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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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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半,分局会议室里“仙气飘飘”。好似刑警队的入队仪式般,不论分来多少不吸烟的大好青年,过不了半年,指定“成仙”。
“现在沟通一下初步了解到的信息,”宋彬将烟头捏灭在烟灰缸里,“老刘,你先来。”
“死者死亡时间为今日凌晨一点半,死因为被长20厘米的水果刀从左后背刺入直抵心脏,一刀毙命,干脆利落。”
“徐磊说说死者的身份。”
“死者,曹大力,48岁,户籍在胡县曹家庄,十五年前搬来化工大院,买下了三号楼3单元302室。十年前与老婆离婚后一直独居,无儿无女,无业。”
“死者住处调查到的情况呢?”宋彬看向张翔。
“曹大力家门锁没有被外力破坏的痕迹,而且家中亦没有翻找的迹象。”
“案发地为水泥地,没有留下足迹,刀把上也没有指纹,”王戈接话道,“毫无疑问的谋杀。”
“看曹大力穷酸的样子,图财害命的可能性不大”宋彬皱眉盯着死者照片说道,“情杀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我们下一步的侦查重点是与曹大力有仇的人。”
“接下来分配任务,”宋彬站起身,“徐磊许光荣一组去化工大院走访,重点关注几个方面,一是曹大力既然无业,那他买房的钱是哪儿来的?二,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仇。三,案发小区楼间距那么近,注意可能存在目击者。张翔王戈继续跟我调查913案,争取两天内结案。”此刻一脸严肃的宋大队还没有意识到,一张足以覆盖自己前途的黑暗大网正在下落。
失去一位常住人口的化工大院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自带小板凳聚众唠嗑的老太太们依然热衷于比较哪家超市的蔬菜更便宜,象棋摊旁指挥千军万马的大爷们更是精神矍铄,好一幅生动的人间晚景图。
“徐哥,你说谁跟曹大力有仇啊?”贺光荣一路絮絮叨叨。
“不然我给你掐指算算?我要是知道谁是仇人还来这儿干啥?你个碎嘴子咋每次都分给我。”
“不然我跟王戈换换?看他不憋死你。”
“我说你俩是走后门进来的吧,一个唾沫星子不停歇的喷,一个不认识的还以为是哑巴。”
“可不敢胡说,我俩那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王戈可是我们班名副其实的学霸,笔试比第二名足足高了17分,牛逼!至于人见人爱的我吗,面试高分通过自然不在话下。”
看着一脸得意样儿的贺光荣,人送外号徐长腿的徐磊一步三台阶跨到202室门口,戏谑地看着贺光荣的小短腿在后边拼命扑腾。
202室开门的是一位卷头发老阿姨,听说是刑警队的同志,一脸跟组织接上头的神秘模样,“快进来快进来,终于等到你们了。”
气喘吁吁终于加入组织的贺光荣边掏笔记本边问,“阿姨,您是知道什么情况吗?”
“听说楼上的被人杀了是吗?”
“您认识曹大力吗?就是楼上的。”
“认识啊,他在这儿住十几年了都,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
徐磊与贺光荣对视一眼,“为什么说他看起来不像好人呢?”
“他每次见我家宝宝那眼神你们是没见过,贼兮兮的,怪不得每晚他回来宝宝都叫,这栋楼里其他人宝宝从来不叫的。哦,宝宝是我家狗,这会儿跟老头子遛弯去了。”
“那今天凌晨您家狗叫了吗?”
“当然叫了啊,我不都说了每天都叫,你这个同志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真是的。”
看着一脸憋屈样儿的徐磊,贺光荣接过话头;“您能确定狗叫的时间吗?”
“哎呦,那可就难了,曹大力天天半夜回来,我们也不可能爬起来看时间呀。真是的,人老了觉少,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吵起来。我们找过他好几次别天天大晚上回来,搅得人睡不好觉。你们猜他说啥,居然说是我家宝宝叫关他啥事儿,真是不道德。”卷发阿姨恍然大悟,“怎么,他就是那会儿被杀的吗?早知道我高低得喊两嗓子把凶手吓走,虽说曹大力不是啥好人,毕竟是一条人命呢是不,哎!”
“那您有听到其他动静吗?”
“没有,人老了耳背,要不是宝宝天天叫,我们都不知道他回来了。”
“那您知道他有跟什么人结仇吗,或者跟什么人来往密切?”
“没有,天天独来独往的,自从离婚后就没见他家来过人。白天在一号楼那边打麻将,晚上去春光路喝酒,十几年了一直这样。”
“那他不上班吗?”
“反正我是没见过,其他情况我也不知道了。”
“对了,你们可以问问对门王大哥。”卷发阿姨叫住正欲出门的俩人,“王大哥退休前是我们的老领导,虽说官职不大,但对下属没的说,是个大好人。我们这小区什么情况想必你们也看得出来,根本就没有物业,大门二十四大开,门房也没人,家庭条件好的和儿女有出息的都搬走了,只剩我们这些退休金倒是够生活但没能力买新房的还住在这儿。王大哥就义务给小区当管理员,负责收收垃圾费这些杂事儿,所以每家的情况他多少了解一些,你们去问问总没错。”
王大爷果然如卷发阿姨所说般热情,也只有经历过那种激情年代的人才能具有如此纯粹的奉献精神吧,这大概是如今的年轻人最缺少的一丝人烟气。
“您知道曹大力买房的钱是哪儿来的吗?”
“他自己说是走了好运买彩票中了五十万,买这套房子花了二十万,剩下三十万用来养老,一辈子不用工作。也不知道该说羡慕呢还是堕落,哎!”王大爷揉揉经过岁月洗礼布满沟壑的脸庞,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像极了已无力教导逆子改邪归正的老父亲。
“据您所知曹大力有与什么人结仇吗?”
“这倒不至于吧,他虽然是懒汉,但从来没见过跟人起冲突,唯唯诺诺的,属于打他都不会还手的人。”
“会不会跟他前妻有感情纠纷?”
“不可能!”王大爷回答的斩钉截铁,“小慧还是我老婆介绍给他的。他那会儿刚搬来不久,我老婆看他虽然长得寒酸,毕竟手头儿还有点钱,就把自家远房农村的侄女介绍给了他。”
“结果害了人家闺女,”王大爷握紧手里的杯子,愤愤不平道:“这曹大力真是猪狗不如,不止不出去工作也不给小慧一分钱,只知道自己喝酒打牌。小慧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最后只能自己出去找了份帮人卖水果的营生养活自己。那会儿离婚了名声不好啊,尤其是农村人,村里说三道四的怕父母抬不起头,小慧就一直忍着。没过几年我老婆得了重病,走的时候一直拉着小慧的手说自己对不起她。”
王大爷看向去世妻子的遗照,“葬礼结束后小慧就去离婚了,然后离开这儿再没回来,也没联系过。”
“腿儿哥,你去哪儿?”上楼的贺光荣看着下楼的徐磊一脸疑惑。
“棋牌室。”
“这楼上还有几家呢?干啥先去棋牌室。”
“你刚才是光动手记笔记没过过脑吗?王大爷都说了曹大力家对门没人住,四楼是前两天新搬来的,顶楼漏水住不了人,所以说你上去干嘛?真愁人,你这脑力哪天要是被头儿开了还能靠啥养活自己,相信你并没有曹大力的好运气。”
贺光荣甩甩并不存在的飘逸发型,“靠脸......皮厚就行。”
夕阳红棋牌室老板娘臃肿的手指上套着红蓝黄三枚宝石戒指,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孙女玩具套装里的,与正在搓着的麻将格格不入。
“你说曹大力啊?”老板娘回头一看,只看到了腿,于是抬起并不存在的脖子将目光移向徐磊的脸,“你们还调查他干啥,无儿无女,无父无母,一天无所事事的,死就死了。”
“毕竟是一条人命呢,总有在乎的人吧。”
“还真没有,这儿的人都知道。你们说他十几年都耗在我这儿,什么底细我最清楚了。”
“那就跟我们说说他的情况。”
“他啊,从我们棋牌室开门一直到关门都在这儿,一直从青年待成了半个老头儿,我看着他就觉得没劲,人咋能活成这样呢。”
老板娘的胖手挥舞一圈,“你们看看我这儿,都是来消磨时间的老人,敞开了玩儿一天都输不了二十块。他一个健健全全的年轻人赖在这儿也不害臊,不瞒你们说,我都赶过他好几回,没用啊。待到我们这儿关门,就去春光路吃饭喝酒,一盘炒面两瓶啤酒他就能坐三四个小时。
“每天如此吗?”
“对啊,认识他的都知道。”
“十几年来都是这样吗?”
“对,所以说你们就别调查了,根本没人关心他的死活。活着时候对社会没贡献,死了就别麻烦你们了。”
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贺光荣想:“下一步该去春光路了,这次准没错。”