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南》钱岁

5、第 5 章

　　女人一动不动盯着自己，让许敬南有些不自在。
　　步子不觉加快，走去了陈慈前面，慌慌张张反而像要掩饰什么。

　　“没什么。”
　　“烟送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陈慈嗅觉本就敏锐，鼻间总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下看他反应更加起了疑心。
　　烟递到唇边咬住，疾步追上去，二话不说伸手就扒他的衣服。

　　许敬南始料不及，右边肩膀的衣服猛地被她扯下一大半。

　　伤口已经凝结大半，T恤和夹克内里与外翻的血肉死死黏糊在一起，就像上了胶水一样难舍难分，猝然一下被她用力拉扯，好似被硬生生扒了一层皮。

　　肩头像被刀割一般，剧烈的疼痛刺激让皮肤上的血管犹如青筋一般浮现。
　　伤口被这样刺激，饶是再硬的汉子也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

　　许敬忍痛扶着肩膀转头，眼神里有隐忍的怒气。

　　“你干嘛呢！”

　　一大道血口子突然撞入眼帘，陈慈陡然变得精神，困意也没有了，一张冷脸板着，死死盯着伤口，有震撼，也有吃惊。

　　“怎么搞的。”

　　许敬南轻轻拉下她的手，示意她松开，又将衣服小心翼翼的穿好。

　　轻描淡写的看了眼陈慈，读懂了她眼里的震惊，开口像是安抚。

　　“就碎了的酒瓶划拉了一下，大男人这点伤，算什么。”
　　“没多大事儿。”

　　他话刚说完，陈慈板着一张脸转身，怒气腾腾的就往警察局走，大有要杀人的气势。

　　“我改变想法了！吸毒加故意伤人，我觉得他们还是进去比较好，里面比较适合他们改造。”

　　她身材高挑，步子迈得又大，许敬南忍着痛追上去，花了好大的劲儿才拉住她。

　　“你不是也锤了别人头，人家还轻微脑震荡呢，你非要去讨个理自己也不落好！”

　　陈慈对这套说辞不置可否，拿准了主意一心就要冲回警察局。

　　“他有他的理，我有我的理，上法庭，谁他妈吃亏还不一定！”

　　许敬南依旧堵在她身前，左右闪晃着身子去拦她。

　　“你先听我说”

　　陈慈左走右走都被他拦住，一时气极，伸手去撇他。

　　“你他妈给我让开！”

　　见她停住，许敬南趁机铁板一样堵在她面前。

　　“不让。”
　　他低头认真的瞧着她，甚至有些乞求。

　　“算了吧。”

　　陈慈矮他一头，微微抬眼看他，两人沉默的对峙一阵，就在许敬南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她又开口了。

　　“我从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不能算。”

　　说完猛的一推许敬南。
　　他吃痛，被迫往旁边退了半步。

　　“我说算了！”

　　见人马上就要走进派出所，许敬南终于忍不住爆发，朝着她的背影大吼了一声。

　　他不想这样，可这女人实在太过固执。

　　陈慈回头，一动不动愣在原地，似乎被他一嗓子吼懵了。

　　许敬南沉声道。

　　“我的问题，我不想添麻烦，行了吧。”
　　“走吧。”

　　他捂着肩膀转身。

　　略显佝偻的背影越走越远，陈慈眼神一敛快步追了上去，笃定的发问。

　　“你在害怕什么。”

　　“没有。”

　　“那你就是在逃避。”

　　“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那你紧张什么。”

　　许敬南猝不及防的停下脚步，偏过头盯着她，一字一句强调道。

　　“我没有紧张。”

　　他眼神直勾勾盯着陈慈，让她感到一阵短暂的心慌，回过神的时候觉得有些好笑，明明质询的人是自己，慌什么。

　　“你撒谎。”

　　她再次贴上来。

　　许敬南觉得这个女人的话多得让人心烦，开口试图转移话题。

　　“刚才吼你是我不对。”

　　陈慈瞥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我没有在生气”

　　说话间两人正好走到交叉路口，许敬南想也没想就挑了个和陈慈相反的方向。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有事·····”

　　她猝不及防来这么一句，许敬南眉头拧在一起有些不耐烦的回头看她，眼里满是疑问。

　　陈慈昨晚坐警车在前面，葛立薇开着她的车跟在后面，天没大亮，知道她没什么大问题后就先走了。

　　陈慈走到车前，弯着身子伸手在前车轮上摸了一阵，掏出串钥匙。

　　拿在手里一按，车锁应声而开。

　　她下巴一撇，冲对面的人喊道。

　　“上车。”

　　许敬南不明所以，站在原地不动。

　　陈慈已经爬上了主驾驶，将手搭在了方向盘上，车子点火的瞬间将车窗摇下来。

　　她读懂了对方眼里的困惑，喊道。

　　“上来，带你去医院。”

　　许敬南楞了一下，说了声不用转过身自顾自的走了。

　　陈慈坐在车里静静的看着他。

　　对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但她也没有就此罢休，拿出她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车子喇叭按得震天响，朝着对方的背影大喊。

　　“我再去一趟警局，和我们去一趟医院，挑一个！”

　　许敬南额头青筋暴起，有些克制不住的愤怒。
　　他立刻转了身，飞快的迈动着步子。

　　看着对方火力值爆表的走位，陈慈有一种自己随时可能要被撕了的错觉，在对方胳膊才搭上车窗的时候，她忍不住先开口。

　　“可不兴打女人啊，我只是觉得放任你这样走不好，毕竟伤口挺严重的，去趟医院而已，至于吗？”

　　许敬南低下身子往车里看，陈慈半个身子都紧靠着车门一边，有意无意的远离他，似乎真的很害怕自己动手，顿时一下有些无语。

　　他许敬南看起来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有完没完！”

　　“去趟医院而已。”

　　“是不是去了医院就算完。”

　　“是。”

　　车门一下打开，旁边的座椅瞬间凹陷下去，车身用力往下一沉。

　　车门关好后，陈慈才小心翼翼坐直了身子。

　　安全带卡塔一声上了锁，许敬南看着对方僵硬的身子逐渐变得柔和。

　　他勾了下嘴角，调侃道。
　　“昨晚看你惹事的气势也不像怕挨揍的人啊。”

　　陈慈自然的略过他打趣的语气，面不改色的注意着前方的道路，故作平淡的反问道。

　　“有吗？我有在怕吗？”

　　“有。”

　　笃定的语气。

　　下一秒。
　　许敬南浑身紧绷。

　　“哎！注意前方的车！”

　　顿时一个急刹，他差点一个脑袋撞上前方的挡风玻璃。

　　陈慈开车极快
　　许敬南想，如果十二生肖能有其他元素的话，陈慈一定是属风的。

　　医院隔得不远，但是过去道路复杂，七拐八绕的还是费了点时间。
　　一下车陈慈就拉着人往里面急冲冲的走。

　　许敬南自己看不到伤口，起初还有些疼，现在他都已经感到麻木了，本来结痂了的创口经过陈慈刚才一扯又再度流血，他只能根据黏糊糊的感觉和陈慈的反应来判断自己大概伤得不轻。

　　急诊科的小护士只是将衣服拉下来看了一眼便急急的去找了外科医生来。

　　许敬南通过对方的表情来判断情况似乎不太妙。

　　“怎么了。”

　　饶是急诊科见多识广的医生也不禁皱起眉头。

　　“划得有些深，皮肉外翻严重，必须缝针了。”

　　“就只缝下针吗？”
　　许敬南倒是像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其他大问题就好。”

　　他镇定的态度令医生有些意外，眼神玩味的看他一眼。
　　“这都缝针了，问题还不够大啊？”

　　这种伤势换做其他人，非得是鬼哭狼嚎的进急症室，完事后还哭一鼻子离开才好，与此相反，这人像是很能忍痛。

　　医生继续道：“范围有些广，估计要缝合十几针，需要等麻醉医生来打了麻醉再缝。”

　　“要等多久？”

　　“还要一会儿。”

　　许敬南一摆手：“那不用了，直接缝吧。”

　　医生有点犹豫。

　　“不用麻醉的话，会有些疼。”

　　“没事，你缝。”

　　许敬南说完将背部直接转向对方，没有一丝犹豫。

　　衣服褪了左边，男人隐忍着痛苦，随着医生的动作，捏紧了一双拳头，手臂的肌肉一下就绷紧了，显露出刚硬的线条。

　　他上身微微弓着，宽阔的后背将T恤撑紧了，显得更加的厚实，从肩部到胸肌，微微起伏，又适时圆润的收拢，没有夸张，没有大起大落，那曲线是柔和的，自然的，微妙的。

　　肤色比正常的小麦色还要黑上几分，这没由来的让陈慈联想到电视剧里那种旧时代在地主家种庄稼的长工。

　　陈慈一直跟在旁边看着，许敬南夹克里面穿的是一件棉质短袖，伤口附近的区域除去她拉扯开的地方，还有一些紧密的黏在伤口上，医生不得不用剪刀将短袖剪开，一点点的将附在伤口上的布料处理下来。

　　她没看完就悄悄退出了房间，里面翻涌的血腥气让她有点忍不住想吐。

　　虽然是上午，但是医院里无论何时都是人头攒动的，到处都需要排队。

　　甚至挂号、缴费、拿药都不在一个地方。

　　陈慈怎么也没有想到，等她忙前忙后，昏头转向的回到急诊科，里面早已没有许敬南的影子。

　　起初她自以为对方有急事或者只是上厕所短暂的离开，直到十几分钟过去依旧不见人影，她才没有耐心的去问刚才那个缝针的医生。

　　对方忙得晕头转向，经她一提醒才恍然大悟自己忘了事。

　　“他中途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家里女儿出事了，缝完针就急忙忙走了，这个是他让我给你的。”

　　她从病历本空白页上撕下了一串号码递给陈慈。

　　没有署名，没有留言，干干脆脆一串简单的号码，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陈慈伸手接过，看也没看就将纸条扔进放药的袋子，有些不相信却又不死心。

　　“女儿？”

　　医生胡乱猜道。
　　“额、对，是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