。他小时候就死了，如何能活到现在。明明是我家救了宸王，你却为了推卸责任，颠倒黑白，诬赖我母亲。”

　　“人至贱则无敌。许意，你是天下第一贱人。若你还有一丝良知，就该立刻去死，为儿子报仇，替自己赎罪。而不是像条疯狗一样胡乱攀咬。”

　　反正都是死路一天，还不如死前痛快一场。姜绾就是要往许意心头扎刀。

　　许意摘下多年伪装的面具，面目狰狞。原本还想好好折磨姜绾一段时间，现在许意只想立刻弄死姜绾，抬脚将姜绾踹飞出去。

　　姜绾重重落在地上，口鼻满是鲜血，这一摔几乎没了半条命。许意不解气，把姜绾从地上扯着领子拎起来，想要继续殴打姜绾。

　　姜绾脖子上的平安符吸引了许意的目光。平安符很旧，也不够精美。原本平安符藏在衣服里面，一番折腾露了出来。纵使过了几十年，许意还是一眼认出了平安符。只因为这是唯一一件送给儿子的礼物。

　　那本身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许意买酒时，酒坊老板送的。许意想起自己好像从未给儿子买过礼物，决定将这个白得的平安符送给儿子当礼物。

　　既然是第一件礼物，自然不能说是买酒送的。许意骗儿子平安符是花重金买来的，带在身上能保平安。她不过随口一说骗骗那个小可怜，没想到儿子却信以为真，大为感动。把这个小东西当成珍宝，挂在脖子上，连睡觉时都不肯摘下来。

　　五岁的小团子扯着许意的袖子，笑道:“娘亲，等我有了孩子，我要把这个平安福给我的孩子。把福气传下去，保佑我的孩子平安快乐长大。”

　　许意怒道:“姜绾，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说，是不是你偷的。”

　　“我一个公主，不会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是你儿子送给我的，你要想要就拿去，正好抱着儿子的遗物哭丧。”

　　若从前还对姜绾的身世存疑，看到这个平安符，就能确定姜绾是裴清的孩子。不然裴清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出去。眼前这个自己痛恨的人确确实实是亲孙女。尽管除了血缘，两人没有一丝感情，反而如仇人一般。

　　活着的儿子对许意而言没多重要，连五两银子都比不过。可人一死，立刻值钱了，裴清成了许意唯一的软肋。

　　从前不确定姜绾的身世，尚能折磨姜绾取乐。如今知道姜绾是亲孙女，许意终归心软了。不忍心折磨姜绾，气还是要出。不能折磨活人，只能咒骂姜芷出气。言语之恶毒，令人难以想象。

　　许意骂了许久，原本淤堵在心头的怨气，减弱了些，才停下休息。

　　姜绾此刻的痛苦，甚至超越了过往岁月所经历的苦痛。母亲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不容任何人侮辱母亲。如今有人在眼前侮辱母亲，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一点办法。

　　原本的死念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真要是死了，又怎么能报仇。人死成空，什么变成厉鬼报仇，都是骗自己的。

　　活下去，哪怕尊严尽失。她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今日她奈何不了许意，不代表以后也一样。只要活着，哪怕受尽苦楚，终有报仇的希望。终于一日，她会把今日所受的苦楚还给许意。

　　姜绾缓慢在地上爬动，想要爬到许意身边，撕烂许意的嘴，不再让这些恶心话折磨自己。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她本就身体虚弱，又受了刺激，没爬几步，重重摔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许意道:“找个大夫给她治病，等人清醒了，扔到外面自生自灭。陆家那小子也一起扔到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