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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侯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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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弯弯曲曲的,竟是连道路都改掉了,尹潇楚只觉得这一切越看越熟悉,恍恍惚惚中记起,这不就是她家小花园里的景致吗?
她惊喜的冲进去,甚至忘了跟皇帝道谢,皇帝就笑眯眯的跟着她身后,看她在园子里疯跑。
园子尽头,靠近提着“安畅园”三个字的月亮门边,放着几个圆凳,圆圆的桌子上面,放着一盆万年青的盆栽。
尹潇楚眼睛湿湿的,她没忘了身后的皇帝,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到了皇帝身前行礼:“万岁爷大恩,奴才无以为报。”而后抬起头,眼睛里除了惊讶还有迷茫。
皇帝这番举动,待她不像是普通。
难不成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好像可能性并不是那么大。
忽然想起皇太后对她的嘱咐,脸色逐渐红起来,浑身热辣辣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夕阳红彤彤的,皇帝望着她红红的脸颊,不禁心生怜爱,他其实很想问她,把咸福宫作为你的寝殿?可好?
又怕惊扰了她,或者她因为一时感动而答应,反倒是不美。
尹潇楚更多的是迷茫。
她已经不小了,十八岁了,别的女孩子们都已经结婚生子,只有她寥寥的一个人厮混,混到现在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
她的心会动,在他身旁,过一分钟像是过了很久,她喜欢跟他在一起,可是又会害怕跟他在一起,他开心了她也开心,他不开心了她也会觉得难过。
每分每秒都被人牵绊,好像小小的一个身体里住进了两个灵魂。
她的反应被皇帝看到眼里,皇帝轻柔的道:“冷吗?”
尹潇楚瞪大了一双眼睛。
皇帝道:“回去吧。”
尹潇楚愣愣的点头。
慈宁宫后花园里的各色花卉已经盛开,鲜花摇曳,湖波荡漾。南太后最喜欢这里,不论前一天晚上多么生气,第二天用完膳到这园子里一走,就什么心事都没有了。
她最喜欢的是花坛中央那片火红的牡丹。
清晨的阳光极好,透过空旷的天幕,直直的就照在这花园子里,没有高高围墙的遮挡,一切都漂亮极了。这里只是她的地方,没有她的允许谁人也不许进来,她想起前朝之时,每次站在园子外面被守园子的太监拦住,她的心里头就像是窝了一团阴暗暗又爆裂的火,冲的她浑身都是痛的。
年轻的她就像是五公主,热烈奔放,就如同火红的太阳一样,她期待着皇帝的爱,期待着那时慈宁宫太后的爱,可是他们都不爱她,他们只是需要她,于是在那茫茫的无尽的岁月里,她的热情逐渐熄灭,最后只剩下了一点余烬。
余烬在遇到五公主时就会点燃,释放出火光来,就这一点点火光,足以让她心情舒畅。
不远处传来踢踏踏的脚步声,她的脸上挂上了笑。在规矩森严的后宫,只有五公主会这么走路,她蹦蹦跳跳的,踏着冰冷而庄严的紫禁城,就像是一首曲子。
五公主知晓她在这里,巴巴的就赶了来,门外的太监不会拦她,这宫里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够阻拦她,如果她想,那么乾清宫里也该给她自由。南太后含笑着转身,五公主撒着娇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母后~”
“今日怎么醒的这么早,可不符合我们小公主的性子。”南太后笑着打趣五公主,五公主害羞的低了头:“母后怎么这么说人家,人家马上就要做新娘子了,公主府家大业大的,女儿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又怎么管得住那些下人啊。”
“是啊。”南太后偏头瞧她,眼睛中除了宠溺,还带上了一丝茫茫的东西:“我们的曦儿马上就是新娘子了。”
五公主漂亮的黑眼珠咕噜咕噜的转,拉着南太后轻声道:“母后,女儿有一事相求。”
南太后有些惊讶的嗯了一声:“曦儿想要什么呢?”
“曦儿什么都有了。”五公主嘟着嘴:“可是驸马那里——”
南太后皮肤白嫩的眉头皱起来:“驸马与你说什么了?”
“倒不是驸马说的,是女儿自己想的。”
南太后眉头松了松,又笑道:“曦儿说说,想什么呢?”
五公主的眼睛里放出了光亮,拉着南太后的胳膊摇晃:“母后,驸马的职位太低了,女儿是要风风光光成亲的,可驸马的职位还不如一起玩的那些郡主呢。”她有些委屈:“这让女儿心中总是不舒服。”
“无妨的,这都是些小事。”南太后柔声抚慰她:“母后去找你舅舅,让他给那孙望衔安排个好的职位也就是了。”
“真的?”五公主开心起来:“最少也要是个侯爵。”
“母后答应你。”南太后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母后答应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五公主快乐的望着天边的明月,拿手指戳着自己的下巴,心头想着:这下,驸马该怎么答谢我呢?
慈宁宫花园子门口守着的太监站的笔直,南太后规矩是很严的,而他能在慈宁宫当差,更能替南太后守园子,那是身为太监天大的福分,他每分钟都万分警惕,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丢了这个差事。
春桃外套喜鹊报喜浅红比甲,头顶上梳的虽然也是垂桂髻,可两条髻并非简单的垂在两侧,而是拿累丝嵌宝金簪镶住,温婉下就更显利落尊贵了。
慈宁宫太监已经见惯了五公主身旁宫女们各种时兴的装束,早已见怪不怪。可是春桃在一边盯着那太监,心头想的却是怎么绕过他进到后花园里去。
刚刚宫里有太监来禀报,说驸马爷到了,成婚前夕,照着宫外的意思,驸马爷是不能与五公主见面的,可是五公主喜欢,每日驸马都会先到宫中与她请安,随后再出宫前往上差的府邸。
今日驸马衙里事多,听小太监禀报说是很快就要离开了,可长久的经验告诉她,今日公主若是不能见到驸马,就必然会对她们发脾气,到时候就是她受罪的时候。
况且她想着,她若是为公主的事着急,在太后面前露了脸,那也不是坏事,反而更显着她忠心。
只是门口这矜矜业业守着的太监真是个麻烦。
她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那个太监,看得那太监心里头毛毛的,盯她盯得更紧了。
她还没想出法子,南太后与公主就出来了。
南太后笑着,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春桃提了口气走上前,向太后与公主行了个礼,而后对五公主道:“主子可算出来了,刚刚宫里传来消息,驸马衙里事忙,若是公主还不回去,驸马就要离开了。”
五公主闻言娇哼了一声,春桃看了南太后一眼,又急忙道:“奴婢刚才心里还想着,若是公主还不出来,奴婢就是爬也要爬进去,即使违了规矩挨了打,可公主高兴,奴婢就值了。”
说完有些伤感的低下头,一双水眸闪啊闪的,竟是满身的娇媚。
五公主安慰她:“好了春桃,本宫知道你忠心,快些与本宫回去,驸马也真是的,有什么事能比来见我来重要呢。”
说完有些害羞,向南太后行礼道:“母后,女儿先告退了。”
南太后笑着让她回宫,在五公主转身的刹那,整张脸冷了起来,盯着春桃摇曳的背影,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孙望衔已在储秀宫暖阁里等了多时了,喝水也已经喝了几杯了。
储秀宫内的装饰豪奢,就连暖阁边上那个福瑞吐金的香炉,外面都全用各色宝石装潢,卖出去至少能顶一条古玩街里的铺子。手中用来喝水的杯子是质地上好的羊脂白玉,整体雕成凤凰样式,凤凰的脖颈优美,昂头鸣叫,尾部经过细心的雕琢,正好成了半圆形的握把,触手温润。
就在这里坐着,就感觉身处仙境。
以往落魄的时候,孙望衔不只一次的想过自己在金殿之上对国家大事侃侃而谈,赢得朝中众人钦贺的画面。每次想到那里,念书的兴致就多了几分。如今他倒是得了状元,可那日廷中应对并未得到皇帝赞许,他虽得了状元,可心里头却明白,里面应是有五公主的助力在。
桓国开朝那么多年,状元也有几十个了,可像他这样享尽人家富贵的恐怕寥寥无几。
读书几十载,黄金的滋味不曾闻到半分。
孙望衔拿着茶杯,平静的吹着上面浮着的茶叶,皇宫里的茶叶定然是上号的,色泽莹润,翠绿之色与杯色相应,若在作画之人看来,定是一幅上好的墨宝。
储秀宫中的宫人全是些会察言观色的,可她们却不晓得,他不喜绿茶。
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他放下手中的杯子,从容的站起身在暖榻下方立着。
五公主进来瞧见他脸上就带了笑,可是想着春桃说过的他马上要走了的话,忍不住又沉下脸来,瞪着眼睛瞧他:“你急着要去上衙,却怎么还在这里杵着?”
孙望衔道:“今日是吏部大考的日子,很多事要臣前去定夺。臣知公主在花园与太后相聚,已将此事推托。”
五公主闻言笑了:“这还差不多。”她坐在暖榻之上,右依在一旁的红色云龙纹织金绸面的椭圆枕上,微笑着瞧着孙望衔。
孙望衔的脸瘦,略有些细长的眼睛,高挺锋利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秋冬的竹子一般锋利。
他待人并不热络,可五公主见到的热络人多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见她无不是露出满腔的笑来,看着挺好,可是千篇一律的,难有什么新意。
所以她喜欢孙望衔,喜欢他身上那股竹子的味道,清冷而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