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不听话》喜桑麻长

6、星星

　　晚上九点，下课铃准时响起。

　　学生们争先恐后涌出教室，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走读生欢快回家，住校生奔向食堂，继续留在教室的在埋头苦学。

　　路久星不急着回家，他背着包穿过走廊，逆着人流来到高二教学楼，高一的红白校服混在高二蓝白校服中格外显眼。

　　他停在走廊口，紧紧盯着走过的每个学生，全是一样的校服，他怕一不小心人就走过了。

　　人流由多变少，却始终不见他等的人。

　　少年身如修竹，白净的脸仍带着婴儿肥，一双桃花眼轻颤，里面的茫然无措便轻松溢出。明明是个男孩子，却让人想用漂亮来概括他的样貌。

　　路过的学生很难不注意到他，他比那件格格不入的红校服更惹眼。不过他们也只是匆匆一眼，人们对美好的事物总不敢过多注视。

　　“唉，这不是迟新山弟弟吗，学弟，你在等你哥啊？”

　　是那个高马尾女生。

　　路久星点点头，乖巧问道：“姐姐，他还在教室吗？”

　　“好像还在做作业？你自己去看看吧，没事，放心大胆去，高二楼又不是不准高一的来逛。”

　　路久星和女生告别后来到二(2)班教室。

　　站在窗口，可以看见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在写作业的只有一个。

　　路久星眼里闪过流光，那双桃花眼终于褪去青涩活了过来。

　　他没开口叫人，而是退到栏杆处靠着。

　　教室里用多媒体放歌的几人结束活动，收拾书包离开。

　　他们看到门口的路久星，其中一个往后退两步，往里喊道：“迟新山，你弟来找你了！”

　　那人喊完就走了，没跟路久星打招呼，好像他只是被安排来完成任务的npc。

　　路久星捏紧书包带子，站直了身子，他说不清心里是紧张还是期待，唯一确定的是他要和迟新山讲话了。

　　迟新山出来了，他还戴着那副黑框眼镜，细碎的长发应该没来得及修剪，已经垂到眼前。

　　迟新山问他：“你还不回家吗？”

　　路久星歪了歪脑袋，秀气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他看着迟新山答非所问：“哥哥，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迟新山一怔，“记得，你叫路久星。”

　　听着对方说出自己的名字路久星笑了，眼里波光流动，花瓣唇笑开，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回家还早呢，我同桌说食堂有宵夜，我想请你吃宵夜。”他终于回答了搁置的问题。“可以吗，哥哥。”

　　迟新山垂眸，目光恰好落进路久星的桃花眼里，他露出个笑，“好。你等我一下。”他回教室收拾东西，最后关灯，早已安静下来的走廊没了灯光更是寂静。

　　“走吧。”

　　路久星望着摘了眼镜的人，“别人戴黑框眼镜都会变亲和，你就不是。”

　　迟新山：“我不是？”

　　“你戴眼镜，有点冷酷。”不符合他印象里的迟新山。

　　“或许吧。”迟新山说，“你想吃什么？”

　　路久星不了解学校食堂，“我都可以，我们可以吃你平时爱吃的。”

　　“你饿没饿？”

　　“不是很饿”

　　“行。”

　　虽然教学楼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但食堂却热闹的很。

　　宵夜的可选择很多，迟新山又问一遍路久星有没有想吃的，得到一样的回答后他带着人来窗口打了两份汤粉。

　　“吃吧，这个粉还可以。”

　　粉是小指宽的河粉加木耳豆干臊子，淋上一勺高汤，最后葱花点缀。

　　很简单的一碗粉，看着甚至有点寡淡。

　　可迟新山吃的很香，一口一筷子。受他影响，路久星原本平静的肚子开始躁动。

　　一入口，嗯……很普通的味道啊。他看了看暴风吸入的人，怎么哥哥吃的那么香。

　　再来一口。

　　还是那个味道，没有难吃的惨绝人寰，但它普通的惊为天人。

　　路久星一小口一小口的磨洋工，迟新山的那碗粉已经见底了，不，不止是粉，汤都见底了。

　　迟新山吃完也不催他，就安安静静坐着，他从书包里掏出包纸巾递给路久星，“给你纸，擦嘴。”

　　“啊？我嘴上沾油了么？”路久星抬起头来问。

　　“没有，给你吃完了擦。”

　　“谢谢哥哥。”

　　“吃不下就不吃了吧。”迟新山迟疑道，“不要勉强自己。”

　　“可是还剩好多啊。”路久星抿抿嘴，“就一次，我就浪费一次。”

　　迟新山让他逗笑了，顺着他的话：“好，就一次。”

　　他这一笑让路久星愣住了，这样的他才是路久星熟悉的迟新山，尽管他们也并不熟悉。

　　“走吗？”迟新山问他。

　　路久星回过神来，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他请迟新山吃饭，迟新山就真的来吃饭了，没有问他为什么，他们在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交流，真就做到了只是吃饭。

　　很违和。

　　“你不问我为什么请你吃饭吗？”他问迟新山。

　　迟新山：“我知道。”

　　路久星睁大眼睛，是疑惑的表情。

　　“因为军训那事，请我吃饭是在表示感谢。”迟新山已经说对了，可他还是添了句，“是吗？”

　　路久星合理怀疑他是故意的。那他也故意——

　　“不是。”

　　迟新山表情微愣：“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

　　迟新山背好书包，笑容带着点无奈，“好吧。”
　　“现在走吗？”

　　路久星不想那么快分开，拉住他的手让他坐下：“再坐一会嘛，我们多聊一会。”

　　迟新山真的乖乖坐下，“聊什么？”

　　路久星捏捏下巴，再用食指点了点，那模样似乎在思考什么天大的问题，“哥哥你走读吗？”

　　“不是，我住校。”

　　“你需要我帮你带什么吗？我走读，我可以帮你带。”

　　作为他们班为数不多的走读生，他已经肩负了他同桌、前桌、后桌的期望。如果迟新山需要，他觉得自己的肩膀挪挪还有空位。

　　“没有。”

　　好吧，不用挪了。

　　“哥哥，你周末有空吗？”

　　路久星手肘放在桌子上拄着脸，过了两秒反应过来桌子很脏赶紧撤了手。

　　迟新山抽出两张纸垫在桌子示意他可以继续，嘴里应话：“周末…还不知道。怎么？”

　　“如果周末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去我家吃饭，当然，这不仅是我的意思，我爸妈老早都说要当面谢谢你了。”

　　迟新山不应声，似乎在斟酌该如何拒绝。

　　路久星观察他的表情，先发制人，抓住他搭在桌子上的手，“哥哥，去嘛，我爸爸做的饭可好吃啦。”

　　“其实，已经可以了。”迟新山思忖，“那天是顺手的事，换其他人来也会那样做，你们不用太放在心上，再说了。”

　　他指了指面前的空碗，“你已经请我吃饭了，就不用再麻烦你家里人了。”

　　路久星晃了晃他的手，丝毫不气馁，语气中有撒娇的意味：“这一碗粉怎么能算呢，如果他们知道我只请你吃一碗汤粉，他们会念叨死我的，他们也会愧疚的睡不好觉。”

　　“你就跟我回家嘛，好不好哥哥？求求你啦。”

　　往常他只会和家人撒娇，再就是白非他们相熟的，像迟新山这样子认识不久的倒是从来没有过。

　　迟新山是第一个。

　　他对他撒娇的轻而易举，没有任何勉强。

　　迟新山已经忘记如何去支配他的手，任由对方把握。

　　他不习惯与他人的肢体接触。

　　收回手，他对上路久星亮堂堂的眸子，“……好。”

　　路久星：“好耶！”

　　“最后一件事。”他伸出一根手指，掏出手机一阵捣鼓，“加个微信呗，哥哥。”

　　迟新山的微信充斥着一股中年味——

　　他的头像是一棵树，应该是在树下的仰拍，粉红色的花占了照片的一半面积。照片有点糊，看不清那是什么树，开的什么花。

　　不仅仅是头像，连他的微信名都与同年人爱用的英文字母、充满趣味的网名不一样。

　　——否极泰来。

　　路久星趴在床上发消息。

　　—哥哥，你头像里的是什么花啊？一个个小灯笼。

　　等了一会没有消息回复，他看一眼时间，晚上十一点。

　　可能已经睡了吧，高二生也很累的。路久星也来了困意，发出最后一条消息。

　　—睡觉噜。

　　—哥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