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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移轴摄影(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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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橱窗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合,松鼠铃铛所在的位置变成了一个精美的座钟。余响头疼欲裂,他闭上了眼睛,好减少现实与记忆不同而产生的割裂感。
这段不请自来的记忆与他的印象有很大的出入。
他皱起眉头,表情异常严肃。
记忆中分明记得是首领一人完成了里世界的主线任务,带领他们这些幸存者回到主城。可这段记忆又告诉他,首领并未参与其中,他、鹰眼、以及法棍,是他们三人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达成了自救。至于自己的死亡——他根本毫无印象。
这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他一直拥有绰号,却不记得自己的本名,他不是没有向鹰眼询问过,可是对方每次都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留下一句“你得靠自己想起来”就离开了。
这个副本是什么情况?这个铃铛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首领将我送进这里,应该不仅仅是找到并带走这把钥匙这么简单,关于自己恢复记忆这件事,又是否是他未明言的考量?
余响将左手伸到自己眼前,控制着五指活动。
回响吗?
音波确实拥有着定位的能力。
怪不得鹰眼每次找人都要将他带上,他还以为那句“非你不可”只是一句要他加班的托词,没想到竟没有骗他。
他一直都知道首领在找两个人,这在他们组织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关于“为什么要找这两个人”上面,却没有明说。
余响将自己口袋里的钥匙拎了出来,放在眼前打量。
难道这个玩家便是其中之一?
“铃铃铃……”,门开引起了一阵铃声。
“在外面站这么久,不进来吗?”
这声音有些耳熟,余响转头看去,看见了全须全尾的墨无香。她还是穿着那件旗袍,旗袍的一角有些缺损,她这次没有再挽披帛,想来是之前吃的亏还让她铭记在心。浅粉色的小鬼躺在她头顶的盘发上,身形一涨一缩的,像是模仿人类在睡觉。
“你……?”余响看到她这一身装束便明白了什么,他有些警惕地后退了一步,话锋一转:“怎么在这里?”
“毛坯房和精装房哪个更好还用说吗?”墨无香抱着自己的手臂,“收起那点没必要的警惕吧,我可不敢动你。”她作势要关门,门都关上了,隔了片刻又打开一条缝:“你进不进来?”
余响权衡再三,还是走了进去。
暖黄色的灯打在身上,触目皆是些精致小巧的东西,许多年纪看上去不大的本地人在架子间挑选着商品,她们小声地规划着自己的零花钱,又拿起饰品在同伴的头上比划。
这个店内充斥着一种宁静和平的氛围,令余响有些不适。他刚从惨烈的记忆中脱身出来,目之所及的一切都遮盖上了一层阴郁的色彩,景象越是美好,就会将他衬托得愈发突兀。他看见那些本地人的生活,心底就会生出抵触。他自知不属于这里,哪怕这里是他的本世界。
但好在,这个店铺内有乾坤,他免于继续待在这种安宁中。墨无香将他带进了隔断后的空间,这里铺设着地毯,光线阴沉,一张熟悉的木桌靠墙摆放,上面堆放的杂物数量和种类都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意。”墨无香坐在了桌前唯一的椅子上,这也是整个空间唯一的一把椅子。桌子所靠的墙面上钉有三排长板,这板子不知是何材质,表面呈现出木制的纹理,却绝非木板的强度。它的上面分门别类地放置了各式各样的工具,堆起极高,切割、黏贴、雕刻、绘画、裁剪、定位、拓印……可想而知,这里的主人所掌握着多么丰富的技能。
距离桌子最近的那层长板上放置着一块块的木料,它们大部分都具有雏形,有些甚至栩栩如生,它们的形状千奇百怪,余响很难找到一个具体的事物来形容它们。
他看见墨无香伸手,从上面拿下了一块不过拇指大小的木料,随手朝他的方向丢来。
“感谢你们的百般阻拦,那血液活性太低了,它至今都没演变完全。”墨无香半是挖苦地说道。
“这是……?”余响拿在手里,前后看了看,眼前的木料呈现出椭圆形,表面十分光滑,触手生凉,不知怎的,他竟从上面看出了几分熟悉,心里下意识觉得,这木料会散发出光来。
“那个镰刀小子的能力具象化。”墨无香从桌子上的杂物中随手翻出块拳头大小的、黏土一般的东西。
镰刀小子?
余响一时无语。法棍可不会喜欢这个称呼,那把镰刀她几乎不再使用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力具象化是……?
墨无香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她一边在长板上挑选着合适的工具,一边出声解释着:“可遇不可求的因果木,沾上血后,只需一定的引导,就能够自发演变出能力的具象化。”
她从长板上抽出一张卡纸,又拿出笔在纸上打点。
“这么珍贵的东西……”
“怎么用到你们身上?”墨无香抽空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手上的动作。她把打好点的卡纸盖在了那块黏土上,又抽出脚边箱子里的扎带将两者捆绑起来。
“你身上带着个‘关键’,我可不敢开口。他和他上属布下的局,我这种工具人可不配得知。”
她从杂物堆中抽出一把锯条,削掉了黏土和卡纸的边角。
“那你叫我进来?”余响真是越发看不懂这家伙。
“哦,那是我在这儿学到的一个新技能,”墨无香拿了把小刀,开始精心修饰黏土的边角,“他们叫做,‘客套’。”
余响一头黑线,他转身想走,却又被墨无香的语言打断了脚步。
“给你句忠告——谨慎站队。”
余响想起了自己之前听到的一句话,此时用在这里,可以很好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们不说什么是对的,我们只说什么是客观的,因为定义是人下的,理解却不尽相同。”
墨无香听了,手上的动作一顿:“这像是闻曲才会说的话。他还好吗?”
余响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认识,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说不上来。他看见墨无香甚至停下了动作,回过头来看着自己,似乎是很需要这个回答。
“好得很。”余响说。
听到这话,墨无香点点头,又继续着自己手上的动作。黏土被她雕成了一个小人,那小人背上带着条巨大的披风,身着华服,就连肩膀上的刘苏都分毫毕现。它被做成了一个坐在地上,双手抱头的姿势,墨无香正拿着毛笔,蘸着金色的涂料,给小人的头发上色。
余响再一次看得入了神,他想了想,问道:“外面架子上的那些,也是你做的?”
“那当然。”墨无香将小人的衣服刷白,红色的披风,黑色的靴子……
“我在这里有着自己的生活,若是没有谋生的手段可怎么行?”
她将涂装好的小人放在圆形底座上,接着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透明的丝线,一根一根装在底座的边缘。她嵌得很紧凑,线与线之间没有缝隙,等嵌上一周,她将所有的线都收束在小人头顶正上方不远处的一个点处,形成了一个圆锥形的模样。
丝线是透明的,因此并不影响余响透过它看见底座上的小人。
余响并不精于此道,但他知道若是用别的材料、别的方式,也能够轻松地达到同样的效果;但也正是因为他不精于此道,所以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疑惑提出。他相信墨无香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哪怕眼前透明的摆件如此像一个水晶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