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群索居者》位我上者

1、开端

　　“很遗憾时先生，您没能通过这次复测，这是第三次了。”
　　长时间处于无声的环境让这位年轻的巡查人员变得焦躁不安，他不得不出声提醒这个正处于重点关注期的男人，基地明确规定，三次及以上未能通过复测的成员将被剥夺自主训练权，他希望眼前的男人能听懂这近乎明确的暗示。
　　房间的降噪系统随着断电失去了作用，周遭逐渐有了些白噪音，打破了安静到有些诡异的氛围。
　　时序终于掀起了眼皮，他此刻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看上去没什么气势，这让巡查人员有了勇气，不再唯唯诺诺地等着开口的时机。
　　“时先生，复测通过前，您不能再……”他话还没讲完，双腿就开始不自主颤抖，直到最后他用一只膝盖跪在地上作为支撑点才不至于双膝跪地，可是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是精神力的威压……直接区分异能者和普通人类。
　　自新历年开始，人类对比了异能者和普通人所有的属性，试图找到这种超越科学常规和可知性范围的现象其背后的原因。
　　目的很明显，如果所有人都进化成了异能者，那么病变者将无足畏惧。
　　遗憾的是，区别就在于这虚无缥缈的精神力，在这一点上，无论等级多低的异能者，精神力和普通人类都不在一个阶级。
　　偏偏是后天很难提升的精神力，无从抱怨的“随机分配”。
　　时序冷冷地看着近乎伏在地上的巡查人员，动作缓慢地蹲下身。看着眼前人那双被愤恨烧红的双眼，轻笑了一声，接着拿过他手上的报警器随手扔到了一边。
　　然后时序凑身到他耳边，“顾泽辉是不是还说了让你们离我远点，怎么就你上赶着往上凑呢？无法共情的危险分子……你觉得我要做什么才对得起基地这样的评价……嗯？”。昏暗的灯光映照出时序一瞬间偏执近乎癫狂的笑意，刺激得这位巡查的小年轻彻底瘫坐在地上，目光空洞，艰难地喘着气。
　　直到看到时序站起身时露出的ID通讯器上持续闪烁的光芒，才意识回笼般地大喊“通不过复测，基地不会放过你，天赋异能只会让你的下场更惨。”
　　可惜他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没有等到回答，留给他的只有停不下来的警报声，时序临走前踩了地上的报警器。
　　血红的夕阳已经快划到地平线，残存的丝丝缕缕的光射在地面上将稀疏的人影拉得很长。
　　今天的精神疏导处似乎不同寻常。
　　长廊上多了些窃窃私语的身影，这在分秒必争的基地是件破格的事。
　　异能者除了接受和执行任务以外，剩下的就是无休止的训练和数不清的会议。基地格外注重他们的思想教育，心底埋藏的不信任，病态到每天换着不同的讲师来灌输自己的理念。
　　至于这份不信任的来源是什么？数据上异能者寥寥无几的叛逃率明显给不了人答案。
　　在第三个人看到他便匆忙转开目光后，时序逐渐意识到他是话题的中心。
　　关于八卦的内容，时序或多或少能猜到点，这么多次都没有通过复测，这些年来他还是头一个，免不了一番八卦和议论。
　　时序停下脚步，努力遏制住心头喧嚣的暴戾情绪，转头对着众人的目光礼貌地笑了一下，可惜笑意不达眼底，配上他冰冷疏离的外貌，议论的人转眼间就少了许多。
　　然后他直接走进了身前的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打探的目光。
　　“你这是什么表情，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敲门。”办公桌前的人还没等时序坐下来就劈头盖脸一顿呵斥。
　　“下次……”时序表情愣在脸上，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下次什么，又要说下次一定？”男人“砰”的一声将笔搁在桌上，抄起手边的白皮书就往沙发边走去。
　　眼前人名叫张德山，精神疏导处处长，长年不展的眉头成了他最大的标志。据他本人所讲，自己年轻时脾气其实相当不错，不过这点无从考证……旁人也就随意一听。
　　“张处这都找我多少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精神出问题了。”时序接过张德山手中的白皮书，笑着迎上对方职业病般打探的眼神。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完全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如果不是出于职业道德，真想让你看看和你一批接受精神疏导那些人的报告单，有哪个是完全写不出改进建议的。复测的目的是检测异能者的共情程度，不是冰冷的通关游戏。”
　　又开始了……时序扶了扶额，这些话他来了多少次就听了多少次，听者烦了，说者却每次都滔滔不绝。
　　白皮书的封面上写着“第四次复测指导方案”。
　　时序眼中闪过嘲讽的神色，他从一开始就和基地强调过自己不需要精神疏导，可是基地不但没有批准，还给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异能者精神力如果过度消耗，大脑会陷入混沌状态，需要精神系异能拥有者去梳理大脑，以防记忆紊乱。
　　大脑被直接探索，还有什么隐私可言。然而大多数异能者为了疏导后大脑的轻松和身心的愉悦感，不会拒绝这样的精神疏导，至此，异能者本就单一的生活变得更加透明。
　　双方本该都是例行公事般的交流，问题就在于时序的不配合，给他疏导的辅导者都表示自己在探索时序大脑时受到了时序自主意识的影响。
　　就好像……他在引导他们探向指定的地方，他们无法确认这到底是时序故意使然还是他的潜意识就存在很强的支配倾向。
　　第一个给时序进行复测的疏导官名为林高扬，精神力等级为A。他在复测时意识被困在了时序的精神领域，此后就一直昏迷，却在时序第三次复测结束后突然清醒，并对外宣称：其意识受困原因是被时序引导至了精神漩涡。
　　这一言论在精神疏导领域引起轩然大波，精神漩涡为绝对深层意识，除非疏导官刻意引导，否则自身意识不可能踏入该领域。时序因此被列入最高危险等级，第四次复测被推迟至今。
　　时序随意地翻过几页，合上白皮书前却瞥到了一个名字。
　　“宿憬……”时序的思绪短暂断了几秒，好像缠绕的丝线一时找不到解开的地方。
　　“怎么……认识？”张德山很明显看出了时序神色的异样，稀奇到他一瞬间质疑自己看错了，
　　然而下一秒时序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他放下白皮书，“不认识，等着您给我介绍呢。”
　　“不用过多的介绍，”张德山难得干练地讲道，“他是你接下来的疏导官，你们后面多的是见面的机会。”
　　“多的是见面的机会……”时序把张德山的话重复了一遍，玩味地一挑眉。他站起身走到窗台边，迎着透过玻璃的几缕光，在短暂的愣神后侧过身，他仍然是笑着，却多了难见的肆意张扬。
　　“我很期待……这位王牌的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