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前情书》一颗山泉

21、20知足

　　　　小时候家里会做太妃糖。

　　放玫瑰盐和亲手烘烤到酥脆的巴旦木，根据千黎的喜好用比常规方子更多些的淡奶油，再将其熬到如琥珀般澄亮的色泽，冷却之后即成，切做小小的方块放到透明玻璃罐中保存。

　　那时千黎尚存口腹之欲，很爱吃这个。

　　太妃糖的口感偏硬，加之里头放了坚果和大量的白糖，稍微吃得多些，舌头便容易破。有时候血液的铁锈味道会与焦糖酥香一道逸散开来。

　　但是因为喜欢，她可以为了一缕甜香而忽略舌尖上的痛觉。

　　后来长大后千黎就逐渐不爱吃甜食了，制糖流程太过复杂，火候若是没控制好极容易失败，楚女士因此很少再做。

　　此时她却忽然想起这口将要被记忆尘封的太妃糖。

　　而且是舌头受伤时才具有的独特滋味。

　　那是与痛觉一道伴生的香甜，会有坚硬的糖块在齿间撞击，与焦糖或是巴旦木外衣少量的苦涩和海盐的微咸一道碾磨她的伤口，激发出难以形容的疼痛与回甘。

　　楼书则义无反顾地向前，千黎节节败退，不是何时已经跌坐在沙发上，而他并未与她一道坐下，一侧单膝跪在她腿间，弓着身笼覆在千黎身上。

　　他的唇舌是柔情蜜意的温软，而齿关是会划出伤口的糖块，肌肤浅表的神经末梢被他无一处遗漏地唤醒。她觉得自己的唇是一方砚台，重按轻转，回旋推沿，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化开了。

　　直到逐渐品尝到了舌尖的铁锈冷腥，千黎以为是自己的下唇被咬破，由于极致的酥麻所以未能立刻察觉，短暂停留喘息时，抬眼望去却发现受伤的其实是楼书则。

　　鲜血已经弥散，一片深浅不一的红渲染在他原本偏淡的唇色之上，显得如此靡丽。

　　他却像是浑然不觉，明明唇角眼梢具是迷离，眼神却又似乎清明克制，他此刻究竟是否清醒，千黎也分不清了。

　　她想伸手推开他，可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他的吻已经又一次重重落下。

　　不再满足于唇缘齿关，他亲吻千黎的眉弓，舔舐千黎的耳垂，沿着皮肤肌理的走形舒展蔓延，直至将她的领口扯开，陷入了颈窝的那片神池。

　　不再像方才那般急切了，像是找到了她的命门，要用缓慢的、沉重的攻势将她制服，令她投降。

　　那是千黎从未体验过的温柔刀。

　　她今日穿了一件极为修身的毛衣，衣服纤维被拉扯后有一截紧紧桎梏住了她的胸廓，在此上的位置又是一片极寒与炽热交织，沿着肩胛骨的轮廓一直蔓延到了脊椎，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尖啸，陌生的酥痒之感沿着小腹上涌下散，浑身的力气瞬间在此都遁散了。

　　比上一次更强烈的冲击、更陌生的失控感，千黎的心中已经警铃大作，尚存的理智要求她推开楼书则，终止这场不由她来主导的博弈。

　　“楼书则..我们聊一聊..”

　　连尾音也被他尽数吞入腹中了，楼书则野蛮地制止了她的话语，物理层面地将其打断，血腥的湿濡再一次攻入口腔，千黎攻防无措，彻底溃不成军。

　　“今天你在法喜寺外这样高高在上，一副懒得与我多说的样子，我以为你不屑和我聊聊。”

　　良久之后，终于将她松开了，楼书则坐到千黎身后，脱力的原因，她不得不完全倚靠在他胸前。

　　他的手究竟是何时探入了自己的衣摆，千黎半截腰被他单手握住，原以为离开唇齿纠缠便是大战告捷，如今才发现还有更折磨的事在等着她。

　　轻拢慢拈，几乎每一下都落在了她腰际最敏感的位置——并非单纯的不适，还有陌生的涌流，千黎觉得自己无力躲闪，崩溃到闭眼拧眉的样子狼狈极了。

　　相比之下楼书则是如此气定神闲，缓慢说出这番话时还能自若地附身欣赏着她表情的失控。

　　像是不知道她此刻宛如身处悬崖顶峰之间，手中动作逐渐向下，一点点延伸到了她的裙摆之下——毫无例外地激发出她一阵新的颤栗。

　　语气极为失望一般，他缓慢开口，手中动作却愈发嚣张：

　　“瞧瞧，现在又不愿意和我说话了。”

　　怎么还有说话地力气，真该为他颠倒黑白的本领鼓掌叫好，千黎绝望地伸手想要拨开他，可是身体早就已经被迫迎合了上去。

　　楼书则早不如那日般局促迷惘，他掌握着世界上最惊绝的构造，练就了世界上最灵巧的一双手。

　　因为常年握着雪仗，他的指腹极为粗糙，反倒成为了千黎一路新奇的探险，直到那些薄茧被泡软，才似乎逐渐少了些许攻击性。

　　暖溪潺潺，涤荡着楼书则手上经年累月的烙印。

　　真是天生就该牢牢契合在一块，他们的身体有着互相吻合的特性，老天爷究竟多聪明，才能将他和居千黎设计得这样般配。

　　本该就这样一直春风化雨下去，直到千黎松弛的，可之差临门一脚时，他忽然停了手中的动作：

　　“居千黎，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在想什么。”

　　“是不是觉得与我话不投机，没什么可聊的？”

　　是…

　　但此刻不是与他剖心置腹聊这些的时候。

　　千黎被这样不上不下地悬在了空中，瞬间被无边的空虚淹没。

　　简直是卑鄙至极的手段，竟让她都被迫学会了曲意迎合。

　　千黎原本闭上的双眼微睁，单手高举，将楼书则的后脑勺压了下来。

　　她主动仰头亲他，牙齿最先叩击到他的人中，楼书则的鼻梁撞在千黎下颌上，瞬间弥散开一片钝痛，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千黎学着楼书则方才的样子含住他的唇瓣，探入他的齿关，手掌因此一点点向后，辗转到了他的后颈。

　　很薄的一层肌肤，可以轻易摸到他凸起的椎骨，十分滚烫。

　　像是怜惜她这样乞求的模样，亦或是短暂赦免了她的累累罪行，楼书则发出一声轻极的喟叹，身体僵硬了良久，终于还是将手重新放回了她的裙下。

　　除夕夜，杭州城区禁放烟花。

　　零点到达时江边有遥远的人群欢呼声，一些仙女棒的闪光映在江面之上，显得格外灿烂。那些欢庆祝福的声音传递到千黎住所所在的楼层，只剩下一片空蒙的寂静。

　　也并非是全然的无声。还有些轻微的、旖旎的细小动静，当注意力在别处时时便听不太清了。

　　她和楼书则的手机很早时就都扔在沙发上，在跨入新年的瞬间同时开始接连不断地震动，各类社交软件上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屏幕因此迟迟未灭。

　　很巧的是，也正好在进入新年的同时，千黎彻底软在了楼书则的掌心，高分贝的耳鸣声让她意识不到其他一切的存在，只紧紧握住他青筋分明的手臂，来一点点消化这场浩瀚的充盈。

　　楼书则决定暂时放过千黎了，起身去拿纸巾擦拭手指时，却看见她的手机屏幕最上方，消息停留在孟京维的一条：

　　“新年快乐，千黎。”

　　许久之后，才被新的消息顶下去。

　　纸巾倏得一瞬被拧成团，楼书则面无表情表情地将其丢在一旁，重新跪到沙发上，将脸埋了自己手指才抽离的地方。

　　千黎还没缓过来，便再次陷入了一场新的、痛快的浩劫之中。

　　她的第二次结束只比刚才过去十分钟。

　　楼书则的唇舌比手指有着更加来势汹汹都杀意，动作几乎接近野蛮粗鲁，像是才消下去些许的怒火上被浇了一桶烈油，毫无顾忌地直前，千黎本就已经有些无力招架，如今更加不堪一击。

　　而才起身的楼书则呢，喉结滚动，像是咽下醇美的甘霖，有着难以言说的性感。

　　他比她平静许多，望着千黎良久，情绪难以分辨：

　　“你不放在眼里的前男友，只有做这些的资格，对吗，居千黎。”

　　千黎还没恢复力气，却是伸手，忍不住摁在了他的喉结上方，眼神又沿着他的身体滑动，落入他腰腹以下的位置，声音还带着颤，却是一点不慌：

　　“你也可以现在叫外卖，买套。”

　　楼书则没有躲开，顺着她的目光一同向下，良久之后才重新抬起头，无视了自己尚未纾解的欲望，替她讲裙摆整理妥帖，姿态摆得极低：

　　“那只留给真正的女朋友。”

　　他的双眼垂落，眸光看不清，依然是坐在千黎双腿之间，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

　　“居千黎，既然只享受我们的关系止步于此的状态，那就要懂得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