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你轻声唤我》知更元一

1、明樾松间照（1）

　　穿过山峰，越过河流，就是村庄，是林照和季知樾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地方。这里没有自私、欲望和贪婪，也没有爱情的痕迹。
　　俗话说：“近乡情更怯”，换作以前，林照可能会迈不开步子。但他昨晚已经和父母通过电话旁敲侧击地打听清楚今年中秋季知樾还是不会回来。
　　拎着箱子踏上土地时，林照才真正有了倦鸟归巢的感觉。放眼望去，青山妩媚。林照眉头舒展了一些，但镇里的交通还是不太方便，下了大巴还需走挺远一段路才到家里的庭院。他挎着大包小包艰难前进，心里开始埋怨家里那个好吃懒做的弟弟非得让他往家里捎四川特产，刚想打电话呼他过来帮忙拎东西时，背上一松，他下意识回头看。
　　凝固的时空会有心跳的声音。
　　憋了半天，林照也只从嘴里挤出“谢谢”两个字。原本两三百米的路程忽如一万光年。林照忍不住偏头去看旁边的人，距离几年前样子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人的长相本来就成年了之后不会有什么变化啊，我是八嘎吗，林照这么想着，摇了摇头。
　　旁边人见他苦恼的模样，开口问他：“怎么了，不希望见到我吗？”
　　“啊不是不是，那个，我就是……”林照急于解释自己，“没想到你今年会回来。”
　　“那你是因为知道我不会回来才回来的吗？”季知樾回道。
　　“嗯。”林照没否认。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我到了，谢谢你帮我拿东西。”林照朝季知樾挥挥手。
　　“是樾樾啊，快进来坐！”林母看到门外的两个人，热情地招呼。
　　“没事儿阿姨，我家里还有事，先走啦，提前祝您中秋快乐！”季知樾露出他标准的爽朗笑容。

　　把东西都卸下来后，林照躺在床上呼出一口浊气，无意识地扒拉着和季知樾的聊天记录。但无论怎么刷新，都是空白一片。自从林照换了手机，以前的聊天记录就全部丢掉了。他那时候跟朋友说：“我要开启新生活了。”

　　就像季知樾对他说的一样。

　　第二天是正式中秋节，林母做了一大桌子菜，林耀没大没小地还没奉完神就开始夹菜，被林父呵斥了一句也不敢再造次。林照想起过去他和季知樾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是迫不及待动筷的那个，不禁笑了笑。
　　饭桌上林母一边复盘这几天打麻将的得失，一边和林父扯些家长里短，看桌上那盘红烧鱼没人动筷便问：“小照，你以前不是最爱吃红烧鱼了吗？怎么不吃了？”
　　林照顿了顿，笑道，“妈这都多久的事了，我早就不爱吃了。”
　　“那你不早说，现在好了，多浪费啊。”林母顺势夹起一大块放进林父碗里，“儿子不吃，你吃。”
　　林父食毕已经开始抽烟，见状也没办法地重新拾起筷子。
　　“哥，知樾哥晚上会过来吗？我还等着他教我玩儿魔方呢。”林耀把一大块红烧肉往嘴里塞，囫囵说道。
　　林母也附和说，“是啊，好久都没见到知樾了，昨天他也没进来坐坐，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我吃饱了。”林照把碗筷收拾进厨房，便进了屋。
　　“这孩子，越来越没礼貌了。”说完林母又往林耀碗里夹了块鱼。
　　“谢谢妈！”林耀甘之如饴。

　　你晚上会过来吗？
　　你晚上过来一趟？
　　我妈叫你晚上过来吃饭。
　　林照删删打打，不知道怎么开口，那边季知樾倒是回得快，“有事？”林照吓了一跳，没注意直接把框里的“晚上过来。”发了过去。
　　不容拒绝的口气。
　　林照刚想找补，那边便回过来“嗯？阿姨说的？”
　　“嗯。”
　　“噢噢”
　　也不说过来，也不说不过来。

　　放下手机后林照叹了口气，为什么季知樾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似乎那些林照历历在目无法抛弃的过去在季知樾那里只是毕业留言册的偶然一页。

　　季知樾往他的眼里放火时，他浑然不觉。等火种离开，他才意识到这把火已烧至肺腑，延至掌心。

　　他总是比季知樾慢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