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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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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有人的心脏萌芽始于终夜,有人藏匿于终夜
夏天已至中,仲夏来了,天气愈发燥热难耐,一同而来的还有人人期待已久的宁城一中夏季运动会。
报名了运动会的都得顶着大太阳出来训练,一中专门拎了两节课单给体育,一节在周六下午最后一节,另一节跟它连在一块,不过不是正常课表里的,专门占了学生的课后四十分钟训练。
李冲他们报了三千米的最惨,因为这多占的四十分钟,只有长跑才有这个特殊待遇。
这是训练的最后一周,体育老师讲完半节课的技巧和演示完后就是学生自己跑,李冲还是忍不住想发牢骚。
“不是,之前报名的时候也没说啊?”,李冲喘着气跟在体委身后大步跑。
“说了谁还报啊?”体委乐呵呵笑了一声,可能怕揍,说完他就加速去了第三跑道绕到了最前面跟伧原习并肩跑。
李冲后知后觉地艹了一声,他没了精力去追,满身都是粘腻的汗,这个点天还热着,旁边是体育老师烦死人的哨声,李冲变的很暴躁,脑子一阵发热,他不管不顾地冲出队伍自顾自地死命往前冲,所有人都边跑边看他,看着他疯子似地跑出队伍,跑离队伍,跑到最前面,用一种很快就会力竭的速度,看着他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漫上红色,橙色的阳光洋洋洒洒地笼在他身上,看着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上的淋漓大汗。
伧原习看着他愣了一瞬,然后也加速冲过去,很快就与他并肩。
“你干嘛?”李冲稍稍偏过头,气息不太稳定地说。
“陪你疯.....”伧原习控制着节奏,低声慢慢喘着气说。
“呵.....”李冲笑了一声。
“哎,那个同学!”,体育老师吹着哨子跑过去,不知道谁芜湖地叫了一声后队伍立马不伦不类地左歪右散起来,要跑快的乱七八糟地加速上前,不想跑的在后面佯装跟跑了几下,然后慢慢减下来速。
体育老师追上李冲后喘着气回头看,顿时天都塌了,“你们要造反了!都停下整队”。
一阵兵荒马乱后,伧原习和李冲同时面朝着已经整好的队伍。
“其他人解散!下个礼拜都取得好成绩!”体育老师面朝其他参赛的三十八个人吹了声口哨,其他人随后懒着骨头捶胸顿足地往铁网口走出去,体委给了俩人一个同情的目光后也大步潋滟地往铁网口小跑。
场地上除了三个人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体育老师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老师,没表情的时候看着挺随和,实际上超级凶,之前总有女生被他骂哭,再加上老师姓阎,喜得诨号阎王。
他坐在草地上,抬头嗤笑了一声看着挨着站得笔直的俩人。
“说说看,你俩约好的一块儿造反?”
“没啊老师,你冤枉我们了”李冲勾起了唇角,他不是女生,他可不怕这位阎王。
“说说看”,阎王问他。
“我俩都想试试提前加速冲刺能不能更快”
“屁,就你俩这种跑法一分钟都坚持不了”阎王指着他们笑骂道。
“那老师你单独指导指导我们呗”,李冲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撞了撞伧原习背在身后的手。
伧原习抿着唇颔首低笑。
“你笑什么”李冲不满地低声说。
“想要老师单独给你们开小灶啊?”阎王又嗤笑了一声,他舒服地坐在地上,下一秒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抽。
李冲内心鄙视了对方两秒,这小灶不要也罢。
“没什么.....”
李冲听出了一种在和傻子说话的语气,“gun....”。
阎王把他俩晾在原地做俯卧撑五十个,自己悠哉地走了,走前还警告他们没到整点没做完不许走,李冲看了眼腕表还差21分钟到六点。
等看不见阎王后,李冲和伧原习对视一眼,下一秒俩人都默契地躺在晒的有些滚滚烫的草地上。
李冲翻了个身,虚脱地将胳膊横在眼睛上遮挡住热气蒸腾的光线,他如遇大赦般叹了口气。
“你还有力气叹气”,伧原习睁眼,偏过头看他,“说明不累,还有二十四个”。
“你有病啊……”李冲舍不得动手浪费体力,否则他一定要爬起来监督伧原习把剩下的连同他那份没做完的俯卧撑做完。
过了不知多久,天色近暗,昼云中歇,星光荡漾出来。
李冲是被蚊子叮醒的,他睁开眼,连忙一骨碌坐起身,周围黯淡只有路灯微微亮着,不会吧,自己居然在蒸笼一样的环境里睡着了,他刚醒过来头还晕着,耳边是轻轻的呼吸声和蚊子振翅的声音。
李冲动了动手,碰到了另一只体温偏低的手,仲夏夜的凉风席卷着这里,自然风吹得很舒服,高热的体温不知不觉降了下来。
李冲挥手赶了一会儿蚊子,浑身仍然疲惫不已,两条腿酸胀难忍。
“伧原习,起来走了”,他靠近对方,伏在他耳边说。
“回宿舍洗澡了,你起不起来?”看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他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只好牵住对方的手另一只手抬起他的胳膊用力,将对方以坐位的姿势弄醒。
伧原习睁开眼,眼前还有点朦胧,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你要赖在这里一辈子吗?”李冲揉了揉睡醒的脸说。
伧原习摇了摇头,他站起来,“走吧,回宿舍”,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李冲站起来,俩人都下意识地伸手。
真正牵住走了一段路后李冲才反应过来,自己跟伧原习居然这么sb地牵着手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自己有病吗?李冲第一反应。
直到宿舍门口,伧原习率先松开他,李冲刚刚还在想自己要怎么样松手才显得自然一点。
手上倏尔落空,他脚步一僵,连忙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走上楼。
洗完澡,李冲睡意全醒,身上也没了粘腻的感觉,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
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要训练的,其他人放假就回家了,此刻宿舍安安静静的,连平时总要闹哄哄到十点多的走廊此刻也悄无声音,每个训练的人本身就累得要死,现在都是能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了。
但李冲睡不着,一方面是腿很酸痛,另一方面是下午在操场上躺了快两小时现在反而没那么累没那么容易入睡了。
伧原习和他头对着头,宿舍里空调打得很低很舒服,他在看手机。
“在看什么?”李冲闭着眼睛,感受着手机屏打来的光。
“嗯,没什么”伧原习敷衍道。
李冲不满地睁开眼,这么敷衍他还非得凑凑热闹了。
李冲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光明正大地窥屏。
画面是一个聊天软件的个人屏,他在跟一个头像为一只吃东西的小猫的人聊天,ld是简单的备注小妹,李冲很自觉地没有再往下看,他立刻无趣地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非常不满的谓叹。
原来伧原习在和伧甜甜聊天。
“睡觉”,伧原习将他扒在隔离栏上的手放在他床上,熄掉了手机屏。
宿舍内单调且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另一个舍友买来挂在墙上传统十字走针闹钟的声音,秒针一下一下地走着,滴答滴答的声音一点一点充斥在耳。
听完60次走针声,李冲翻过身,眼睛睁着看着黑暗中上铺的床架。
发呆,无聊且睡不着地发呆。
“麻圆,你觉不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了?”,李冲突然闷闷地说,他第一次这么叫伧原习。
伧原习条件反射地睁开眼,“你叫我什么?”他语气里难掩冷意。
“我给你取的外号,喜欢吗?”李冲勉强地笑了一下,他侧身枕着手重新闭上眼。
“.....你说呢?”
“我觉得你喜欢......,还有两个月就高二了啊,要分文理班了”,李冲还是闷闷的语气。
伧原习没话说了,重新闭上眼一会儿后,还是接了他的话,“嗯....”,勉强忽略了那个很nc的外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选理科吗?”
李冲睁开眼摇了摇头,弄得床都动了一下,“不选,我要选历史”。
伧原习这回只是慢慢睁开眼,“为什么?”他很轻地问。
“......你想知道?”,李冲皙白的脸一下变的苍白,只是黑暗中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心脏一下跳的很快。
“我想知道”,很想知道,伧原习心里有另一句,但很不合适,所以埋在心底。
“因为我想学法学,想考人大”,学法学是八岁时的愿望,考法学院是他十六岁时所想,他现在十七,第一次告诉别人自己的心之所想,放弃自己擅长的物理,义无反顾去学文在外人看来是不是很像傻子。
气氛安静了很久,夜晚格外静谧。
“嗯,人大很好,文科也很好”,伧原习告诉他。
既没有任何预想中的劝阻,也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是熟悉的理解和悦耳的声音。
但却无力。
李冲的心脏还在沸腾,他虽然安安静静的,但全身的血液都还经久不息地沸腾着,脑子还在激动又有些坦白后的沉默。
他觉得自己当初随便跟伧原习说的要考一个大学的承诺实在是渺茫了。
............
“我们以后不能在一个大学吧?”他低声问,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别想那么多,先好好学习吧”伧原习说完,又补充说,“睡吧,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吃早点”。
“嗯,我睡了”,李冲眼圈周围发红,他枕着手闭上眼,又觉得走钟太吵了,另一只手覆在耳朵上,也盖住了眼睛。
李冲第一次觉得沉默情绪化是一件好事,所有的事情和情绪都可以慢慢消化,自己一个人咀嚼消化,听说这是一种情绪病,以前有人说,这是一种会慢慢吞噬掉人完整的心理的病,会让人慢慢走上绝望,会越来越让人不理解不懂得你,也会让得病的人变的更加沉默,会陷入自己给自己制造的一团不存在的乱麻里,最后心理死于现实不存在的问题里。
外界是一片海,沉默情绪化是漂流瓶,他是那封无人问津也无人所知的信,只能在海里像丢失了航线的浮船一样飘飘荡荡,等待人的捡起,也有可能直到瓶身被礁石撞碎也无人知晓,也有可能,会有人将他捡起,但绝大多数一辈子都等不到那个拾捡者,要么永远迷失在海里,要么撞上礁石粉身碎骨。
李冲醒的时候很早,走针指示六点十八分,他摇摇晃晃地坐起身揉了揉脑袋,一阵豆浆的香气比他的大脑神经运作得更早。
伧原习正坐在桌上背对着他吃早餐,李冲自己的桌上也有一份永和的早餐。
由于要训练不方便的原因,他们一般可以周末在学校一直呆着,但这是最后一周了,下一周运动会一过就要恢复正常的双休。
这样的时刻是最后一次了,高二就只放一天,所有人不管训不训练都不能留校。
“起得好早”,李冲揉了揉眼,踩着拖鞋走进卫生间。
没过一会儿又出来,洗漱完恢复了一点儿精神。
坐在伧原习边上吃起了早餐。
“不算早,那家早餐店四点开门”,伧原习在喝豆浆。
“你怎么知道?”李冲嘴里叼了一个菜包,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等过”,伧原习在看手机。
........
昨天晚上下了雨,窗上现在还挂着雨珠,一点点汇聚成完整的雨线,李冲看着,突然想起了去年国庆的时候,自己在伧原习家住,那个下着雨的天,窗上也挂着一模一样的雨线。
“你记不记得,去年国庆”,李冲说。
闻声,伧原习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眼看向他,“嗯,记得”。
伧原习吃完了东西,轮到李冲噙着吸管喝豆浆。
“我在你家住了三天,我没跟你说原因吧?”
“说了”
你全家出去旅游你不想去钥匙落在家里了,但伧原习没说下去,李冲想自己说。
“哦,我说了?那会儿我全家都出去旅游了,真的不想去,钥匙落在家里了”李冲郁闷说完,伧原习嘴边勾起一个无声的笑。
吃完东西,两个人出去一起晨跑,就在昨天那个他们将近躺了两个小时的草坪旁边的塑胶跑道上,雨天路滑,这个时候几乎看不到什么出来训练的人,他们边跑边聊天,只半个多小时就回宿舍擦汗休息,然后开始写题。
他们写题的时候都格外安静认真,几乎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明明对方挨得很近,可就是不会互相打扰,也由于底子扎实,也很少碰到不会的题。
就做了将近三个小时,十点多后,李冲精神疲惫地躺在床上,一手单词本地躺在床上闭着眼背着,闭着闭着就忍不住打起了盹。
伧原习在他床沿边正襟危坐地背单词课文,李冲一打盹,他读的声音就大起来,总能精准地把李冲闹醒,偏偏李冲完全没有理由鄙视他的行为。
中午,他们破天荒地叫了外卖,因为外卖是带不进学校的,看门的老头比阎王还凶,所以他们叫一次还挺麻烦,既要告诉外卖小哥从哪和他们会合,还得亲自跑一段路去接外卖。
由于意见不一他们只好一起去拿,李冲报了一个之前他请病假偷溜出去的有漏洞的位置,结果人到的时候才发现那个破掉的地方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了……
......
于是伧原习做了一回翻越校园墙的无三好学生,李冲内应。
但总算是带回了他们的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