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共犯 ...
-
根据那名男子的呈述，札拉确实是被同伴从背后攻击致死的，尸体也被同伙用魔法处理掉了。犯案者全都是贵族，只是因为看不爽贱民以魔法骑士之姿活跃，觉得很碍眼所以除掉罢了。
这个国家的贵族看不起贱民，这件事森川凛从刚来到这里时就知道了，只是她没有想到竟然会严重到视人命为粪土的的程度。
这个国家比起尸魂界还要腐败太多了，在这种环境下，贵族徒有魔力却不钻研魔法，平民跟下民就算想要翻身也没有魔力，这样魔法是不会进步的，可能再过个百年、千年，魔法就会退化到只能辅助生活的程度吧。
在札拉家寄居的日子里，森川凛偶尔会在札拉的要求下与他对练，札拉擅长使用的是火以及陷阱魔法，他的陷阱魔法能够将对手的魔法增加威力后反弹回去，是个很不错的强力魔法，但这个魔法也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使用者自身的魔力承受度。一旦对手的攻击大于魔法阵能承受的强度，魔法阵就会破碎，那些被转换到一半的魔法攻击也会爆裂，在战场上，是个使用不好就会害自身丧命的魔法。
所幸札拉多年的不懈努力，让他很清楚自己的魔法阵承受程度，而在对练时，森川凛只需要将赤火炮的伤害调整到比札拉的魔法阵承受程度再高一点点，借由每次都将魔法阵打到出现裂缝但又不至于破碎，来提高札拉的魔法阵承受度。
这几个月以来，札拉已经从能承受一发普通的赤火炮，到能承受一发普通的黄火闪了。虽然听起来进步甚微，但森川凛可是使用鬼道的高手，能承受她一发赤火炮的人本身一定也拥有不俗的实力，就算只是普通的黄火闪，若施术者是森川凛，威力跟一般死神所发出来的废炎威力也差不多了。
再过个几十年，札拉一定能成为大人物，他的魔法还有可以提升的空间，说不定在有生之年能成为跟森川凛并肩的强者。
可这条未来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男子说完后挣扎着让森川凛放开他，森川凛站起身收刀入鞘，然后用缚道之四．这绳将不远处奄奄一息的另一个男子拉过来，让两人趴在一起。
接着森川凛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着魔法阵的图纸，往里头注入灵力，同时举起手掌咏唱着咒文。
“君临者啊！血肉的面具，万象．振翅．冠上人之名者啊！灼热与争端，真理与节制。”
随着咏唱文的朗诵，森川凛的掌间迸发出一团小小的蓝紫色火焰，虽然体积不大，但这团火焰一出现就蒸干了周遭的水分。慢慢地，此处的空间变得灼热，雨水在落下前便被烧干，于是这里成了雨水进不来的无水带，这股热能甚至还导致空间产生了微微的扭曲。
森川凛继续咏唱着，并随着咏唱不断往火球里注入灵力：“以莲为托，在南海之渊前行，立于不知罪的梦壁上，以苍穹之火燃尽世间，以独莲之姿伏守于渊！”
这颗火球越变越大，成长到足以一次击中两人、不会失手的大小。
在咏唱完成的同时，魔法阵的图纸也在空中浮现出了图纹，这个魔法阵比以往森川凛所画的魔法阵都还要巨大，显现出来的图纹几乎将森川凛整个人遮挡在魔法阵后面。
“有没有觉得这图案很眼熟？”
没错，这张魔法阵上所绘制的，就是札拉的陷阱魔法。虽然贱民的魔力量无法改变，但藉由改变魔法阵或者魔法的结构，也能使原本的魔法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
原本是想送给札拉当作一直以来让她白吃白住的谢礼的，但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森川凛将手上的火球送进魔法阵里，魔法阵吸收攻击后，在森川凛的指示下逆时针旋转了起来，而森川凛将图纸转了个面，让魔法阵的发射口对着趴在地上的两人。
“好了，下地狱的时间到了。”
火焰飞腾，一瞬间照亮了夜。
这是森川凛第一次杀人。
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究竟是自己太无情，还是堕落的人类跟虚无异呢？
她懒得去细细探究，先将受到过大打击而晕过去的左拉送回家安置好，接着才又回到札拉的墓地，坐在树上靠着树干沉思。
等尤利乌斯出现在札拉的墓前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我来晚了，抱歉。”尤利乌斯带着歉意说着，将手中的花放到札拉的墓碑前，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这片区域的不对劲，几乎周围的树都黑掉了，空气中也残有一丝焦味，而且墓园里的那两堆黑炭是……？
察觉到尤利乌斯的目光，森川凛淡然地道：“我杀了人，你不介意吧？”
尤利乌斯：？
之后森川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尤利乌斯说了一遍，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杀人违不违法，但森川凛无所畏惧，如果尤利乌斯想把她绳之以法，她有自信能将尤利乌斯困住之后再逃之夭夭。
听完后的尤利乌斯周身气压低的可怕，像是一颗正在酝酿的风暴，森川凛也暗自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尤利乌斯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发动时间反转魔法将这片墓地恢复成原样，顺带也将地上的黑炭分解掉，不留痕迹。
这样他们就是共犯了，还是毫无破绽的那种。
尤利乌斯看着札拉的墓，开始说起了这几天他所想明白的事。跟森川凛想的差不多，尤利乌斯认为现在的王国被阶级制度局限住了，以生来既定的阶级为借口，居上位者傲慢，而下位者自暴自弃，但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无论是何种阶级，一定都蕴藏着巨大的可能性。就像札拉一样，他的魔法经过长年的淬链，不也可以跟魔法骑士团的贵族们比肩战斗吗？魔法的可能性是无限的，人类也是，不应该被区区的阶级制度所捆绑着。
森川凛听完后，只淡淡地问了一句：“那你想怎么做？”
尤利乌斯对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为了实现他的理想，为了创造一个“没有阶级”的未来，他必须得到能大声说话的力量、地位以及信赖，所以他的目标当然只有一个——
“我要、成为魔法帝！”
确立了目标的尤利乌斯眼神中带着坚毅，不再像之前那样茫然，染灰的紫晶眼眸拂去了阴霾，崭露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最原初的模样——坚强、强大、勇敢、以及永不放弃的执着。
森川凛观察着尤利乌斯的眼神变化，难得宠溺地柔和了目光。
假面是死神虚化后所组成的集团，加上她一共九个人。他们既不是死神，也不是人类，更不是虚，是无法被分类的异类。真子为他们取了“假面”这个名字，也意味着他们从被虚化放逐的那一刻开始，就成了必须戴着面具遮遮掩掩过日子的人。
自成一类的他们与其他人格格不入，有着斩魄刀却不能出现在死神的面前，有着人类的皮囊却不能与人类过度交心。
他们是伪人类，也是伪神，无法讨好任何一方，于是就开始讨厌起任何一方。
森川凛不一样，她喜欢人类，就像人类观察喜欢蚂蚁搬运食物一样，她喜欢看人类在有限的时光里迸发出的色彩；或许是因为她天生情感淡薄，所以她更喜欢去观察那些她自身所缺乏的情感变化。
她曾经是死神，如今是假面，假面的眼神里是没有光泽的，他们在堕落前各个是天之骄子，却在短短百年间就尝遍了喜怒哀乐与悲欢哀痛，他们能够戴着面具伪装自己的心情，但真心已经死在了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森川凛慵懒地挂在树上，看着正在向札拉发誓的尤利乌斯。此时天空也适时的放了晴。乌云褪去、月亮露出了头，蓝白色的月光倾泻而下，浇在守着友人的墓的尤利乌斯身上，那双眼睛被月光濡湿而泛着奇异的紫光，眼睛的主人看向森川凛，不像以往一样弯起眉眼，严肃且坚定地看着她。
“森川，你愿意看着我完成这项宏愿吗？”
森川凛看着尤利乌斯的样子，不知怎的有点想笑。说实话，尤利乌斯并不适合板着脸。
她从树上轻巧的跳下，落在尤利乌斯面前。月光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光，死神的身躯因此飘渺了起来，在雨后的水气里若隐若现。
“好啊，就让我看看你的色彩吧，尤利乌斯。”
金发在空中婉转，随着一阵花香轻轻落下，鸢紫色的眼睛带着笑意看向尤利乌斯，轻薄的唇里吐出了涓涓细流，缠着月光雾白色的丝带，绕过梦魇、绕过山巅，到达尤利乌斯身旁，蛊惑了他的心神。
真美，仿佛月亮是为了这一刻才出现。
尤利乌斯不自觉看呆了，直到森川凛喊他回札拉家时他才回过神。他对上森川凛疑惑的眼神，只轻轻摇了摇头，接着便上前去牵起森川凛的手。
森川凛：？
“干什么？”
“妳不是怕冷吗？还淋那么久的雨。”
森川凛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尤利乌斯也淋了雨，但手掌的温度还是比她高上许多。真是奇怪，她刚刚甚至还施放了一颗火球，手的温度不应该这么低才对啊。
“我喜欢雨”她干巴巴地回应，并没有甩开尤利乌斯的手，“但还是有劳你了。”
尤利乌斯笑得灿烂，紧了紧握住她的手：“我的荣幸。”
两人一起回到札拉的家。
打开大门，家里很昏暗，感受不到左拉的灵压。
森川凛用收敛版的赤火炮点亮放置在各处的烛台，光亮瞬间充满了客厅。桌椅跟家具摆设都跟她出门前一样，既没有打斗或入侵的迹象，也没有魔力残留的痕迹，因此可以撇开左拉被人绑架的可能性，既然如此，那孩子是自己离开家里的吗？
“森川，看看这个。”
尤利乌斯站在餐桌旁拿着什么，森川凛走过去看，是一张有着左拉字迹的纸条，上面写着他要去变强，让他们不用跟着他，他将会成为世界第一的超级魔导士。
超级魔导士……那是什么啊？
“是札拉做给左拉的那个娃娃吧，妳上次还笑他品味很差，妳忘记了吗？”
“原来那个娃娃有名字啊。”森川凛恍然大悟，“札拉取名字的品味跟手艺一样差呢。”
“嘛，这也是札拉的特别之处啊。”
“说的也是。”
真是意外，就算无情如她，似乎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习惯朋友的逝去。
“那我们就不管左拉了，那孩子这么能干，自己应该也能活得好好的。”森川凛摆了摆手，拆下挂在身侧的斩魄刀，将身上湿透的外衣脱下来，拿着毛巾就往浴室走去。
“妳还真放心呢。”尤利乌斯用时间魔法将他自己的衣着回复到了尚未被淋湿的状态，听着森川凛在浴室里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这句话是否有一语双关也不得而知。
不久后森川凛穿着襦袢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头上披着一块毛巾。
贱民的家中并没有常备热水，好在村庄里会使用水魔法的人不少，所以水资源并不缺乏。浴室里有一个木桶，里面装着大约一周份的民生用水，但如果要使用热水就必须烧柴升火，森川凛想快点洗掉雨水贴附在身上所带来的黏腻感，就没有耗费时间去煮热水，用冷水简单冲一下就出来了。
用赤火炮点燃壁炉，顺便烧了点热水泡了两杯茶，走回客厅时才发现尤利乌斯已经离开了。
看向窗外，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又开始淅沥淅沥地下，也不知道尤利乌斯为何走的那么匆忙。
将另一杯茶放在尤利乌斯方才坐的位置上，森川凛一边啜饮着热呼的液体，一边思考着自己今后的打算。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共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