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把刀放下》夜玖渊

5、彻底走投无路

　　齐鸣成功把有油的车耗光了，只能挤地铁。像往常一样时间到了就跑路，刚出公司门没多久，裴鸿青也出来了。

　　“哟！这次怎么没拦我啊？”齐鸣站在原地，好像刻意在等他。

　　裴鸿青撩起眼皮扫他一眼，“你走不走关我什么事。”

　　齐鸣追上去，阴阳怪气道：“这才过去几天，变脸比翻书还快。”

　　“月末需要整理要出版的书，自然会忙些，现在书发出去了，我自然不会管你。”

　　说的一本正经，他才不会相信！

　　“我猜没错的话，是你妹妹没把五十万还给你吧，不能及时还我钱，所以才对我好言好语的。”齐鸣冷哼一声，“裴鸿青，有时候我觉得你挺虚伪的。”

　　裴鸿青停下脚步，极力压下心中的愤怒，低声道：“当初是你硬塞给我的吧，有说过要你钱吗？我不过要你一句道歉，现在无故多了五十万的债，我找谁说理？！”

　　齐鸣愣住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想让裴鸿青还，反正每年他白捐出去好多，给谁不是给。

　　当初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只想赶紧用钱打发了这人，谁知差点被警察抓，对他心生怨气。但事已至此，革职在家，他反而什么气都没了，只觉得身边多了这么个拌嘴吵架的人，枯燥的生活变得有趣罢了。

　　“我不是那意思……”只可惜齐鸣话未出口，裴鸿青转身就走了。

　　回到家的齐鸣接到了唐适的电话，“我让你查的怎么样了？”

　　那头传来唐适的声音，“裴鸿青跟任何组织都没有关系，就是一个普通人。还有件事……”

　　齐鸣晃悠回沙发上，脑子嗡嗡作响，心脏的撞击声夹杂着刚才唐适的话在耳边打架。

　　“他爸的那场交通事故是我们策划的。”

　　算算时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爸刚被自己设计杀害死，然后就把他揍了。

　　齐鸣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当时也是太着急逃离现场，直接把裴鸿青当成之前那些碰瓷儿的处理了。

　　次日，齐鸣想跟裴鸿青好好道个歉，找遍了办公室都不见他，最后听同事说，他在老板办公室。

　　不多时，裴鸿青回来了，只是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齐鸣跟进去后，发现他一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

　　“怎么了，这是又升官了？”

　　裴鸿青没多少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我辞职了。”

　　回想起刚刚老板的话。

　　“你很优秀，其实我不想把你辞退的，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为了你的名声，你主动递辞职信吧。”

　　那一刻，裴鸿青就什么都明白了，又是他后妈干的，没了一个主编可以再找，但得罪了资本，就太不值了。

　　“干好好的，为什么？”齐鸣突然意识到什么，“不会是因为我吧？”老实说他并不讨厌裴鸿青这个人，日常跟他唱反调，是他体现友好的一种方式。

　　“不是，我自己的原因。”先是搞垮他公司，现在又阻止他上班，自己的这个继母就这么容不下他吗？还是别有所图？

　　齐鸣不再追问，只能看着他离开。

　　裴鸿青回到出租屋，谁知这里早已被追债的人围上了，门上贴着“还债”的白条，墙上用红油漆喷着“还债”两个字。

　　远远的有人注意到裴鸿青，拿着家伙就从楼梯上冲下来，他见状撒腿就跑，任凭他如何拼命往前冲，最后还是被这群人追上了。

　　一棍接着一棍雨点般朝他落下，在攻势猛烈的拳打脚踢下，他只能尽量护住头，视线内一片黑暗，这大大增强了身体上的感官，短短几分钟如几个世纪般漫长。终于他们打累了，开始陆续停手。

　　“三天后，见不到钱，就送你见阎王。”为首的人喘着粗气把他的头往地上重重一摔，往他身上淬了口唾沫，这才领着人离开了。

　　好一会，裴鸿青才慢慢有所动静，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重新适应了刺眼的光线之后，他这才发现巷子两侧居民楼的窗户外探出来好几个脑袋，在意识到被发现后，这才一个接一个的缩了回去。

　　这些旁观者看了这么久，竟没有一个主动报警的，裴鸿青对于世态的炎凉早有所体会，但全都比不上这次深刻。

　　为什么会有人上门要债，说好的分期还债，怎么突然变成三天了？裴鸿青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人捣鬼，但他却无力阻止，三天后，如果没有钱，就会死，他得想办法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

　　几天后，齐鸣下班，路上远远看到裴鸿青穿着脏兮兮的灰色短袖蹲路边吃盒饭，与昔日里衣着清爽规整的模样相差甚远，也不知他现在做什么工作。

　　“哎——裴鸿青！”齐鸣喊了他一嗓子，朝他跑过去。

　　裴鸿青也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抬起头，却见齐鸣突然脸色一变，大步朝自己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倒，两人齐齐摔进路边植被里。

　　与此同时一辆大货车，从耳边极速而过，最后一头撞在大树上，树拦腰扯断。

　　“你怎么来了？”裴鸿青没想到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竟然会是齐鸣。

　　齐鸣直觉告诉他，眼前这绝不是意外，“这车要爆炸。”当即拽起裴鸿青，拉着他快速穿过草坪离开现场。

　　背向冒烟的车辆逃跑的时候，眼前景物骤然一亮，巨响无缝衔接，灼热的气浪瞬间追上了他们的脚步。

　　他们迈开步子与死神赛跑，爆燃的火球撕碎了车壳，与零件和碎玻璃像弹片一样射向两人以及周围的一切物体。

　　“你怎么知道要爆炸！”裴鸿青惊魂未定的大口喘着粗气，明明刚才只是简单的交通事故。

　　“快点先离开这里。”齐鸣来不及解释，趁浓烟未散尽，道路交通混乱，拉着裴鸿青钻进草坪后方的公共卫生间里。

　　齐鸣拽着裴鸿青闪进一个隔间，“我们接下来去哪？”

　　齐鸣没回答，踩在马桶盖上，正准备打开上面的窗户，却发现是封死的。

　　“该死！”齐鸣低声咒骂，一拳打在玻璃上。

　　“到底怎么了？”

　　齐鸣在想办法破坏窗户上的桎梏，头也不抬道：“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裴鸿青的心脏疯狂撞击着胸膛，脑子一片空白，突然不知联想到什么，他支吾着，“······不知道。”

　　“那车明显人为动了手脚。”话音落，哗啦一声，窗子被打开。

　　齐鸣纵身一跃，双手一撑跳上去，公共厕所外围距离约一米处有堵墙，里面是某小区。

　　齐鸣站在墙头，“来，把手给我！”

　　对方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他确实是乘着阳光朝自己伸出手。

　　两人刚跳出墙外，窗户里瞬间传出好几个脚步声，高处有人盯着，齐鸣带着裴鸿青贴着墙弯腰快速躲进小区里的地下车库，随后七拐八拐躲进其中一辆车胎后面。

　　跟死神赛跑，齐鸣不敢耽误，快速拿出另一部手机，发送消息，“找到定位，地下车库，开车接我。”

　　等待的时间里，齐鸣不敢放松，稍有风吹草动，立马警觉起来。

　　万幸，唐适很快开车赶来，停在一处车位，后备箱打开，齐鸣拉着裴鸿青快速钻进去。

　　终于，后备箱关上了，车子启动，齐鸣如释重负，推开后座，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一路上，车厢内持续安静，唐适在没有确定这个外来人身份前，并不会贸然开口。

　　“说吧，你得罪谁了？”

　　“我不清楚。”裴鸿青很清楚，这段时间的遭遇少不了他继母的参与，但雇凶杀人太离谱了，他实在难以置信，再加上今天早上······

　　“先到我那躲躲吧，你现在被盯上，哪也去不了。”唐适瞥了眼后视镜，想说什么，犹豫着提醒道：“齐哥，这不合规矩吧。”私藏目标会破坏业内市场，很容易引起不同组织间的矛盾。

　　“没事，你只管把我们送到地方，不会牵连到你。”

　　裴鸿青跟随齐鸣来到他家，顿时被眼前的宅院震惊了，这竟比裴家还要再大些，“你这么有钱，还出去当社畜啊。”

　　齐鸣瘫倒在沙发上，没好气道：“谁说房子大就一定有钱啊。”

　　“五十万，我会尽快还你的。”这人真有意思，明明自己命都快没了，还总惦记着别人。

　　齐鸣半眯着眼，两脚相互拽着把鞋脱下来甩一边，“得了啊，你先保住命，咱再提钱的事。”

　　裴鸿青弯腰把他两只鞋放好，随后坐他对面，局促不安地搓搓手，齐鸣瞧出他的不自在，主动拉起话题。

　　“折腾这么久饿了吧，我去煮面。”齐鸣知道私藏目标的后果，但刚才那种情况，他不知怎的脑子一抽就把他带回来了。

　　很快两碗热腾腾的泡面被端上来，空气中弥漫着最原始的调料包味道，“将就一下吧，冰箱里没什么吃的。”更多的是没钱。

　　这比馒头咸菜好多了，“哦对，我卡里还剩几万，先给你吧。”还是上次还完债后剩下的，真没想到，最后自己身边竟只剩下这个他曾经最讨厌的人，“本来是要还那个三百万的，但不知怎的钱一直没能打过去。”

　　三百万？齐鸣心想，这不是巧了吗，他正好打水漂了三百万。

　　齐鸣拎来几箱啤酒，爷们儿间几瓶啤酒下肚，没什么解不开的问题。

　　“我爸几个月前出车祸死了，我后妈把所有的钱都卷跑了，只剩下一堆有问题的房产给我，欠了好几百万······”

　　齐鸣算是听明白了，“卧槽！不会是你后妈要杀你吧？”

　　裴鸿青仰头给自己灌酒，一颗泪珠趁人不备划过眼尾没入鬓角，现在他差不多已经接受了刚才到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事实，他抹了把嘴，“之前有人跟我说，我爸的死不是意外，起初我还有些怀疑，现在我终于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他双眼通红，不知是不是酒精催熏的作用。

　　齐鸣没他喝的那么凶猛，却也喝不少，他的脆弱齐鸣看在眼里，嘴上却没说，安静的继续听他压抑已久的情绪，“三百五十万······我有这么多债要还，我后妈还找人杀我······不怕你笑话，其实今天我去卖肾了，卖完肾先还一部分债，然后去工地或者地下打黑拳，只要是我后妈找不到的地方，我都愿意去，可我走进那狭小肮脏，布满青苔的地下诊所时，我才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

　　裴鸿青又开了瓶啤酒，“进门的那刻我后悔了，我怕我没命能活着走出来，即使侥幸活了，将来伤口感染照样死路一条，但跑掉是不可能的，我被几个壮汉抓到了满是黑色血渍的手术台上，我现在脑子里还记得那里刺鼻的血腥味和廉价酒精的味道，医生的刀甚至已经举到我眼前了，好在最后警察接到举报赶来，我获救了，他们送我回来还给我买了盒饭······”原来齐鸣下班看到狼狈不堪的裴鸿青是这样来的。

　　裴鸿青一口气又给自己灌了半瓶啤酒，“钱没拿到，还差点把命丢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不如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

　　“哎——要死别死我这啊，我可不想日夜与凶宅作伴。”齐鸣故作轻松的拍拍有些微醉的裴鸿青，“行了，大老爷们儿的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真活不下去了，放心我不给你添麻烦······”裴鸿青趴在桌上喃喃自语。

　　齐鸣眼盯着前方，继续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一口气将剩下的酒下肚，抄抱起睡过去裴鸿青朝楼上走，刚把人放下，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

　　这个时间，不用想就知道是总部打来的，唐适总会第一时间送消息过去。齐鸣没什么可狡辩的，他表示自己有让裴鸿青入伙的想法，意料之中被总部一口回绝，要知道组织里的成员基本从小接受训练，其忠诚度有保障。

　　且不说裴鸿青年龄如何，就单是其他公司目标这点，荣康人寿都不可能要他。齐鸣深知拉他入伙概率极低，不过他还是想试试，不为别的，他只想给裴鸿青找条活路。

　　齐鸣坐在阳台上，难得点了支烟，他不太会抽，吸了几口差点把自己呛个半死，裴鸿青如今的遭遇多少跟自己有点关系，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

　　如今的裴鸿青就像当年的自己，没有师父把他带回总部，他怕是活不到现在，而裴鸿青现在正需要这样一个“师父”，带着他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