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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Someone Like You》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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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好像好像是……那个,我先回去了。”尹茗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转身走开,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沉稳看不出其实是在逃离他。
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是安慰,也是事实。
只要一站在这个人身旁,她就宛如回到那年盛夏……
那是从好奇开始的憧憬。
他随心所欲的言谈举止让她好奇,就像磁铁一样,因为和自己不同,所以轻易地便被吸引。
原先,只是代表考场座次的一个号码,光荣榜上的一个名字,然后,他真实地站到她身边来,相隔一个狭窄的走道,距离自己那么近,每周一的升旗她总不自觉地会去在意。
无论他是在戴耳机听歌,认真行注目礼或是不守规矩地大方吃着口香糖,她都觉得很新鲜有趣,只有在他逃了不在的时候,她会感到有一些些寂寞。
而当她很恰巧地发现他每周都跑去校外的图书馆看半小时书睡一小时觉时,又好像找到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新奇秘密而独自喜悦。
“你有没有多余的笔?借我一支。”
那是他在图书馆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的笔掉在地上,滚到她的桌脚边,她虽然很想帮他捡起来,却因为不知该说什么而犹豫。当他弯腰伸长手拾起笔时,她以为自己错过了这个能够和他交谈的机会。
结果,像是在回应她的心意般,他的笔摔断水了。
“我、我有。”害怕再一次丧失时机,她紧张地将整个笔袋递给他。
他微歪着头,好像在笑。对于绝大部分时间只能看到他侧面的她来说,那个明明不怎么样的笑容却让她感到异常炫目。
只怪当年岁数小,现在的她,绝不会被皮相诱惑。
刚刚应该问他为啥趴她车窗户的?
脸上一直热辣辣的,摸一把烫手,去洗手间扑了几次凉水,仍是不见好转,尹茗恼怒不已,闷在卧室刷手机,却又心烦意乱。
于是捂上被子睡觉,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水围住,她在水里玩了一会儿才发现身上什么都没穿,竟是光着的。
平静水纹下,腰上有一双臂膀,刚劲有力,箍着她,像是要掐断她似的,可她却不觉得疼,心里也不慌,反而有种甜丝丝的心满意足,这感觉从脚底升到头顶,使得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她渐渐有些渴,想要喝些水,可是无力感湮没了她,令她既痛苦又愉悦。
醒来后有点怅然若失,下床去客厅倒了水喝,甘甜的滋味滑入口腔,浇灌了她躁动的心。
张淑清出来瞧了瞧,说了句赶紧睡就又退回卧室去了,尹茗拿着水杯也回了卧室,她这人外表乖巧,从小就是父母手捧的听话宝宝,成绩虽不拔尖也是中上游,顺风顺水读书,师范毕业后进了知名教育机构代课,实习转正后果断从教资部转去了行政部,从一名助理做起,辞职前已是个小主管,手底下管着几个女孩子。
青春萌动时期,在各方打压下,将那股春潮压进心底,如今二十八岁,能为之动情的男人已是少之又少,见过的都已结婚,余下的又入不了眼,尽管张淑清忧愁,四处抓找相亲对象,她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泰然,淡定过日子。
都说这个年纪的女人最美,身体是成熟的蜜桃,气质上兼备了纯情和妩媚,还有的,是一股春情,嘴角眼波,皆透着女人味。尹茗望着镜中的自己,肤白胸挺腰细腿长,红艳艳的唇饱满欲滴,每一处都是撩拨吸引男人的资本,可她不敢。
前部门的小姑娘个个活泼开朗,手里基本都掐着两三个备胎,一号男陪吃,二号男陪喝,三号男陪睡,讲起如何调教男人,独特的一套方式,尹茗大她们五六岁,又是主管,平时很少一起八卦,但偶尔旁听到,止不住澎湃,心尖痒痒的,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可能是需要个男人。
尹茗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她隐约听到好几回开关门的声响,但她眼皮太沉了,实在睁不开。
室内空调温度打得有点低,冷空气无缝不入,冻得她直打哆嗦。下意识抱紧薄被,蜷起身子,可是没用,还是感觉冷,意识在醒与不醒间无限拔河。
结果没争出,一个厚实的毯子盖了上来,把她和冷空气隔离开。蹙起的眉心渐渐松开,尹茗嘴里嗫嚅着听不清的话,再度沉入梦乡。
梦里,她又回到城阳小区一号楼202,具体梦到什么早已记不清,她只觉得回忆好沉,沉得她喘不上气。
她是想哭的,却再流不出一滴泪来,鼻子酸酸涩涩,堵着什么东西似的。
被耳畔的说话声惊醒时,尹茗还有些恍惚。
她眨着蒙眬睡眼,望向床边站的男人,唤出时隔五年没再喊出口称呼。
“爸爸。”
刚喊出那个称呼,尹茗就意识到不对。
室内的气氛骤然变得诡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她换个姿势背向床边二人,鼻音浓重,“我做梦呢,睡迷糊了。”
“你那哪是睡糊涂了,明明是烧糊涂了!”张淑牵的手在尹茗额头上贴了贴,又测了测自己的,说,“这会儿倒是退烧了,咱起来去卫生室看一下吧。”
卫生室小诊所医院尹茗自小就对这一类的地方打怵,“我这都退烧了就不去了,妈,你给我找两片感冒药吃一下就好了。”
“感冒药买了。”一直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吴文渊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你一直睡着也没敢叫醒你,你妈说你不喜欢吃苦药片儿,我买了胶囊,还买了带糖衣的。”
尹茗没有转过身,只是拢了拢被子,“谢谢吴叔叔。”
“你吴叔叔水都给你倒好了,赶紧起来吃。”张淑清又说。
吃了药,尹茗就睡下了,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
她身体一向强健,小病小灾从来摊不上,大概是辞职前加班过多,疲累过度,以至于免疫力都下降了。张淑清念叨着还没好利索就往外瞎跑,尹茗说:“小感冒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了,我和丽丽早就约好了,放心吧,我吃过药啦。”
脑袋发懵,尹茗没开车,打算步行穿过兴工街再打车,半道遇见周廷宁,手里提着豆浆卷饼,身上仍是昨天那一身黑。那人看到她,停了脚步,淡然地打招呼:“干吗去呀,吃早饭了吗?”
尹茗瞥了他一眼,刚想搭话,嗓子突然发痒,止不住咳了起来。
背都弓成虾米状了。周廷宁拍了两下背,把手里的豆浆递了过去,“喝口润润嗓子。”
尹茗先喝了一口,心思微动,第二口含在嘴里用舌头搅了搅,咽了半口,余下地吐在了地上,盖好盖子递还给周廷宁,“真难喝,一股子豆腥味儿,你怎么不加糖啊。”
周廷宁说:“下次一定买加糖的。”
尹茗低头撇嘴,“下次我又不喝了。”说罢转身走了。
周廷宁瞅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定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拿着杯子拐进了小区回了家。
尹茗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了二百米,实在忍不住了,快步往路口奔,生怕那人发现了她的恶作剧,等车的时候气喘得厉害,佯装地镇定散了一地,脸上又浸了血色,抹也抹不掉。
唔,慌什么,他发现了又怎么样?就是没加糖。
周廷宁揭了杯盖,发现边沿儿上有道清晰的唇印,粉色的纹路,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他看了半天,杯子在大手里转了几个圈,唇印再次转到眼前时,他凑嘴过去,压着杯口喝干了豆浆,是不太好喝,学校食堂是越来越不行了。
两口解决了手里的卷饼。周廷宁拿手机给沈州发了信息,说下午再聚,他在实验室泡了一晚上,得补个眠才行。
尹茗和杨丽丽约在万象城。从兴工街路口打车过去得三十分钟,她到时杨丽丽还没到,尹茗吊带长裙搭配牛仔外套,休闲兼具甜美,站路口等着。
望着从远处而来的杨丽丽,夸张的目光从上至下打量一遍,感叹:“你的裙子也太短了,不会又是在厕所换的吧?”
“怎么可能?我当着我妈的面大摇大摆穿出去的!”挽上尹茗胳膊,两人汇进人来人往的入口。
“也是,都28了,你妈总不能还管着你的穿着打扮。”
通道有一个长阶梯,杨丽丽穿着细跟绑带碎钻凉鞋,小心翼翼踏在上面,一边打量两侧新换的海报,一边撂下豪言,“反正我要一步一步脱离我妈的魔掌!”
“那祝你早日飞升!”
“走。”她浑身打了鸡血一样,“陪我挑衣服去!”
两人从负层往上逛,边吃边挑,一人买了一套新衣服鞋子,坐在咖啡厅耗到晚饭前,临走时,在负一层撞见一家轻奢品牌内衣店打折,杨丽丽拉着尹茗进去捡漏。
一套七五折,两套五五折,折扣力度不算低,于是,尹茗在杨丽丽的引诱下也买了一套。
两人拎着粉色袋子出店,尹茗才敢凑到杨丽丽耳边透露:“我告诉你,这种内衣我还是第一次买成套的。”
她以前爱穿纯棉内衣,款式老土,但胜在舒适,都是张淑清给准备的,不是肤色,就是白色,上大学都是穿无痕的,过了25岁才逐渐喜欢上买一些蕾丝网纱之类,带点小性感的内衣。
杨丽丽也憋了很久:“我也是,全蕾丝也不知道舒不舒服?”
“我有一条粉色蕾丝的,穿着还挺舒服的。”尹茗轻声回。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路面之上车水马龙。尹茗和杨丽丽拎着战利品,在出租车站台招下一辆车,直奔夜宵街。
她们到时,街上热火朝天,每家店外几乎座无虚席。
杨丽丽拉着尹茗冲向胖哥龙虾,到收银台前确认订位。生意火爆,若不是提早预订,这个点,龙虾屁股都排不上。
服务员指着角落靠窗的小座,语速快得像唱歌:“桌上有二维码~扫码下单”
尹茗放下包袋,第一件事就是冲出去上厕所,路上堵车,憋了会儿,夜宵街的店面都不大室内没厕所,街南街北各有一个公共厕所。
杨丽丽特别交代:“去南边的,干净些。”
尹茗从厕所出来的步子明显慢了下来,有空打量各类店名了。夜馄饨烧烤是新开的,万达我们也不干了,在盖浇饭也转让了,蜜雪冰城人依旧多,这好像是临川第一家……再往前是古记菜馆,高中那会儿即便是绕道也要在那门口经过。
站在胖哥龙虾的店门口望向古记的方向,不知尹茗看的是招牌还是回忆。
半个小时后的古记门口。
有两人站在嘈杂的街上吞云吐雾,纷繁的烟火气衬得他们格外不同。
一米八多的个头,高鼻深目,往哪一站都是人群中的焦点,相继有几个女生上前加微信,有的腼腆,有的大方。冲的对象,有好周廷宁这种冷冽俊美的大帅哥,也有好沈州这种玩咖的运动型男。
不过,两人都摆头拒了。
烟将燃尽,沈州才想起来问:“藏着掖着,没谈成的女朋友到底是谁呀?阿姨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劝劝你,别一棵树上吊死。”
周廷宁仰首,鼻间呼出淡淡酒气,半阖着眼,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前天去我博导家吃饭了。”
沈州挑眉,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不常去吗?”
周廷宁侧过脸,眼尾晕起一片绯红,“见到了我师母的女儿。”
沈州:“我记得你博导是个情种,等了你师母二十多年,等人家老公死了才得偿所愿。”
周廷宁点头,略去尹茗的身份,简单把吴文渊和张淑清事情说了一遍。
周廷宁语气淡然,沈州却是连连卧槽。
待听完前因后果,他先是战术性吸了一口烟,吐出个烟圈儿,又是一声卧槽。
周廷宁忍不住嫌弃,“你是复读机吗?”
“不是,你了解这么清楚。”沈州翻了个白眼,“不会是想跟你老师学也等个二十多年吧?”
他想,难怪周妈妈要给他打电话,让他劝周廷宁别一棵树上吊死。
周廷宁斜眼瞥去,“我有那么纯情吗?”
沈州顺嘴怼道:“你都守身如玉到28岁了还不纯情?”
周廷宁轻笑,“这叫从一而终,是专情,谁跟你似的滥情。”
沈州被怼得无言以对,想骂,又怕勾起周廷宁的伤心事,他最后只能摆了摆手,心想算了,谁让他上辈子不修德,这辈子才和周廷宁成为发小。
他极其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师母是想把女儿介绍给你?”
“不是。”
沈州挑眉,“长得好看吗?”
周廷宁想起一张红透了的脸,不禁失笑出声,冲看过来的沈州说道:“挺好看的,比以前更好看了。”
沈州听出味来了,这语气,两人之前认识?
他试探性一问:“你原本就认识人家?”
沉吟片刻,周廷宁决定说明白些,“你也认识,嗯,你还在图书馆戏弄过她。”
沈州砸吧下嘴,一时没有头绪,顺嘴开了句玩笑,“哈哈,不会是尹茗吧,当年那张纸条确实是我故意放进她图书馆储物柜的。”
他本意是想调侃周廷宁,没承想,对方只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直把他看发毛了,才慢悠悠吐出八个字。
“尹茗,我师母的女儿。”
沈州:“卧槽!!!”
这一声,响彻整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