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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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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开学三四天了听说耿志坚还没去上学,所以来看看是咋回事。
别看耿国伟长得五大三粗的,还是户主,自从娶了罗凤霞后,就彻底沦为了干活的工具,家里大小事情都只能靠边站。
罗凤霞明白何桂芝的来意后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去放下背篼折回来才向她诉苦:关心孩子完全能理解,毕竟她跟志坚母亲是好姐妹,但何桂芝不知道她家现在的实际情况,耿志坚母亲安葬时借的钱都还没有还清,哪里还有钱供他上学啊。
何桂芝心里清楚罗凤霞是在打胡乱说,收的礼金都绰绰有余,根本不存在借钱安葬的事,但又不好点破,还陪着笑脸说孩子上学花不了多少钱,这要是耽误了学习……话还没说完就被罗凤霞打断了,说没文化的人多得去了,也没见哪个饿死了的,还说现在小是花不了几个钱,但过几年上中学后就得去住校,听说一学期就得花费几千块,这样一来,要是以后运气好考上了大学,那还不要了她的命。
当婶娘的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何桂芝心里别提有多愤恨,但为了孩子只能忍着:“怎么会呢。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罗凤霞冷冷地来一句--好听话谁都会说。继而瞪着耿伟国大发牢骚,嫁到这个家才三年多就遇到这档子事,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耿国伟没敢顶嘴,灰溜溜走了。
何桂芝望着耿伟国离去的背影失望地摇了摇头,耐着性子、强颜欢笑捡一些好听的话来讨好罗凤霞,站在一旁的耿志坚也向婶娘表决心:只要让他去读书,长大后一定会好好孝敬她。何桂芝也拿出诚意,以后有啥难处一定尽力帮衬。他们的承诺在罗凤霞眼里就是一张空头支票,感觉这个何桂芝实在烦人,灵机一动,叫她把耿志坚领回去得了。
何桂芝怎么也不会想到罗凤霞越说越离谱,就算自己乐意,收养条件那可是道坎,表示这样做不合适。
罗凤霞第一次露出笑容,不过这笑容带着嘲弄:“怎么不合适?你家是个丫头,现在带回去,正好可以青梅竹马,俩小……”
何桂芝恼羞成怒打断话:“你这叫什么话!”
罗凤霞拍拍着胸脯,阴阳怪气道:“心里话,大实话。”
何桂芝气得咬牙切齿,不再给对方留情面,骂她简直就是一个只会满嘴喷粪的疯婆娘。罗凤霞哪里受得了这般辱骂,顿时火冒三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方怒吼道:“再骂一句试试!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何桂芝毫不示弱,边卷袖口又是一通臭骂。正当俩人捶胸顿足吵得面红耳赤时,耿志坚把他叔叔找来了。耿国伟劝妻子没必要大吵大闹,桂芝姐是出于一片好心,罗凤霞见自家男人在帮着外人说话,气不打一处来,扬言胳膊肘胆敢再往外拐就拍屁股走人,叫他一辈子打光棍,耿国伟不敢再多嘴,耷拉着脑袋站在那儿。三言两语镇住了耿伟国,吐了两口浓痰,又把目光转向何桂芝,说自己忙了一上午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没精神再跟她废话,最后通牒:要不把孩子带走,要不别再来管她家的事。
何桂芝没搭理罗凤霞,弓着身子问站在身边的耿志坚愿不愿意去她家生活,耿志坚抽咽着重重地点点头。何桂芝一边安慰一边替他抹去泪水,然后叫耿国伟做决定。耿国伟抬起头瞟了侄儿一眼,又把目光移向当家人,罗凤霞没好气地扔下一句:“看我干嘛?要孩子还是要我,你自己拿主意!”说完扳着脸走了。
耿国伟没辙,只好对何桂芝说就按侄儿的意思办。何桂芝垂下眼帘思索片刻,一咬牙,拉上耿志坚快步走出了大门。
何桂芝夫妻俩多方奔走,半年后总算办好了收养手续。
回忆完身世,接着阐述小姨反对原因:自从养父的腰椎摔伤后,家里的开销主要靠夫妻俩养猪、养羊、养鸡鸭维持,这样的条件还让他念完高中已经够意思了,没必要再为一个外姓人折腾,要把心思放在自己闺女身上。
当时他躲在墙角看到养母气愤地挂断电话,脑子里杂乱无章,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靠着红枣树伤心落泪的养母。
当晚,耿志坚记忆中第一次失眠,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这九年来在养父母家生活的点点滴滴:为了供养他和妹妹文琪读书,夫妻俩几乎没有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家里也没有添置过什么贵重的东西,而他跟妹妹从来都没有亏待过,热有夏衣,冷有冬装,兜里一直不缺零用钱。
两天后,趁家里人不在,耿志坚偷偷去县城找了一份茶楼服务生工作。
上班四天,养母就带着女儿找了他三天。找到他那一刻,脸色蜡黄、眼圈红肿的养母又一次将他紧紧拥抱。同样是激动,同样也流下了泪水,不过这次抱的时间更长,还明显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在发抖,伴着哽咽声。而十多天前的那次拥抱,养母是满满的幸福感,直夸他出息了,为耿家、文家争光了,拿着滴满热泪的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爱不释手。上次,耿志坚只是眼泛泪花;这回,禁不住潸然泪下......
母子俩调整好情绪。松开手的何桂芝要他舍弃这几天的工资跟她们回去,耿志坚却表示不想再拖累他们了,要挑起家庭重担,还说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现在的大学生已经不是什么香饽饽了,不如早点进入社会磨炼自己,寻找机会干一番事业。
拿着耿志坚行李屁颠屁颠过来的文琪得知哥的意图后,放下行李就给他一顿粉拳,边打边哭诉这三天的艰辛:每天顶着烈日一条街一条街的寻找,实在走不动了,坐下来顶多休息十分钟又开始搜寻。渴了,妈就拿着矿泉水瓶跑到公共厕所里去接水喝,饿了就啃清早买来放在挎包里的馒头,只有在晚饭时才会在路边摊吃点小菜饭,喝点热茶水,住店都找最便宜的。还有十多天就该去学校报到了,不回去准备上学的事,竟然还跟妈犟嘴,对得起这么辛苦找他吗?对得起爸妈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吗?
这么多年来,耿志坚第一次被妹妹怼得哑口无言。看着眼泪婆娑的养母捂嘴抽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扑上去紧紧抱住何桂芝:“妈!对不起……”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耿志坚之前一直都是喊何桂芝阿姨,只是在背地里偷偷喊过妈,很多次都想改口,可就是张不开嘴。文琪的话对他触动很大,也解开了他多年来的心结。
这一声妈,让何桂芝顿时破涕为笑、精神大振,所有的委屈、伤感一下子化为乌有……
耿志坚带着行李找了一家又一家,太阳偏西时,终于租到了一间比较实惠的房子安顿下来。
不管儿子犯了什么错,盼回来就是件值得庆贺的事。父亲做儿子进屋前的准备,母亲则去地里弄回来新鲜蔬菜,再拿出库存的山珍野味做丰盛晚餐。
做好饭菜,母亲解下围腰来到大门外观望,当看见儿子身影后,赶紧叫屋里的老头子准备火盆。
随着“妈!妈!”的呼喊声越来越响亮,背着行李包的贾继超满脸堆笑小跑而来,母亲边用手指抹着激动的热泪边叫他慢点走,当心累坏了身子。待儿子来到跟前后,母亲先是笑着打量一番,而后向他身上浇洒柚子叶水,以示去晦气。
这时,父亲端来火盆,母亲取下他的背包,贾继超跟父亲打声招呼后,跨过火盆,接着被父亲带到院墙末端临时搭建的围棚洗澡。
晚饭从日落西山吃到鸡叫头遍,这是父子俩有生以来第一次坐在一起开怀畅饮,更是一家人在愉悦的氛围中吃得最长的一顿。
席间,夫妻俩只字未提儿子的过去和乡邻的冷嘲热讽。母亲要么夸儿子长得越来越帅了,要么就夸他越来越懂事了。父亲跟儿子谈论的话题要多些,从小时候带他上山打猎、下河摸鱼、骑马驮他去上学,到哪条河流在计划修建水电站,哪里的荒山种上了果树、茶叶,哪家成了养殖大户……
贾继超给父母承诺:决心痛改前非,扎根农村,诚诚恳恳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一定要让乡邻们刮目相看!
清晨,耿志坚被手机闹铃吵醒,坐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立马穿衣下床,烧开水、洗漱、泡茶、下面条。
吃完早餐,套上外卖工作服,挎上包,提着一个大塑料杯快速出了门。
送外卖的工作既繁琐又辛苦,还被人看不起,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又没有退路,只能骑驴找马。
“催催催!催什么催?没见我正在清点吗?”杨花没好气地说道。
组长抱着摞在一起的两纸箱货物路过她身边再次提醒搞快点,隔壁等着要。
旁边女同事待组长走出门后,笑着对杨花竖了一下大拇指,杨花把货一扔,说本来就是嘛,自己又没偷懒。别以为当个针尖大的官就了不得了,姑奶奶要不是负担重,还不伺候呢。不远处的曾守富直起身来叫她别发牢骚了,赶紧清点好拿过去。不来这么一句,这事也就过去了,居然当众指责她,杨花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你还有脸来教训我?要不是嫁给你这个窝囊废!我至于受这窝囊气吗!”
两句话整得曾守富像被狠抽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发烫,深知妻子脾气的他只好忍着,但又不能在同事跟前丢了面子,指着对方扔下一句--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杨花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
一旁的男同事调侃道:“曾师傅!要不要我帮你准备好榔头、钉子?”
曾守富没搭理对方继续干活。
女同事眨巴眨巴眼睛问男同事,准备那玩意儿干嘛?男同事诡秘一笑--万一床塌了咋办?
此话一出,惹得同事们哄堂大笑。
“笑什么笑?一群臭流氓!”杨花说完继续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